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元年六月一日,經(jīng)左相崔致舉薦,李秋爽奉詔進京,授督察院正四品中書舍人。
這無疑是給李秋爽這樣的南朝遺民樹立了一個例子,皇帝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才學(xué),不論身份,都可以入朝為官。
元晗在宮中設(shè)宴,出席的人只有崔致李秋爽和趙風(fēng)。
“數(shù)年不見,夫子風(fēng)采依舊?!?p> 元晗私下依舊沿用舊稱,對崔致是,對李秋爽也是。若是崔致,答一句“勞陛下惦念”,這番敘舊也就過去了。
李秋爽不一樣。
她笑著對元晗說:“臣日盼夜盼,唯恐陛下忘了臣。好不容易盼來詔書,可不就是容光煥發(fā)精神奕奕?!?p> 元晗也笑了:“朕的詔書可不是白下的,夫子當(dāng)為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才行?!?p> 幾人笑言了幾句,說起正事。
“李夫子對李竹這人怎么看?”
李秋爽皺眉:“李竹這人不熟,我對她母親李良峰更熟悉一點?!?p> “愿聞其詳?!?p> “李良峰原姓馬,被皇室賞識,后來賜姓的李。她頗有才學(xué),于治國之道也有見地。只是皇帝昏庸,只知享樂,諸多政令都不得推行。否則先帝統(tǒng)一南北的時間,還得再拖幾年。但是李良峰一直忠心耿耿,如果要找人托孤,她是唯一的人選。”
李秋爽說話毫不避忌,元晗并不在意。
“夫子怎知南朝皇帝會找人托孤?”
“哈哈,李廬那德行我還能不知道。八成是藏了一筆錢,把復(fù)國的任務(wù)交給李良峰了??墒菦]想到李良峰死了,所以現(xiàn)在是李竹做主?!?p> 李秋爽能通過元晗問的人,猜到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全依賴于對李氏族人的了解。
“所以夫子覺得,怎么把李竹這人引出來?”
“那些在沈州的皇族近親,挑一個血脈最近的,最好人軟弱一點或者年紀(jì)小一點,放到京城來,李竹自己就找上來了。”
“她不會懷疑嗎?”
“李竹是李良峰的長女,但是李良峰最看好的是老三,可見她這人做事與李良峰不是一個路數(shù)的。就算有所懷疑,也會嘗試。陛下要做的,就是不能打草驚蛇?!?p> 元晗的計劃在心中又完善了一筆。
宴席直到宮門下鑰才結(jié)束。
元晗洗漱完畢倚在榻上醒酒,揉著眉心問青嵐:“沈州那邊有信兒來嗎?”
“回陛下,還沒有?!?p> 召李菁進京,勢必要有個合理的理由。元晗派了工部的人去,為李菁偽造一個改進車駕的工藝。到時候進獻到御前,就可以名正言順召她進京了。
“派人催一催,李陵這邊還要做準(zhǔn)備。”
沈州路遠,本以為還要等上不少時候,沒想到很快就來了消息。
沈州刺史郭亮上表為李菁請功,言稱她改良出了耐寒的稻種,已經(jīng)在沈州青玉縣試種,畝產(chǎn)量有望提高兩成。
這大大出乎了元晗的意料。她安排的是工部的人,怎么最后成了農(nóng)事上的功勞。不是她的安排,難道是真的?李菁一個才十歲的孩子,有能耐改良稻種?
不僅僅是元晗這么想,朝臣們也大都不信。戶部司農(nóng)司的主事,更是要求和李菁當(dāng)面對答。雖然這樣召她進京,更是順勢而為,可這計劃外的變故,讓元晗有些不安。
究竟是李菁天賦異稟,還是另有人暗中操作?
但無論如何,畝產(chǎn)提高兩成,如果是真的,那便是極大提高了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力,于國于民都是大好事。
元晗也就順勢恢復(fù)了李陵的美人份位,頻繁召幸。
承恩車接連四日停在福熙宮門口,闔宮側(cè)目,就連張疏桐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都沒能中斷李陵的“盛寵”。
然而,真實情況并不是眾人想象的那樣。
李陵行完禮,照舊有一碗黑褐色的湯藥等著他。溫度正正好入口,這樣的貼心也掩蓋不了真相的殘酷。
按照前些日子的慣例,李陵可以自己看看書彈彈琴。就寢也是在小榻上,元晗不曾碰他分毫。
李陵終于忍不住問:“臣侍每日里喝的是什么?”
元晗將目光從折子上移開,輕笑道:“朕還以為你就不好奇呢?!?p> “臣侍好奇,陛下能告訴臣侍嗎?”
以前的阿福不會這樣與元晗說話,他是謙卑的小心的。卸下偽裝后,現(xiàn)在的李陵有一種莫名的無懼無畏。
元晗勾起嘴角,頗覺有趣:“當(dāng)然可以告訴你。這是一種假孕的藥,喝了嘛,就是會有喜脈的脈象?!?p> “陛下要做什么?”
“讓你在需要滑胎的時候滑胎,不至于傷了身子?!?p> 李陵心頭猛地一松,原來皇帝并不是在折辱他。
“陛下需要臣侍做什么?”
“嗯,不用你做什么,等著就行?!?p> 李陵不知道這是在等什么,但顯然元晗不想說更多。
接下來的日子,元晗雖然不再每日召幸他,但他依舊成了宮中最得寵的君侍。他的品級也從六品寶林,晉到了從四品的貴人。
眾人都道,是他的妹妹李菁于社稷有功,才換來他的盛寵。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表象。等到他“小產(chǎn)”,一切的高潮才會到來。
現(xiàn)在后宮之中,衛(wèi)蘊冬和張疏桐都有孕在身,梁辰剛剛生產(chǎn)完,秋書也不能承寵,余下的人里,李陵成為了最受寵的。
衛(wèi)莞不知暗地里砸了多少茶碗,但是面對他的邀寵,元晗半應(yīng)不應(yīng),他也沒有辦法。
比他更著急的是張疏桃。
張疏桐發(fā)現(xiàn)了藥方的秘密,卻依舊有了身孕,這讓他半點也不敢出現(xiàn)在張疏桐的視線里,生怕?lián)现\害皇嗣的罪名。
又擔(dān)憂張疏桐用“身孕”去陷害誰,讓人查出方子是他帶進宮的。
就在張疏桃這惶惶不可終日中,李菁到達了京城。
跟著工部一起去沈州的衛(wèi)隊,由薛晴統(tǒng)領(lǐng),護送李菁入京。
司農(nóng)司已經(jīng)鬧得沸反盈天,沒有人相信這是李菁的功勞。元晗也有這樣擔(dān)憂。一旦李菁的功勞有假,后面的計劃就進行不下去了了。
元晗帶著李陵,喬裝改扮后,到了京城的驛館,提前探一探虛實,也好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