第五章 打架
鐵匠鋪現(xiàn)在的規(guī)模擴大了很多。
之前的后院都已經(jīng)全部打通,搭起了一個很大的棚子。
已然是一個中等規(guī)模的鐵匠作坊了。
中間一座長條形的大火爐正熊熊燃燒,紅紅的火光讓整個鋪子如同一個炙熱的烤爐。
鐵汁和炭火所發(fā)出的辛烈味道有點嗆人,讓人每呼吸一口,都仿佛能感覺到無形的火舌探進了喉嚨沖進了肺里。
從而讓這種灼熱的感覺格外明晰而強烈,窒悶得讓人冒汗口干之余,又帶有點莫名的刺激。
杰恩自已經(jīng)習慣這樣的氛圍,他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站在鐵匠們的身后近距離觀賞起布里斯的表演來。
打鐵是個力氣活,當然也需要技巧相配合。
而鑄劍則可說是這個職業(yè)中難度系數(shù)最高的活兒之一。
因為這不是隨便打把菜刀錘個犁頭,只要是塊鐵,舍得花力氣就可以制成。
而成功鑄造一把合格的劍,不光需要純熟的鍛造技巧以及火候掌控,更關(guān)鍵的是要對材料極為熟悉,畢竟一把好劍,不是光用鐵就能制成的。
鐵本身很脆,且強度不夠,需要摻雜一些其它的金屬形成合適的比例才能讓劍體擁有足夠的強度和硬度,從而不至于一磕就斷,一劈就豁口。
而這種材料的配備方法卻是一種行業(yè)機密,幾乎每個能鑄劍的鐵匠鋪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配制方案,而這樣的方案自然有好有壞,所鑄出之劍的質(zhì)量自然也良莠不齊。
布魯格繼承鐵匠鋪后,自然得到了這方面的傳承,畢竟祖上鍛造出的光明之劍至今還擺在帝國皇宮正殿上寒光四射,受著無數(shù)傾慕者的頂禮膜拜。
但布魯格不知為何,卻一直沒有把鑄造光明之劍這樣的頂級鑄劍配方傳授給布里斯,他自己也從未嘗試過再鑄一把,瞧他的意思,似乎想把這個秘密就這樣帶進棺材里,讓它消失在這個世界。
但顯然布里斯對父親的做法頗為不滿,雖然鐵匠只是最下等的苦力,但誰不想鑄成一把好劍而留名后世??!
既然老頭子死活不說,他自然就只有自己摸索。
杰恩現(xiàn)在所看到的,便是他又一次的實踐而已。
布里斯?jié)u漸把手中燒紅的鐵塊錘成了長劍雛形,然后在劍身呈暗紅色時飛快地用鐵鉗夾著投進了身旁的水桶里。
這便是第一次淬火。
嗤!
隨著一陣熱氣熏騰而起,他又迅速地把劍身夾了起來,很是熟練地塞進了火膛里,一個早就等候在腳踩風箱旁的助手立馬使勁地踩了起來,爐火立馬由紅變白,由白轉(zhuǎn)青,啞暗的劍體便又很快通體火紅起來。
布里斯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伸進鐵鉗飛快地夾出來,單手把它放到鐵氈上,另一只手早已經(jīng)掄起了鐵錘,開始了又一遍的錘鍛。
叮哐!叮哐!
強勁的金屬撞擊聲中,只見一陣火花璀然爆濺,蘊藏在劍體里的雜質(zhì)便如沙土一般被碾砸出來,化為黑黑的廢屑不斷傾落,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莫名的爽感。
叮咔!
忽然,一聲明顯不同的雜音刺響在眾人的耳朵里。
杰恩一聽就暗呼不妙:“嘖,斷了!”
果然,布里斯手握著鐵錘垂頭喪氣地停了下來。
而鐵氈上的劍體,已然斷成了兩截。
雖然邊緣還沒徹底斷開,但顯然也已經(jīng)報廢了。
圍觀的鐵匠們發(fā)出一陣惋嘆聲,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起自己的看法來。
“布里斯,是不是你加的碳粉太多了?”
“不,我認為是鉛粉加少了!”
“我還是認為銅錫的比例有問題!”
“要不就是這塊鐵并不是來自真正的精鐵礦,否則不可能錘了這么多遍還這么毛脆!”
“有沒有可能是淬火的時候不對?”
……
眾人都聚精會神一臉認真地尋找原因,但眾說紛紜之下,自更是讓布里斯迷惘而沮喪。
杰恩忍不住出聲道:“我看還是先把這鐵氈換一下吧,上面好像有幾道淺溝……”
眾鐵匠也沒回頭看他,其中一個鐵匠恍然大悟般嚷道:“對哦,我昨天用它錘了根粗鐵棒,是黎老頭拿過來讓我?guī)退虺设F鍬的,好家伙,也不知他從哪找到這么硬的鐵棒,我胳膊現(xiàn)在都還生痛……”
布里斯愕然,張口想罵人,卻一眼掃到了杰恩。
四目相對,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就算你變了模樣,我照樣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你……
就算你現(xiàn)在要揍我,顧念多年的兄弟,下手能不能輕點?
……
布里斯鼻孔噴著粗氣,猛然就朝杰恩撲了過來。
杰恩也沒躲閃,任憑他猛抱住自己沖出幾步撞抵在了墻上。
“動手啊!混蛋!”
布里斯眼睛充著血,如飆怒的狂獅般咆哮。
杰恩無動于衷,一臉關(guān)心:“你還好吧?”
“好你個頭!”
布里斯朝著基恩的臉就是一拳頭,立馬把他打得鼻血直流。
“你還真打???”
杰恩曾經(jīng)多次想象過這個場景。
以布里斯不善表達的性格,見面兩人打上一架自然更親切得多,也是兩人多年培養(yǎng)起來的一種默契,因為打架不光能提升彼此的戰(zhàn)斗力,顯而易見也能增強兄弟間的感情。
但最多兩人都會在把對方揍個鼻青臉腫后就相擁一笑,絕對不會搞到見血的地步……
“怎么的?躲了幾年變成懦夫了嗎?“
布里斯一邊罵,一邊又是一個下勾拳轟到了杰恩的肚子上。
嘭!
杰恩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挪了位,差點嘔吐出來。
眾鐵匠面面相覷,渾然搞不懂這是個什么情況,一貫脾氣很好的小老板怎么忽然間如同變了個人呢?
咦,這年輕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如此俊俏的模樣,鐵錘鎮(zhèn)的姑娘們怕不是迎來了一個禍害?
確實是欠揍的樣子呢……
見杰恩還是沒還手,布里斯退后兩步,抬起腳就朝他飛踹過去。
杰恩瞧這架勢,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只會讓布里斯越來越憤怒。
打架嘛,自然得雙方都動手才算打架,自己站著不動,只能叫挨揍了,那其實是對布里斯的不尊重……
心里一動,腳下立馬生風,在布里斯的腳幾乎要踢到自己胸膛的時候,杰恩整個人貼著墻壁就如同壁虎一樣瞬間閃開了,速度之快,讓眾圍觀的鐵匠們齊齊感到眼花:“咦,這是怎么做到的?”
嘭!
布里斯一腳把土筑的墻壁踹了個窟窿,身體因為用力過猛而稍微失去平衡,再加上反彈力,導(dǎo)致腳下一滑,身體朝后仰倒。
但尚未著地,布里斯只覺背上遭到猛然一擊,整個人竟然又直接被踢得直接站正了。
原來杰恩閃過之后,就立馬朝他也橫掃一腳,力度卻拿捏得正好,不至于掃斷他的脊梁骨,但卻足以讓布里斯感受到自己深沉的問候。
布里斯的臉漲的通紅,也不管背上的隱痛,嗷叫一聲,立馬朝杰恩的腦袋揮出一記鐵拳,勁道之大,速度之快,似乎一下就要把杰恩的腦袋砸開花。
杰恩見狀,也是勁拳怒出,直接迎了上去。
兩只鐵拳轟擊在一起,發(fā)出一聲悶響,迸出的勁風把兩人的頭發(fā)都吹了起來。
兩人呆望一下,立馬齊齊轉(zhuǎn)身捧著自己的手狂跳起來,嘴里都發(fā)出‘嘶嘶’的呼痛聲。
“混蛋!居然出這么大的力!痛死我了!”布里斯痛得聲音都發(fā)顫。
“這都是你逼的!哎喲,好痛??!我的手好像斷了……“杰恩也痛得蹙眉咧嘴。
“爽不爽?”布里斯忽然又笑起來。
“當然爽!”杰恩也噗嗤一笑。
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分別多年的兄弟終于臉貼臉地緊緊擁抱在一起。
眾人自然是看得一頭霧水:“這什么情況?難道這年輕人是小老板的相好?”
好一會,心情激動的兩人才終于分開來。
布里斯先對圍觀的這群家伙笑罵道:“看什么看,這便是我的兄弟杰恩,你們當中應(yīng)該還有人記得他罷?”
有個老鐵匠站了過來,瞪大著眼疑惑地打量著杰恩:“不會吧?小杰恩,當真是你嗎?”
杰恩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微笑著走到他面前,緊緊握住他的手道:“托莫老爹,是我,很高興還能再見到你!”
“嗨呀,你這孩子變化真大啊,連我都沒認出來!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托莫老爹是鐵匠鋪資格最老的老鐵匠,連布魯格都要對他尊敬幾分,可說是從小看著布里斯兄妹和杰恩長大的。
杰恩對他自然也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
布里斯笑道:“好了,今天的活都還沒干完呢,大家趕緊干活,晚上咱們就給杰恩接風洗塵,好好熱鬧一下!”
眾鐵匠這才齊聲吼道:“好嘞!”
很快,鐵匠鋪里又響起一片鏗鏘有力的打鐵聲。
布里斯把基恩帶到鐵匠鋪后邊,這里堆滿了煤炭和生鐵塊。
兩人找了個空地站住。
布里斯淚花閃爍:”怎么樣?那本書對你有幫助嗎?”
杰恩點了點頭:“是的,只是苦了你了!”
“這都不算什么,只要你沒事,我布里斯怎么樣都成!”
“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話別說得太早,要是你敢對小妹生出二心,我自然要把你的心肝挖出來下酒!”
“小妹什么時候能回來?”
“她知道你回來了,自然也很快就會回來了?!辈祭锼刮⑽⒁恍Γ骸白蛲砦乙呀?jīng)讓人給她捎去了消息?!?p> “哦……”
杰恩想了想后,沉吟道:“你怎么能擅自以這個鋪子作抵押?”
布里斯聳聳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喬雷爾先生都愿意借錢給你,我自然也不能讓他小瞧了咱們?!?p> “但你現(xiàn)在雇了這么多人,開支應(yīng)該很大,而且貨款的回收恐怕也都是要拖欠很久的,你支撐得過來嗎?”杰恩有些擔心道。
“沒事,現(xiàn)在生意還不錯,只是資金都暫時被占用了,要不然,我還能讓你去找別人借錢?”布里斯笑道:“等我緩過來,還喬雷爾先生的錢自然不在話下,我還要入股你的農(nóng)場呢!”
“那自然最好不過了!”
杰恩自不會對布里斯說什么感謝之辭,兩人會心一笑后便就此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杰恩這才輕聲問道:“師父現(xiàn)在情況如何?”
布里斯嘆了口氣:“你走后,他就越發(fā)地酗酒了,天天都是喝得不省人事,每天晚上都需要我去把他從酒館里背回來……”
“唉,都怪我年輕不懂事,害了師父……”
“話不能這么說,擱那樣的情形,你沒殺人就已經(jīng)不錯了……”布里斯親切地拍著杰恩的肩膀安慰道:“當然,那家伙也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但好笑的是,他居然向我父親提起了親……”
“我聽喬雷爾先生說了……”
“你怎么看?”
“這是不可能的事!我絕不可能讓她成為別人的老婆!”杰恩歪頭冷笑道:“據(jù)我估計,這是卡森那只老狐貍故意借此來惡心我,從而想再次激怒我的伎倆?!?p> 布里斯眼睛放著光,滿意地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一點,我就放心了!你可別忘了,他的眼睛,始終都在盯著你那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