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的病不是很重,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病,所謂的失魂癥也不過是他借坡下驢而已。
兩日之后,他基本就可以下床走動了,并且恢復了自理能力。
這一日,方小五為恢復健康的沈白打了一大桶的洗澡水,洗完后還幫他梳頭。
沈白有些不好意思,但古人長發(fā)可不是他自己隨便扎個辮就能盤的,因此只能任憑方小五幫忙照顧了。
梳洗完畢,穿上新衣,當小五把一面銅鏡放在沈白面前的時候,沈白有些看出神兒了。
鏡子中的男子,年紀輕輕,正處于青春年華,頭上裹著白色方巾,黑發(fā)披肩,高挺的鼻梁,細長的眉毛,白皙的面龐,棱角分明……
“生的這么英俊,居然會跑去自殺?”沈白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對前身之所為很是感慨,怒其不爭。
小五端著鏡子,顯的有些迷茫:“沈公子,你說的這兩件事,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沒有關系,英俊和自殺兩者間毫無因果邏輯。
沈白之所以念叨這么一句,就是想感慨一下自己很英俊而已,沒有其他。
……
收拾完畢,沈白隨著小五來到縣衙二進宅西院的一間房內。
柳有道居住的地方就是縣衙,身為縣令他不可能沒有別的宅邸,但居住在縣衙一則為的是處理縣內的政務方便,二來也是不想曝光自己在越州置辦的家產(chǎn)。
縣令這官,是一方之長,也是朝廷官宦隊伍中最基層的存在。
這樣尷尬的位置,住的宅院大了惹人非議,可住的小了還丟面子。
大也不是,小也不是,那索性就住縣衙了,少沾染些是非。
今天的柳有道穿著官服,比前番見沈白時,多了幾分威嚴,少了幾分和藹,儼然已經(jīng)是進入了縣令身份的角色。
“身體養(yǎng)好了?”柳有道放下手中的書本,抬頭看沈白。
沈白作揖道:“謝大人關心,草民身體無恙?!?p> 柳有道捋著須子,說道:“沈白啊,還記得你此次應試參與舞弊,朝廷罰了你多少銀子嗎?”
沈白撓了撓腦袋,目露茫然:“不記得了。”
柳有道輕輕的哼了一聲:“心可真大!”
就常理而言,沈白覺得自己應該告訴一下柳有道,自己是得了失心癥的人,別說記不得朝廷罰他多少錢,就是記不得親爹叫什么也沒毛病。
但很顯然,柳有道不會忘記這茬,他提起這個,自然是有他的深意,沈白沒必要自找沒趣。
“勞煩大人點撥草民。”沈白試探性的詢問。
柳有道用手輕輕的敲打著桌案,對沈白說道:“那好,本縣就幫你回憶一下,朝廷對你的懲罰總共有三,一是除去‘士’籍,終身不得入仕,二是打回原籍,在本縣任吏,以示懲戒……這第三,便是罰銀三百兩?!?p> 三百兩?
沈白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雖然眼下對銀子沒有什么過深的概念,但在他所熟知的那個歷史里,有一些基礎的換算,他大概有點印象,可以套過來換算一下。
明朝萬歷年間一兩銀子可以購買一般質量的大米二石,貞觀年間一斗米只賣五文錢,通常一兩銀子折一千文錢,那就是一兩銀子可買兩百斗米。
若是換算成市斤折核一下,在明朝中期一兩價值人民幣大約為600-800元。
在北宋朝中期價值600元-1300元。
在盛唐時期價值2000-4000元。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個時代的物價標準,但按照這種粗略的算法,三百兩銀子的價值大概在20萬和60萬的區(qū)間范圍內。
沈白的右眼瘋狂在跳。
名聲臭了也就算了,什么解元、舉人、舞不舞弊的,都可以不在乎。
但他穿越才僅僅三天,就碰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欠一屁股饑荒!
沈白小心翼翼的看著柳有道:“大人找我說這個,該不是讓我還錢吧?草民可是身無長物。”
柳有道捋著須子,很平靜的道:“本縣知道你身無長物,沒關系,你那不是還有家宅在么。”
沈白萌萌的注視著柳有道:“大人的意思是?”
“沈白,你如今已經(jīng)是越州縣衙的人了,本官就交給你第一件差事……跟著衙中的差官,去抄家充公吧?!?p> “抄誰的家?”
柳有道向著椅子上靠了靠,說道:“你自己家?!?p> 沈白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是柳有道在跟他開玩笑?
他開始認真的打量柳有道,想從他的表情里找出一點破綻。
柳有道也是很認真的看著他,那表情要多板正有多板正,看不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好吧……這老家伙玩真的。
嚴格的說,沈白不是什么舉人,也不是官,更不是吏,他只是一個商人,前世的時候,是一個自己累積了一定經(jīng)驗后,從公司跳槽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小老板。
柳縣令眼下要遵照朝廷的旨意,沒收一個商人的全部財產(chǎn)……
這對唯利是圖的商人而言,在精神上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刺激。
而更令人心碎的,是這老家伙居然要一邊抄沒他的財產(chǎn),一邊讓他在旁邊義務勞動替他們數(shù)錢。
封建王朝的官員,都這么沒有人性嗎?
他就不怕我再去死?
“草民……領命便是?!?p> 沈白最終還是答應了,相比于普通的商人而言,他更想得開。
算了,他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身無長物,空手而來,就連身體都是別人的,哪有什么屬于自己的財產(chǎn)?
若是真的回不去屬于自己的時代,那就在這里憑自己的本事再賺取一份家業(yè)就是了。
與其自怨自艾于那些必將會失去的,倒不如將眼光放在那些自己可以得到的東西上面。
至于被朝廷抄沒的財產(chǎn),就當是為已經(jīng)真正死去的沈公子超度亡魂了……他死的委屈,死的不值,希望他能夠在另一個世界安息。
“大人,草民這是第一次抄家,委實沒什么經(jīng)驗,不知該怎么個抄法?”沈白向柳有道咨詢道。
柳有道輕輕的捋著自己的胡須,不時還在胡須上打個卷,顯得很是愜意。
“這一點,你大可不用擔心,抄家充公,是個細致活,絕非一人所能為之,本縣已經(jīng)安排了本縣的縣丞、巡檢、教頭及賬房,帶領一眾捕快和衙役,你一會跟著方小五一同去找他們,隨同他們辦這事便可。”
沈白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縣丞,巡檢,賬房?還領了一群捕快和衙役,這得是多大的陣仗?
這就好比后世一市中的常務副市長,帶領市公安局局長,地方武裝部長,稅務局的財務審計主任,外加一大群的在崗公職人員集體出動。
而這些人的目地,居然是要抄了自己的家?
若是原先的沈解元還在,聽了這消息,不知道會不會跑到護城河邊再跳一次。
臊眉耷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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