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說給你聽聽。」約翰將手叉進褲兜里說,「你不是第一天在湖人工作了,應(yīng)該知道球隊有規(guī)定,那就是任何球員、教練有義務(wù)在規(guī)定的范圍內(nèi)接受媒體采訪,但具體由誰出來面對媒體,得由公關(guān)部門的老大說了算。除此之外,球隊的其他人等都不允許私自回答比賽之外的任何問題。如有特別需要,必須提前走正式的采訪申請流程,或者是直接上報給我?!?p> 「昨天晚上,當媒體詢問內(nèi)斗的事情,你為什么不立即上報?這種事情不該由我來決定具體由誰出來面對媒體,或者是選擇不回應(yīng)嗎?而你在現(xiàn)場都做了些什么,不僅忘了這個規(guī)定,還任由禪師侃侃而談而不去阻止?!辜s翰說到這里抽出一只手來捏了捏額頭,想減緩一下自己的頭痛,同時看看翠西怎么解釋。
后者站起來不卑不亢地說,「沒有立即上報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不過,禪師是教練也是總經(jīng)理,他有權(quán)決定自己是否應(yīng)該回答記者的提問,我無權(quán)阻止他。」
「他是球隊的總經(jīng)理沒錯,但在那樣的場合下,他更是球隊的教練,為什么不能阻止?你不要忘了,你身為公關(guān)人員有權(quán)利也有義務(wù)從專業(yè)的角度提醒他,如果回答那些問題的后果是什么,也許他會選擇沉默,而你也有更多的時間來向我匯報??上У氖牵銢]有這樣做?,F(xiàn)在滿世界的媒體都在報道湖人解雇庫總和小巴斯的新聞,這對于剛剛處于權(quán)力交接時期的湖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的。湖人這個賽季開局戰(zhàn)績不佳,中途換帥,如今又一起解雇了兩大高層,這無疑是地震式的變化,其后果就是讓廣告商們甚至是球迷對我們失去信心,屆時球隊將會再次處于風雨飄搖之中,這樣的結(jié)果你能想得到嗎?又如何承擔的起?」約翰在不知不覺間,已將壓倒湖人這座大廈的最后一根稻草算在了翠西的頭上。
她畢竟只是一名年輕人,又哪里來的勇氣去承擔那樣的后果,所以一時之間懊悔不已,并陷入了沉默之中。
約翰知道她已無話可說,便重復了一遍自己進門時的那句話,「大廈將傾,豈有完卵。趁著沒有塵埃落定,主動辭職吧,念在你為湖人工作了一年的份兒上,一切后果我替你擋下,除此之外既往不咎?!?p> 「總裁……」翠西懊悔之余還十分感動,約翰·布萊克在湖人當公關(guān)主管已近30年,資歷老,時間長,現(xiàn)在很多球隊的公關(guān)頭兒以前都是他的手下,比如勇士隊公關(guān)老大雷蒙德,著名的雙R先生。可以說,他不僅為湖人,還為這個聯(lián)盟立下了汗馬功勞,很多球隊的公關(guān)規(guī)矩都是模仿他最初定下的模板。
這樣的人,有著超高的職業(yè)素養(yǎng),該做的事情都是做得無可挑剔。如果他說有人該辭職,那么這個人一定是真的傷害到了球隊,沒有反駁的余地。
所以,翠西最后只能默默地流下了淚水,然后朝著約翰鞠了一躬,說,「謝謝您的既往不咎,我之后便會提交辭職信。」
「不用了,現(xiàn)在就走吧,我已跟人事部打好招呼了。」約翰語氣變得平靜了很多。
翠西遲疑了片刻后,也只能點頭同意,「那好吧?!?p> 湖人跟別的球隊不太一樣,身處超級大都市,又是傳統(tǒng)豪門,特別受歡迎。翠西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跟著父親一起觀看湖人的比賽,骨子里早就流淌著紫金血液。
大學的時候,她報考了公共關(guān)系學位,并如愿以償進入到湖人工作,她希望能為這支球隊工作一輩子,所以才會兢兢業(yè)業(yè),并投入了滿腔的熱情。
即使與楚曉談了戀愛,她也希望能夠保密進行,就是不想他們的關(guān)系影響到正常工作。
如今,因為自己沒能及時上報領(lǐng)導和阻止禪師,導致他當著全世界的媒體承認了湖人變天的事實,這確實給湖人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損害,而自己也不得不引咎辭職。
從這個角度來說,她真的很難過。
收拾好東西后,順便關(guān)閉了手機,因為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湖人這邊,約翰上午辭退了翠西后,下午看到珍妮回到辦公室,立即上交了一份情況說明,解釋昨晚公關(guān)失職的情況,最后還不忘補充道,「翠西不小心向媒體泄露了您解雇庫總和小巴斯的事情,所以她已引咎辭職?!?p> 「真的是她泄露的消息?你確定嗎?」珍妮簡直不敢相信報告里所說的一切。
「確定是她,而且她也親口承認了,說自己因此才沒有在現(xiàn)場阻止禪師回答記者的問題,也沒有任何想要向我匯報的打算,原因就是她早就做好了辭職的準備。對不起,是我失察,還望您見諒。」約翰說完后露出了自責的表情。
珍妮沒有理會他的道歉,而是依然不明白翠西這樣做的理由,所以她繼續(xù)追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我記得她從小在洛杉磯長大,對湖人懷有很深的感情,按道理說,她這樣做只會傷害到球隊,對自己卻沒有任何好處啊?!?p> 「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辜s翰假意思索了一下回答,「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也可能是收了媒體的錢。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經(jīng)受不住金錢的誘惑,對工作沒有信念感,很容易受到蠱惑,說不干就可以不干,以后面試的時候我必須得親自把關(guān)了。」
聽到這里,珍妮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個約翰口口聲聲說自己失察,卻在批評年輕人經(jīng)不住誘惑的同時,以云淡風輕的口吻向自己要權(quán)了——他想親自把關(guān)面試,自然是想掌握人事權(quán)。
珍妮深吸一口氣,將對父親病情的擔憂情緒排出腦外,轉(zhuǎn)眼間恢復到了女強人的本色。
她將公關(guān)部的情況說明放在了桌子上,沉吟片刻后說,「如果真的是她泄露的信息,你怎么就這么輕易地放她走了?」
約翰原本在等著珍妮說好啊,以后面試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哪想到她還抓著翠西辭職的事情不放,心里一陣無語,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她只是一個剛工作不久的年輕人,受到別人的煽動或者是金錢的誘惑泄露球隊消息也很正常,以往球隊處理這樣的情況都是開除了事,所以她主動提出辭職后,我就沒有繼續(xù)為難她,畢竟這孩子還年輕,路也還長,并知道錯了,我總不能追究太深,以免毀了她的前程?!?p> 珍妮聞言心里不禁一笑,心想這個老狐貍果真不簡單,話語之間將錯誤全都算在別人身上,還能體現(xiàn)出處處為他人著想的心思,并讓自己不好再為這樣的小事繼續(xù)追問下去,否則就顯得自己太過殘忍,欲毀了年輕人的前程似的。
如果是以往,她確實就到此為止了,可惜的是她前兩天收到了線報,說有位湖人高層偷偷聯(lián)絡(luò)了媒體,目的是想讓她統(tǒng)治下的球隊風雨飄搖、內(nèi)憂外患,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董事們?nèi)虩o可忍,不得不聯(lián)合起來彈劾她,并選出新的領(lǐng)導人。
加上今天上午科比對她透露的那番話,現(xiàn)在她不得不將懷疑的目光放在約翰身上。
只見她點了點頭,似乎在同意約翰的說法,結(jié)果卻說出了一個令他都想不到的問題,「約翰,你知道翠西正在和楚曉談戀愛不?」
「啊,他倆……這個還真不知道!」約翰有些驚訝地說,「員工之間不能談戀愛,這是硬性規(guī)定,她竟然明知故犯,那開除她并不冤枉!」
「你剛才不是說她主動辭職的嗎?怎么反過來變成開除了?」珍妮邊說邊注意他的表情變化。
約翰刷地一下臉紅了,他向來做事一絲不茍,絕不會犯這種前后不一的低級錯誤,如今被珍妮指出來,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說,「剛才是口誤,她是主動辭職的?!?p> 「你在湖人工作有26年了吧,面對媒體們可是極少口誤的,怎么,在我面前還緊張嗎?」珍妮半開玩笑的說,但話鋒一轉(zhuǎn)卻說道,「翠西跟楚曉談戀愛,這個是事實,且他們剛剛處在濃情蜜意的階段,如果翠西真的承認泄露信息,她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替楚曉想一想嗎,他可是顆冉冉升起的新星?!?p> 「你先不要說話!」珍妮見他欲言又止忙伸手阻止了,然后繼續(xù)說,「我知道你在聯(lián)盟工作了一輩子,從來沒有看到女性老板取得過成功,也不相信湖人在我的帶領(lǐng)下會重返榮耀,所以你們有些老員工至今都沒有接受我,并不是因為我的能力,而是性別歧視在作怪。我敢說,如果我是男性的話,你們早就接受了。因此,你們并不支持我解聘了吉姆和庫布切克,內(nèi)心還盼望著吉姆有一天重新回來執(zhí)掌球隊,對不對?」
約翰像是被說中了心事,低頭慌亂地找水喝。
珍妮卻是內(nèi)心冷笑了一下,心想果然被自己猜到了。
「哎!」她嘆了口氣,表現(xiàn)出一副有些難受的樣子,「其實我在媒體圈里也有一些朋友,他們已經(jīng)告訴我泄密的事情了,那個人絕對不是翠西,她不過是到走都不知道自己在替人受過罷了?!?p> 「那人是誰?」約翰有些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珍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座位上站起來,一直來到約翰面前停下,然后望著他說,「你一直都是爸爸最信任的部下和伙伴,親眼見證他從無到有地一手建立起湖人王朝,讓球隊成為全聯(lián)盟的頭號招牌,也成為世界上擁有球迷數(shù)量最多的俱樂部之一,這其中也有你不少的功勞和心血。爸爸現(xiàn)在已經(jīng)病入膏肓,卻依然視球隊為寶貝,你忍心他心愛的寶貝繼續(xù)在內(nèi)部這場撕逼大戰(zhàn)中被不斷地消耗,最后給聲譽和形象造成無可挽回的打擊嗎?如果有一天湖人倒了,我們卻還在討論該由誰來執(zhí)掌湖人不覺得自責和諷刺嗎?」
約翰在珍妮的逼視之下,最初還能硬撐著看回去,后來額頭上變得汗涔涔的,嘴唇咬得發(fā)白,內(nèi)心開始不斷地思想斗爭。
對視幾分鐘后,他終于支撐不住,或者說是想通了,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