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樂師魚貫而入,三男兩女,皆以輕紗覆面,看不真切樣貌。五人來到大廳中央,各自鋪陳開來,分別是琴、瑟、琵琶、笛子和笙。
元昀詢問皇帝:“母皇可有什么喜好的曲目?”
皇帝指了指元晗:“朕今天是客人,你問問主人家?!?p> 元晗忙笑著說:“向七姐借了人,哪里還敢勞煩,不過是請樂師們撿拿手的來罷了?!?p> 元昀想了想,吩咐道:“那就《鹿鳴》吧?!薄堵锅Q》是宴飲常見曲目,最拿手也不為過。
很快,樂師們開始演奏。豫親王府的樂師聲名在外,賓客們都安靜下來,欣賞演奏。聽了一會兒,阿福貓著腰,悄悄靠近元晗,聲音里微微顫抖:“主子。”
元晗把目光從樂師身上收回來,看向他:“出了什么事?”
阿福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那個吹笛子的,奴才認(rèn)識?!痹夏柯兑苫?,豫親王府的樂師,阿福怎么會認(rèn)識?
“他是李陵?!?p> 李陵這個名字,元晗一點都不陌生。阿福頂替了李陵的身份,被送到元晗身邊來。現(xiàn)在,真李陵出現(xiàn)了,還搖身一變成了豫親王府的樂師。一個覆滅王朝的貴族之后,混在奏樂的樂師中,能有什么好事?電光火石之間,元晗心頭直跳。
同時,樂師隊伍里也異變突生。持笛的李陵突然一躍而起,以笛作匕,直向皇帝刺去。
元晗的宴客廳并不如含光殿高大寬闊,奏樂的樂師離泰初帝不過丈余。以李陵的動作看,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元晗來不及問阿福,是怎么在李陵輕紗覆面的情況下認(rèn)出他的,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皇帝不能出事。
李陵所持的笛子,其中也有關(guān)竅。不知他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笛子的一端居然伸出一截短刃來,寒光閃閃。
元晗多年不在宮中,只是在書院學(xué)了些騎射功夫,用以強身健體罷了,若是說對付刺客,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看的??墒撬诎⒏5奶嵝严?,占了先機。
李陵身形一動,元晗跟著就動了。她正坐在皇帝下首,比李陵的距離近得多。哪怕李陵的速度夠快,元晗依舊趕在他的短刃刺中皇帝之前,撞上了他。李陵被這一撞,短刃頓時偏離了原本的目標(biāo),劃過了皇帝的胳膊。
一擊不中,侍衛(wèi)們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潮水般涌上前去,把李陵按在地上。更多人沖上前去圍住受傷的皇帝,“傳太醫(yī)”的呼聲甚至蓋過了侍衛(wèi)們雜亂的呼喝。
元晗撞歪李陵,自己也摔倒在地,圍上來的人全副心思都在皇帝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她。
薛皇后將門虎子的風(fēng)范就此體現(xiàn)出來。他一把扶住皇帝,面對雜亂的人群喝到:“都退下,再有湊過來的,以同謀論處?!?p> 頓時,所有人都退開幾步,讓出倒在地上的元晗來。
“晗兒有沒有受傷?染秋?染秋何在?派人去請?zhí)t(yī)了沒有?”
染秋在和賢君身邊伺候多年,見多了宮里的事情,此刻還算鎮(zhèn)定:“回稟皇后,已經(jīng)命人去請?zhí)t(yī)了。另外偏廳已經(jīng)收拾好了,請陛下皇后移步,這里人多,難免不會混有此刻的同黨?!?p> 薛皇后點點頭,又吩咐道:“這廳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待在這,若是有亂走的,就地格殺。王府里所有的侍從家仆全都看管起來,不得亂動?!?p> 皇帝只是傷了手臂,但刀刃上有毒,所以現(xiàn)在并不說話,只是閉目,防止毒素擴散。
薛皇后扶著皇帝,染秋帶路,往偏廳而去,留下宴客廳里一群心思各異的朝臣和皇女們。
這場刺殺中受到驚嚇最大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元晗,而是元昀。她面如土色,呆坐在座位上,怎么刺客偏偏是混在她府上的樂師中?
元昊焦急的表情中帶著一絲極力掩飾的野心。皇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以她現(xiàn)在的勢力,必會成為下一任皇帝。唯一的變數(shù)是,薛皇后所代表的薛家一直沒有表態(tài)。薛家執(zhí)掌兵權(quán)數(shù)年,但因薛皇后無女,一直保持中立,大有一副純臣的派頭。
這個道理,元昊能想到,元昕自然也能。元昊加封二字王后,原本許多觀望的朝臣也投入了她的陣營,說一句如日中天半點不為過。自己現(xiàn)在確實難以與她抗衡。
可以說元昕是在場所有皇女中,除了元昀之外,最不希望皇帝出事的人。
朝臣們的心思,與皇女們相似。掩飾不住喜上眉梢的是左相一脈的官員;愁眉不展的是青州王氏。而此刻還能面不改色地坐在大廳里的,除了右相一脈,就只有各派系的核心人物了。
很快,太醫(yī)們就趕到了安郡王府?;实塾龃谭峭】?,幾乎整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都出動了。染秋奉薛皇后之命,請?zhí)t(yī)們?nèi)テ珡d為皇帝診治。
專門負(fù)責(zé)皇帝脈案的太醫(yī)院樓院正,獨自一人進(jìn)了偏廳,其余太醫(yī)在偏廳外等候。薛皇后讓開皇帝身側(cè)的位置,站在一邊。
皇帝看上去面色蒼白,并無大礙,但樓院正面色嚴(yán)肅,如臨大敵。坐在皇后讓出來的位置上,左手換右手,足足診了一盞茶的功夫。薛皇后的心也跟著越提越高。
終于樓院正,收起脈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泰初帝看了他一眼,知道因為薛皇后在場的緣故,淡淡道:“無礙,便說與皇后知道吧?!?p> 樓院證這才躬身回道:“陛下此次外傷乃是皮肉之傷,所中的毒實為霸道。但因陛下前次余毒未清,兩廂相殺,看上去并沒有任何中毒的癥狀。臣為陛下用上兩副藥,便能將余毒清除。”
“那樓院正何故面色嚴(yán)肅?”薛皇后問。
“因為雖是能清除陛下的余毒,卻也不是因禍得福。藥性相殺,極大損害了陛下的龍體。若是,若是……”
“但說無妨。”
“若是調(diào)理得當(dāng),陛下尚有二三載時間。”
“否則呢?”
“否則不過一年?!?p> 薛皇后的眼淚忍不住滾滾落下。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p> 樓院正起身告退出去。偏廳里只剩下帝后二人。泰初帝起身要去夠薛皇后的手,薛皇后連忙走到她身邊坐下,伸手讓她握住。泰初帝拈了帕子給他擦眼淚。
“快別哭了,一會叫孩子們看見?!?p> 薛皇后知道泰初帝的身體狀況,對這些皇女們意味著什么,當(dāng)下收了眼淚,臉上不敢露出半分。
容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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