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晗并沒有追問元琮的心事，年節(jié)封筆時，逗逗元璜和元澈。元清替元琮著急，又毫無辦法。
直到三月科舉結(jié)束。
元晗指著探花卓致遠的卷子，笑著對衛(wèi)蘊冬和楊崇說：“這位新科探花，文采斐然，樣貌也是俊美。朕打聽過了，她今年剛十七歲，蘇州人，家中長女，尚未婚配。就是家境普通了些，可若是能真心對云兒，也算是良配。你們覺得呢？”
衛(wèi)蘊冬看了眼元琮，笑著道：“臣侍看是很好的?！?p> 這樣的話，楊崇十幾年前在楊府聽過一遍，什么“滿腹才華”，什么“前程似錦”，什么“雖是寒門，但如何如何”，與現(xiàn)在的情形何其相似？
楊崇皺著眉頭：“不知這位卓小姐的家風(fēng)如何？”
元晗知道他是擔憂劉云重蹈覆轍，安撫道：“你們要是都滿意，朕就讓人先跟她透個口風(fēng)，免得佳媳被別人搶了去。待到五月入了翰林院，她接了母親父親進京，朕帶你微服去看看，你總能放心了吧。”
聽說要給劉云議親，硬擠過來的元清在桌子底下使勁兒扯元琮的衣袖，示意她別再猶豫了。
這點小動作，都被三個大人看在眼里。
“清兒，你都快把琮兒的袖子扯掉了，你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嗎？”元晗笑著問。
“是啊，清兒，你與云兒自幼一起長大，你若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就直接說出來?！睏畛缫步釉挕?p> 雖然元清年紀還小，但是和劉云關(guān)系親密，也許知道些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意外。
元清支支吾吾：“兒臣，兒臣就是覺得，也許云弟弟自己不喜歡呢？”
衛(wèi)蘊冬笑道：“傻孩子，你們還小，懂得什么喜歡不喜歡。這成親過日子，相配相和才是最重要的。”
這話雖然是對著元清說的，可是元琮聽出了警告之意。
楊崇看向元晗：“陛下，能不能，問問云兒自己的意思？”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元晗頷首：“那就去把云兒叫來問問?！?p> 劉云今日在宮里，很快就被叫了過來。楊崇把卓致遠的情況跟他說了，問他有什么想法。
劉云低頭聽著，到最后抬頭看了元琮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不說話。元琮被這一眼看過來，心都顫了。
楊崇溫聲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說，畢竟是你自己過一輩子的大事?！?p> 劉云只是低頭不語。
元晗笑道：“畢竟年紀小害羞，罷了。朕和皇后都掌了眼，的確是個……”
“母皇！”元琮突然站起來，打斷了元晗的話。
元晗目露疑惑，衛(wèi)蘊冬含著怒意呵斥：“琮兒，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
場面到了這時候，元琮突然無懼無畏起來：“母皇，兒臣有話要說?！?p> “琮兒！”衛(wèi)蘊冬再次喝止。
元晗握了衛(wèi)蘊冬的手：“先聽聽琮兒要說什么?！?p> 衛(wèi)蘊冬急道：“琮兒比清兒云兒年紀還小，能說出個什么來?！?p> 元晗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這話可就不中聽了。琮兒是太女，政務(wù)上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些小事，聽聽她的說法又何妨？若是說的不對，不采納便是。琮兒，你說吧?！?p> 元琮突然跪了下去：“母皇，兒臣求娶劉云做正君。”
此話一出，全場都沉默了。元清終于松了口氣，劉云則是滿面飛霞。而衛(wèi)蘊冬怒色上臉，楊崇滿目震驚，唯獨元晗，似是有些悵惘，看不出喜怒來。
“本宮不同意！”衛(wèi)蘊冬猛地站起，連儀態(tài)都不顧了，“陛下，琮兒年紀還小，分不清喜歡不喜歡的。”
衛(wèi)蘊冬越是激烈反對，元琮越是叛逆：“母皇，父后，兒臣與云兒自幼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兒臣知道喜歡與不喜歡的區(qū)別。兒臣想娶云兒做正君?！?p> 衛(wèi)蘊冬顫抖著手指，嘴唇翕動，突然兩眼一閉，向后倒去。
元晗眼疾手快，接住了他軟倒的身體：“傳太醫(yī)！”
三個孩子嚇得面色慘白，尤其是元琮。她想過頂撞衛(wèi)蘊冬的后果，沒想到會直接把他氣暈過去了。元晗抱著衛(wèi)蘊冬進了內(nèi)殿，太醫(yī)也很快趕到。
楊崇看著三個神色慌亂的孩子，震驚的心情平復(fù)下去，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擔憂。
劉云在走一條和他一模一樣的路。
太醫(yī)診完脈，說衛(wèi)蘊冬只是勞累加上怒急攻心這才暈過去，并沒有大礙。元晗這才放下心來。
元琮和劉云之間的情意，元晗不是看不出來?？墒莿⒃频男愿裉^柔弱，根本做不了主持中饋的主夫，更何況是太女正君甚至是一國之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出身寒門的卓致遠，的確是他最好的選擇。
唯有衛(wèi)蘊冬這樣，聰慧、堅強、有政治敏銳度的人，才能做好一國之后，把后宮打理的井井有條，能配合元晗在前朝的一些決策。
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劉云和元琮與當年的楊崇和自己，簡直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是，元晗很清楚的知道，楊崇不是皇后的好人選，也曾經(jīng)一度想過要美人不要江山。只是不知，元琮會不會如她一般。
元晗的心情十分復(fù)雜。她一面希望，當年和楊崇的遺憾，能在元琮和劉云身上彌補回來，一面又不希望元琮真的如她當年想過的那樣，為了劉云，讓這么多年自己對于她作為太女的培養(yǎng)付諸東流。
元晗從內(nèi)殿出來，看著元琮：“你進去看看你父后，別惹他生氣了?！?p> 元琮行禮進去，外面只剩下楊崇和兩個孩子。
“清兒，這里沒你的事情，你帶著云兒去找瀅兒淺兒玩，朕同你純父君說說話。”
元清知道，事情鬧成這樣，肯定沒有自己插嘴的份了，默默行了一禮，也出去了。
元晗和楊崇沉默地對視。楊崇心中忐忑，他同元晗一樣矛盾掙扎：“皇后他……”
元晗牽起他的手：“陪朕出去走走吧?！?p> 楊崇糊里糊涂被元晗牽著走，一路走到靈白渠邊。元晗突然停下腳步，一把將楊崇按在懷里，緊緊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