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月下劍
試劍大會一天比一天接近,可莫子珩顧及昭華的傷還未痊愈,行程不由慢了些許。若是在一天中御劍飛行達(dá)到他預(yù)算的程度,他也就覺得差不多了,就每天準(zhǔn)時日落時分找客棧留宿,照顧起昭華的飲食起居。這還不止,還要照料她的傷,每天渡氣給她療傷,莫子珩已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昭華的身體也爭氣,在莫子珩好吃好喝好住的供著和每天運(yùn)功替她療傷的情況下,不過四天傷就好了,莫子珩看著她轉(zhuǎn)好,也是感到欣慰。
這幾天里也沒有那個神秘人的襲擊,漸漸地兩人就遺忘了此事。
第五日,二人在稍顯簡陋的客棧廂房里計劃著中午出發(fā),昭華突然察覺自己的身體不對,就推搡著莫子珩出去,叫他給自己買盒胭脂回來,還說要帶上小猴跟他一起。
一個大男人去買女子用的胭脂雖有些尷尬,但莫子珩也答應(yīng)了,即刻前去集市。
看他們一人一猴走出客棧大門,昭華就關(guān)上了門,倚在門上捂著胸口,神色痛苦,最后一口血吐了出來??粗厣夏呛诩t黑紅的血跡,昭華的眼眸晦暗不明。
她體內(nèi)的毒,貌似……加重了。
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看著銅鏡的自己,蒼白得毫無血色,伸手抓了抓頭發(fā),竟抓了一把下來。
病還未入膏肓,但毒的危害已經(jīng)在身體里開始生效了。
她把地上的血清理了——她暫時還不想莫子珩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
莫子珩回來后就見昭華趴在梳妝臺上睡著了,他把剛買回來的胭脂放臺上,輕輕喚醒她:“小花……小花,怎么不去床上睡?”
昭華醒來,見是他,就咧嘴笑了:“流氓胚子,回來啦?”
話語依然不怎么好。
莫子珩臉上滿是黑線。隨即他輕咳一聲,不想跟她揪著這檻不放,因為根本揪不贏她。他拿起胭脂,于是說:“胭脂我給你買回來了,你看用著行不行?!?p> 昭華一手拿過,打開來就照著鏡子,往臉上施了點胭脂,原本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些許。
但也只是暫時的。
第六日,離到南蒼還有一天的路程。日落時分前,昭華突然說乏了,途徑的地方?jīng)]有客棧,只有一條村子,莫子珩便御劍下來,去問村民能否借住一晚。
好在那村民剛蓋好一間屋子,剩舊的那間就給他們暫且住一晚。
屋子是木屋,干凈簡單,屋外還有用籬笆圍著的小院子,院門前也種著棵不高不矮的梨花樹,正值初秋,地上梨花落了一地白,芳香四溢。
樹下還有張?zhí)僦频膿u椅。
仿佛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樣,昭華累及,便躺了上去,小猴被莫子珩放了下來,讓他自己去爬樹玩。
思及快到昭華餓的點了,他便去城里集市買了點菜回來。
村里離城的路途有些遙遠(yuǎn),他回來后已經(jīng)是入夜了。還未進(jìn)院子,在籬笆外就看見昭華在搖椅上睡著了,沒有像上次那樣流口水,反而睡顏安靜恬淡,只是臉色無了胭脂,有點蒼白。
小花最近貌似……很容易感到困乏。莫子珩發(fā)現(xiàn)了這點。
一片梨花恰巧落在昭華的臉上,他伸手去拂,怎料驚動了她,對上她沒有什么波瀾的雙眸。
“醒了?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p> 昭華看了看他手里的東西,只是說:“餓了?!?p> 她言罷,莫子珩就輕笑出聲:“我去給你煮,等著我?!闭f完就進(jìn)了屋內(nèi)。
昭華伸手揉了揉額頭,隨即長嘆出一口氣。
身體的狀況她已有了幾分掂量,意識到自己將命不久矣,雖然也是自己所盼,但真正要來臨時卻有點難以言說的感覺。
她視線看向屋內(nèi)。心里涌起的感覺,這種感覺貌似類似于……不舍?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愣住了,隨即用力的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
不過是小娃兒的幾道菜,她不至于,不至于。
莫子珩見昭華身體漸漸轉(zhuǎn)好,給她煮的飯菜也豐盛了點,這晚煮的都是她平時愛吃的。
不出意外的,昭華一掃而光。
莫子珩把碗筷收拾下去,出來就見昭華又坐在那搖椅上躺著了。
只不過這次她并沒睡去,而是睜著雙眼看著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花?!彼^去喚了一聲。
“嗯?!彼裆察o,難得正經(jīng)的應(yīng)答,而不是又喚他流氓胚子。
“還有一日行程就到南蒼了,我想明早我們就出發(fā)?!蹦隅裾f,“還有你的毒……這幾天你有感到異樣嗎?”
昭華眨了眨眼,說沒有。
“不多久后師傅就會將雪蓮帶回來,你的毒一定會解的?!彼杂种?,似乎心里那句話說出來不妥,于是換了句:“你就放心好了。”
他想說,若是無法解毒,他也隨她而去罷。
昭華的話的字?jǐn)?shù)不增不減,依舊是一個字的嗯。
空氣靜默了下來,兩人一個躺著,一個站著,偶爾樹上還有幾片梨花掉落在地,氛圍卻一點也不尷尬。
今晚的昭華神色出奇的靜謐,過了許久,她伸手遮住自己的雙眼,又拿開,接著淡淡的說:“有點無聊,有什么樂子么?”說這話時,還是看著夜空。
這一題就難倒莫子珩了。
無聊……他以前在華峒的日子,不是練功就是修煉法術(shù),閑暇之余也就是研究菜譜,沒有什么樂子可言。
“若你無聊,那我就給你舞劍吧?!彼肓似蹋谑蔷驼f了這么句話。
聞言,昭華頓時嗤笑出來:“這是個什么樂子?”
莫子珩抿緊了唇,“我……我不知道怎么讓你不無聊?!?p> 昭華瞅了他一眼,知道他木訥,就說:“罷了,那你舞吧?!?p> 不一會兒,驚月劍出鞘,他在她眼前于月下負(fù)劍而立,玉樹臨風(fēng)。莫子珩輕咳一聲,以緩在她眼前的羞澀,“那我······開始了?!?p> 昭華恢復(fù)了以往的語氣,“少廢話,快點?!?p> 話音剛落,劍式起,劍在空中所劃之處,劍氣之激昂不由讓樹上的花徐徐掉落。
華峒劍式凌厲,偏進(jìn)攻,可在莫子珩的手里,他的劍法卻剛?cè)岵?jì),看著殺傷力不大,實則卻另有一番的套路。
少年長身鶴立,手執(zhí)驚月,意氣風(fēng)發(fā),剛勁的劍法不失柔和,細(xì)細(xì)一看,竟還能品味出劍中的綿綿情意。
這更像是為心愛之人舞的一劍。
搖椅上,昭華看著,嘴角淺淺的笑意連她自己也察覺不到。
劍式終,莫子珩方才舞劍時挑了一朵梨花在劍身上。他捻起那朵潔白的花兒,劍未回鞘,仍握在手中。他走到她面前,把花贈予,“小花,送給你?!?p> 小花小花,這回真的小花送給你。
昭華看著那朵一掌就能輕易包住的梨花,她沒去接,嘴上不饒人:“這么???配不上老娘?!?p> 聞言,莫子珩習(xí)慣了她的性子,也不惱,巧施術(shù)法,使得樹上繁花隨風(fēng)飄落。驚月劍在他手里發(fā)出爭鳴,隨即他劍起,月下劍挑花,挑了足足一捧,放在手上,親手贈予她:“這下配得上了?”
他一貫的溫聲卻在今晚異常的柔情,破天荒的,昭華不禁卸下以往那些面具。她伸手接過他手中的一捧花,嗅了嗅,隨后看著他,笑意雖淡,但能看出來比往日溫柔了不少。
她從搖椅上直起腰,朝莫子珩靠近了些,看著他,把一朵梨花別在他玉冠上,有些蒼白的唇瓣輕啟,稍微沉啞的聲線卻攝人心魄。
她聲音有些輕,但近在咫尺,莫子珩自然聽到她對自己說什么,她對他說:“呆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