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宮宴(三)
秦桑被人領(lǐng)著行了見禮,拜見過皇后,又被問了話,才入座,這一套流程下來,她覺得自己的嘴角笑的都有些僵硬,退下來的時候借著手帕,揉揉了臉頰。在面對皇后熱情的關(guān)愛時,她甚至微微感覺背后陣陣發(fā)涼,像是有人惡狠狠的盯著她看一般,實在難熬的不行。
等到終于可以回到座位稍稍休息一會,也不敢輕易放松,只能不失禮儀的喝口茶,喘口氣,不經(jīng)意的看向四周,想不到四品以上有這么多夫人小姐!
再一偏頭看向一旁的娘親,秦桑深覺自己功力還是尚淺,好歹也是當了快十年的HR,這就不行了,不得不佩服她娘蘇淺,就算是現(xiàn)在一整套繁冗的禮儀,也不能讓這樣的高門貴婦露出疲態(tài),還能和鄰座的張夫人,齊夫人笑意淺淺聊上幾句,左右都能不失風范。
“多日未見,桑桑是越發(fā)的出落得漂亮了,人也乖巧聽話,看著就讓人喜歡,不像我們家的那個小討債鬼,一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這一會就鬧著腰酸背痛了,一點也裝不下去嫻靜,一落座就知道盯著面前的糕點,唉,當年她爹......”
齊夫人爽朗的聲音引得周圍的夫人們偏頭相看,再加上是剛從江南過來的人家,大多夫人不相熟,也都帶著些好奇,而齊思窈的娘親一貫直白,對于眼前的安安靜靜,大方品茶的姑娘贊不絕口,要不是考慮秦桑已經(jīng)早早定親,還是那樣位高權(quán)重的人家,按照她的想法可以跟自家的兒子配成一對,想著就把這個想法當做玩笑說了出來,好女百家求,自古以來都是好事也是美談。
這還是第一次有官場上夫人,對自家姑娘有結(jié)親的意思,到是讓蘇淺有點意外和驚喜,實在是之前秦桑的名聲過于惡劣,當初能定下定威侯府,也是驚呆了一眾人的下巴,甚至坊間傳聞?wù)f是有人等著看丞相府被退親的戲碼,氣的那一陣子她飯都吃不下去。
“齊夫人,怕是初來京城,眼皮子淺的很,只知道咱們秦夫人大腿好抱,卻也不聽聽咱們這位秦小姐的名聲,有多么的如雷貫耳,不過是因病在家歇上幾月,竟讓人覺得是個嫻靜安穩(wěn)的性子,嘖嘖嘖,這滿燕京誰不知咱們秦桑小姐的鼎鼎大名”
陰陽怪氣的言語一說出來,便有幾家面淺的夫人,漏出了笑意,秦桑表示無傷大雅,反正她臉皮厚的很,哪怕是滔天的臟水潑她身上也不過是看戲的心態(tài),再說她又得了失魂癥,反正一點都不虧心,又不是她做下的,不疼不癢的話罷了,傷不了她,只要不動手,都好說好說。
雖然這話她不當回事,但是放在這個時代,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實在是有些刺心,到是有幾個夫人面露不忍,都是有兒有女的人,誰都受不了這樣的言語刺激!
秦??聪蛘f出這話的人,那是個面相看著十分富態(tài)的夫人,她沒見過也一點印象全無,不過看她周圍,有一位夫人,她倒是有過交集,印象深的不行,那位在奇珍閣有過一面之談的王夫人,吵起來嘴臉難看極了,這不是王婉怡的姑母嗎,還真是小肚雞腸,屁大點事,抓著不放,什么場合都得挖苦幾句!看來王家的禮儀教的確實不好,還高門顯貴的大戶人家呢!不過她也不著急,這樣場合,皇后娘娘還在上首坐著呢!真要鬧起來,挑事的和丟臉挨罵的都不是她。
在場的夫人小姐都是明哲保身的人精,但凡不是自家或者親近之家的事情了,能看絕對不說,到是有幾家跟相府相熟的,但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偏幫,讓對面抓個多管閑事的口風,書香門第的家庭最忌諱名聲有恙。
棲梧宮來往多是各家夫人太太,本有些闔家歡心的氛圍,也因為這一句話,出現(xiàn)裂縫,大家都準備嗑瓜子看熱鬧,高門大院的生活枯燥無味,閨中女子每天都是那些無聊的瑣事,話本上的又不夠生動,天橋底下的都爛大街了!不如別人家的家事來得生動形象,按照他們以往看戲的經(jīng)驗,接下來應(yīng)該是秦小姐暴起當場手撕那位夫人,然后下了皇后娘娘的面子,讓還沒開場的宮宴就潑了冷水,好不熱鬧!
齊夫人是個心直口快的,且本身看不上這些小氣之人,之前在暖閣就懟過一次,這次更是準備捋胳膊玩柚子跟這位富態(tài)的夫人辯論辯論,挺大個歲數(shù)不要點老臉,跟一個閨閣姑娘過不去!
但這次還沒等她有發(fā)揮的機會,秦桑就見她那位剛領(lǐng)著惜君表姐落座的舅母,木著臉讓身邊的大丫鬟,端起自己的手邊的糕點高調(diào)的送于那位富態(tài)的夫人,秦桑眼看著剛才還憤怒的娘親,輕輕的理了理衣裙,扶了發(fā)髻,然后施施然,淡定的品了口茶,拍了拍她的手,給已經(jīng)拍桌子暴起的齊夫人遞了個眼神。
“蘇夫人何意?這娘娘宮里的芙蓉桂花糕確實是少有的珍品,但是晚宴就要開始了,還是不能貪嘴,您還是自己留著享用吧,不要辜負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眼看那夫人笑瞇瞇的,眼神里透出一絲絲的輕視。
“何意?當然是堵上江夫人那張能言善辯的巧嘴,江家也是書香世家,怎么也會亂講捕風捉影之事!要說起謠言你自己家的內(nèi)宅烏煙瘴氣齷齪橫生的,居然還有心思功夫管的上別人家孩子的是非,我也是好奇,到想問問是誰給你銀子了還是給你天大的好處了,讓你這么小家子氣,在娘娘面前有失身份,丟了你家大人的臉面,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咱們也不是什么相熟的人家,無緣無故的念叨我外甥女,她是什么樣的人,自有秦家和蘇家管教,且我們兩家一直謹遵娘娘的教誨,她鼎鼎大名又如何,畢竟那是圣上親封的聰敏慧黠,孝悌恭順,能不名滿京城?用得著你在這多嘴多舌!”
說完這些,秦桑見蘇舅媽倒像是想起來什么了,用手帕壓了下眼角,輕輕的抬頭,甚至沒給那位夫人一點眼神,也不管那富態(tài)夫人的臉僵硬成什么樣子,仍舊木著臉問道
“到是你家的事,我也曾耳聞一些,既然今天說到此處,那也請皇后娘娘和在場的夫人小姐聽個笑話,估計也能算是燕京城上下都知道的趣事,聽說你給你閨女訂了娘家外甥,不過怎么還聽說你娘家外甥,跟你家那位柔柔弱弱的庶出的二小姐私定終身了,現(xiàn)下找不到人了,也不知道跑去哪了,怕不是生了什么茍且之事吧,倒是。。。?!?p> 秦桑是眼看著那位坐在對面,剛才還言笑晏晏的夫人,也就是一句話的時間,一只手扶著椅子上的扶手,攥的指尖發(fā)白,另一只手撫著胸口,眼看著要背過去,臉都憋成紫茄子色,好不精彩!
“蘇夫人,用人家閨閣小姐的名聲有失你京城第一才女的風范!不過是傳言而已,沒必要講出來,臟了這么多多夫人小姐的耳朵,那人家姑娘少爺?shù)拿曊f些胡話”
王夫人站出來義正言辭,仿佛是要主持局面一般。
“是不好,王夫人也知道不好,還以為王夫人,江夫人不知道呢!說的這么振振有詞!仿佛是在自己家后院一樣,不管不顧”
蘇淺起身拉過惜君表姐,夸贊了幾句,示意秦桑去給舅母親請安,今天還要多虧她的嫂嫂,旁人不好開口幫腔,娘家人出面,總要是讓她多個幫手,何況是素有京城名門貴婦中標桿的嫂子,年輕時就是嘴上不饒人的有理,現(xiàn)在是越發(fā)的護自家人,雖說女兒現(xiàn)在自己不夠伶牙俐齒,但是終究是越來越討身邊人喜歡,以后也不用過多擔心。
這場小小的風波是怎么過去的,秦桑記不清細節(jié)了,總之后來那位看夠戲,皇后娘娘當眾斥責了那位富態(tài)的夫人,便算是掀開這件事了。
因著距離宮宴時間尚早,各宮的貴人撐不住回宮歇息的很多,但是他們這些臣婦小姐們,卻只能干等著,不能四處亂走,秦桑倒是無所謂,她現(xiàn)在最大的本領(lǐng)就是坐得住,打算一屁股坐到宴會開始,然后吃完回府,絕不逗留。
“桑桑表妹,我們?nèi)ズ竺孓D(zhuǎn)轉(zhuǎn)吧,聽說這棲梧閣屬后院的湖心亭風光最好,娘娘設(shè)下閨閣女子的小宴給我們打趣,從前你是最愛參加的,現(xiàn)下咱們也去瞧瞧?看看能找些樂子嗎?”
顧惜君今天穿著天水藍色的襖裙說不出來的溫婉動人,仔細瞧著眉眼,畫的是細致的月牙眉,眉心點了淺色的花鈿,看來是仔細裝扮過的,下過心思的。
“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吧!表姐,你去耍玩吧!我還是在這,外面實在有些冷,身子還沒養(yǎng)好有些受不住”
秦桑主要是懶得動彈,其次是怕惹是生非,他有預感這要是去了,肯定就是惹得一身腥,不知道還會丟什么臉,畢竟跟她結(jié)下梁子的人實在太多了,她都不用做什么,干在那杵著,就是各種招蜂引蝶,禍事橫生。只好推拒掉讓表姐一個人去,她知道表姐應(yīng)該不只她一個伙伴,原身以前不合群,她以后也沒想過八面玲瓏,還是陪著旁邊的齊思窈吃點心,估計過得更自在悠閑。
“你少吃點,一會兒還有宴會呢!小心吃多塞不下,頻繁去小解”
“不多吃,不多吃,就是嘗嘗而已,這么多的點心果子,不吃一會也會倒掉”
齊思窈眨著水波連連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小嘴咕咕噥噥的,她其實吃的不多,但實在貪心,小高腳桌上的指甲蓋大的點心,她每個都想嘗嘗,可能是她吃相太香了,秦桑勸解不成反而要加入吃貨陣營,扭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旁邊又新上了一盤點心,剛拿走一塊,下面明晃晃的壓著一張紙條,落款單字一個怡字,大概內(nèi)容掃了一眼,也就是讓她別囂張有她苦頭吃,這種小兒科的東西于她不過是小屁孩過家家,她也懶得搭理,反正今天她是不會離開她阿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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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門的鼓樓聲傳來時,宮宴正式開始了,棲梧閣的夫人小姐們需要移步至宴會廳,秦桑隨著人群往前走,她今天心里突突的,總覺得有事情發(fā)生,越發(fā)的不想離開娘親半步,因為秦相的官職。他們是比較靠前入殿的,這是整個宮中最大的祈祥殿,用來舉行各種宴會,殿內(nèi)中央由八根兩人圍抱起來粗壯的柱子支撐起來,中央是厚厚的紅毯,用來給入殿的皇家人進殿的,秦桑是女賓,需要在珠串的簾子后落座,大周朝雖民風開放,但這樣的場景,卻也十分講究,要男女分席而坐,座中需簾子相隔。
殿內(nèi)是看不到宮墻外盛大的煙花的,秦桑只知道聽到乒乓的聲響后,兩個太監(jiān)的恭候圣駕的喊聲穿破了正德殿,尖銳無比,聽著沒那么美觀,卻讓本來有些嘈雜的大殿安靜下來,然后秦桑就跟著一眾貴婦起身行禮,隔著珠簾她看不清中央的皇帝,不過她也不是很在乎,只知道跪的時間很長,酸酸的,幸好膝蓋上偷偷放了軟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