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萃軒里,元晗問張疏桐:“你可要回趟娘家看看?”
一提到娘家,張疏桐便想到巫蠱穢物是由張家主送進(jìn)來的,心中不免憤恨。若是換了個妻主,難保不會遷怒,自己哪里還有現(xiàn)在的好日子,更別說肚子里的孩子了。
搖搖頭道:“臣侍嫁給殿下,便是安郡王府的人了,爹爹遠(yuǎn)在桐山,主夫待我也不甚親厚,罷了吧?!?p> 元晗也知道他和張家主隔閡已深,不再多勸。這樣也好,將來清算張家的時候,也不至于太痛苦。
“殿下不如陪梁侍君回趟娘家。梁大人剛剛?cè)⒘苏遥杭抑骱椭鞣蛏性诰┏恰!?p> 元晗也是心中一動,梁辰嫁進(jìn)來之后一直安安靜靜,巫蠱一事中出了大力,也不邀功,更是讓人憐惜。梁辰梁玉姐弟感情好,若是過年能讓她們團(tuán)聚,定然會開心的吧。
心中想著,卻笑著對張疏桐說:“快吃飯吧,別勞心勞神的,多休息。要是想熱鬧,我讓墨兒請個戲班子來唱給你聽?!?p> 元晗這邊琢磨著陪梁辰回家探親的事情,另一邊薛紹接了安郡王府傳來的信。報信的人只說,薛側(cè)君想回家探親,安郡王請薛小姐派人去接。
薛紹嘆了口氣,正要命人套了馬車,薛緒一臉陰沉地站在她面前:“大姐,慢著?!?p> 薛紹與薛緒一文一武,平日里來往并不多。薛緒泰初十八年伴駕親征,又有薛氏的底蘊在,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是從四品的威遠(yuǎn)將軍了。反觀薛紹,雖是長房嫡長女,卻身無功名一介白丁。
因此,薛緒在薛家的分量,并不比薛紹輕。她出聲喝止,仆從們都停在原地,面露猶豫。薛紹無意于家仆們?yōu)殡y,揮揮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二妹有什么事嗎?”
“大姐,三弟胡來,你也要順著他嗎?”
“不過是意兒想要回娘家,怎么就是胡來了?”
“大姐,你讀的書比我多,禮義之道也比我懂,意兒這些所作所為會給我們薛家?guī)硎裁茨悴恢绬???p> 薛紹沉默,她怎么會不知道。
意兒與另兩個嫁入官宦人家的弟弟不同,他的妻主是皇室,而且極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
以前薛意的任性妄為元晗都忍了,這次指名道姓要薛紹派人去接,不過是要薛家表個態(tài)罷了。
薛家如果不接,表示她們對薛意的行為不認(rèn)可,也可以變相約束他的胡鬧。薛家如果真的派人接了薛意回來,那他的所有行為都可以上升到薛家的意志,這是赤裸裸地將把柄送到元晗手中。
薛緒見她沉默,繼續(xù)道:“大姐,陛下剛剛將建陽衛(wèi)氏的嫡長孫賜婚給安郡王殿下做正君,等于是將右相的勢力全部為她所用。桐山張氏的庶子在她府上做侍君,青州王氏失了九殿下,又失了朝中勢力,元氣大傷。四大士族半數(shù)為其收入麾下,剩下一個揚州崔氏,數(shù)代帝師,會與她做對嗎?”
“薛家世代從軍,自太祖皇帝起,跟隨過的帝王就有四位,在大周朝可謂是一手遮天,卻從沒受到過皇室的猜忌,你可知為何?”薛紹聽完,不答,反而說起另一個不相關(guān)的事。
不等薛緒回答,薛紹繼續(xù)說道:“因為天下尚未統(tǒng)一,臥榻之側(cè)尚有南朝這個心腹大患,所以薛家不能動。但是現(xiàn)在南朝已滅,薛家就成了帝王臥榻之側(cè)的隱患了。我縱容意兒,不過是主動將把柄遞到她手上,告訴她,薛家沒有二心?!?p> “大姐,你在賭一個帝王的仁善之心,用整個薛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做賭注!”
“小妹,待到祖父百年,我們?nèi)糠旨野?。不管那個位置上坐的是誰,我想都是她樂于見到的。”
薛紹說的道理薛緒不是不懂,但她實在無法將全族人的未來,維系在帝王的一念之間。說服不了薛紹,只能含怨離去。
薛紹命人套了車,親自去安郡王府接了薛意回府。安郡王府的仆從說,殿下正在書房,命人不要打擾,請她自便。薛意隨著薛紹離去,元晗得了消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正月初三日往后,是外嫁子回府探親的日子。元晗早早命人套了車,梁玉的宅子在執(zhí)禮坊,與元晗所在的平仁坊距離并不近。
有意不告訴梁辰,只是說出門訪友。梁辰雖然不解,元晗訪友為什么要帶上他,但轉(zhuǎn)念一想,有時宴請會邀請家眷同行,元晗沒有正君,張疏桐有孕在身,這個差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梁辰好好梳洗打扮的了一番,既不逾矩也不失了身份。
元晗見到他的時候,不禁多看了兩眼。平時見他都是家常打扮,素顏朝天,現(xiàn)在一裝扮上,竟有些驚艷。上前握了他的手,相攜出門。
馬車一路往南行去,梁辰問:“殿下今日去哪位大人府上赴宴?”
元晗只是笑而不答:“路程有些遠(yuǎn),你要是累了就靠過來歇會兒。”
梁辰更加疑惑,都帶他出門了,去哪里卻不能說?
馬車轆轆走了大半個時辰終于停在了一座府門前。硯兒上前叫門,元晗扶著梁辰下了馬車。抬頭一看,門匾上赫然寫著“梁府”二字。
梁辰不敢相信地看著元晗:“殿下,這……”
元晗從馬車上提下來幾個禮盒:“陪夫婿回娘家探親,有什么不妥嗎?瑩之是我的好友,說是訪友也不為過吧。”
梁辰瞬間紅了眼眶:“殿下?!?p> 她們回府顯然是提前通報過的,硯兒拍了幾下門,只見府門大開,梁家主和主夫奔出門來,梁玉落后幾步,俱都看著他。
他自去年離家,入京選秀,只在宮宴上見過梁玉幾面。之后皇帝指婚,抬進(jìn)元晗府上,也只有送嫁妝的時候見過梁玉一次,算起來,已經(jīng)與母親父親分別一年的時間了。
梁辰上前兩步拜倒,口中喚道:“母親,父親?!?p> 梁家主站在一邊,表情上沒什么變化,眼里有著淡淡的疼愛。梁家主夫摟著梁辰的脖子,直喚他的乳名“雪哥兒”,滾滾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