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總是顛沛流離的,對于李娜來說,她從來不是強者,她是命運隨意擺布的棋子,一步踏錯步步錯。
李娜女兒十個月的時候,大輝要去嘉興去上班,李娜把孩子扔給婆婆也要去,否則大輝走了,和那個難纏的婆婆怎么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一個年輕的女人,不應該這么無助,把自己的生活與別人捆綁在一起,但是她懷里多了一個嬰兒之后呢?她的丈夫說要離開她去遠方,她感覺他的打算帶有惡毒的預謀,以及似乎已經看見的拋棄。把她和孩子扔在出租屋,一個自私自利不近人情的婆婆,你讓她能怎么辦,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還怎么庇護她懷里的嬰兒。當時李娜想出來的辦法就是,把孩子給婆婆照看,和大輝一起去上班,她知道自己的家庭主婦是不能安穩(wěn)的繼續(xù)下去了。
兩個人從勞務中介所交了報名費,就拿了一張回執(zhí)單去工廠,一行去的人有二十來個,一輛小巴車送他們過去,去之前中介所說道,工廠只招未婚青年,已婚的要隱瞞一下。
李娜覺得大輝專門找這樣的工作,用心險惡。
就這樣來不及和孩子慢慢適應分離,兩天就已經從打算到出發(fā)了。
到了工廠,安頓好宿舍,男的在三樓,女的在六樓。一樓是浴室,宿管阿姨就在浴室門口的值班室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他們去的第二天就已經身無分文了,工廠只管早飯,中飯,李娜只好跟上大學的弟弟打電話借錢,借了三百塊錢,弟弟很痛快,三百塊當天就打到了李娜的卡上。李娜就和大輝靠這三百塊錢撐到發(fā)工資的日子。
李娜住在宿舍,也挺好,正好挺厭惡大輝那個人,吃在食堂住在宿舍,在車間干活和東北技校來的一個小伙子一臺機器,小伙子挺友好,一天到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總能逗的李娜哈哈大笑。和李娜同一臺機器的人叫小白,長得黑瘦,東北人,他們技校一起來了幾十個人,露露在辦公室做統(tǒng)計,體型類似煤氣罐,不過這種小胖墩長得也挺可愛,和大輝他媽體型屬于一類,性格特別活潑,挺愛說話。時不時的就到車間冒個泡,他們是家具廠,主要生產出口的工藝家具。
李娜和小白做的是彎管。李娜是學徒,本來跟的是兩個女師傅,后來不知道怎么滴就換到了小白的機器上。
李娜晚上睡不著想孩子,孩子認生,不知道晚上哭沒哭,李娜想孩子揪心的難受。
冬臘月,貓可能叫春,李娜沒怎么聽見過貓叫春,只聽人說起過,但是她聽見那聲音總覺的是小孩在哭,她被那叫聲吵的焦躁不安,心里悲傷,急得抓自己的頭發(fā)。
李娜是車間最特殊的一個工人,因為全車間只有她晚上八點下班,其他人都是九點,李娜不知道為什么領導這樣安排,提前一個小時下班的李娜,回到宿舍那棟樓,聽見類似孩子哭聲的叫聲,根本不敢回去睡覺,就在樓下陪著宿管阿姨坐著聊天。
那一個小時對于李娜來說是浪費,是無聊,是難挨的時光。
中午去食堂吃飯,李娜自己打飯找地方坐下,大輝也總是打飯找李娜一起坐下,大輝吃著飯眉飛色舞的講自己開心的事情,一口一個露露這樣露露那樣,從車間里,每次露露走過大輝跟前,大輝都漲紅了臉,說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李娜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不動聲色。
愛情不是來的太早就是太晚。有素質有人品的人不會任由一段不該發(fā)生的感情繼續(xù)發(fā)酵,會克制,會忍耐。在李娜看來,大輝的種種行為表現,只能說明他是個低等人物。
愛情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群中,年輕的人心中總會生出一股暗戀的情愫,例如小升初的第一個學期,很多學生就會確定了自己的暗戀對象,第一次到一個工作環(huán)境,也會這樣。
當大輝在食堂里興奮的和李娜聊起他暗戀的那個露露,李娜置之不理,她看透了一切,卻又無可奈何,看著大輝侃侃而談,不知道對面坐著這個男人是真傻還是在裝傻,又或者是渣透了,還想在李娜這里獲得一點在乎或者吃醋。
李娜波瀾不驚的吃完飯起身,離開,全程不說一句話。李娜為自己的悟性感到驕傲。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俗人,居然連氣都不生,也不難過,除了感到一絲絲悲哀和涼意??v使兩個人孩子都有了,又怎么樣,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一場不幸。
小白天天管李娜老妹長老妹短的叫著,跟李娜開玩笑,講笑話,教李娜東北話。
李娜從一開始就在琢磨,這小子會不會是看上自己了,李娜不敢相信,直到小白言語中表現的太過明顯,李娜覺得有必要做點什么,不能讓他誤會,也不能耽誤人家,當小白又是一個老妹開口的時候,李娜告訴他:“叫姐姐,我比你大?!?p> 小白:“你知道我多大了,你比我還大?!?p> 李娜:“小屁孩,一看你也就才十八九?!?p> 小白:“我十九了?!?p> 李娜:“我二十四了。孩子都快一歲了?!崩钅裙室舛嗾f了三歲。
后來小白見了她果然規(guī)規(guī)矩矩叫姐姐。也不在說很多很多話。李娜有那么一點點失落,但是她知道這樣才是對的做法。
一天李娜和小白聊著天,大輝竄了過來,也不說話,小白放下手套去上廁所,大輝拿起小白的手套就走,李娜問他:“你拿他手套干啥,工廠發(fā)勞保手套不是一人一雙嗎?你拿走了人家?guī)丁!?p> 大輝不吭聲走了,小白回來找不到手套,李娜告訴他手套讓大輝拿去了。小白問,大輝是誰。
李娜:“我對象?!?p> 晚上的時候,小白給李娜發(fā)信息把大輝給揍了。
李娜問他因為啥,小白說:“看他不順眼,你當初是不是眼瞎,怎么找了那么一人。”
李娜笑著從手機上回了信息:“揍就揍吧。”
小白和同技校來的倆男生,三個人一塊去揍得大輝,大輝看情形不對,趕緊稱兄道弟,又是遞煙又是請酒,四個人就差拜耙子了。李娜想,這大概也是一種本事。
李娜晚上和宿管阿姨又在那里聊天,大輝下班回來的時候,和宿管阿姨打招呼上樓了,宿管阿姨告訴李娜:“這個小伙子,一看就是很滑頭,可惜沒有什么文化,否則還能有一番作為?!?p> 李娜想,沒有文化就意味著不懂道理,不懂道理就不懂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