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蝶出酒樓前還趁機找小二要了張油紙。
廖川看著程蝶滿手油膩,手腳并用地迅速把雞腿包起來,皺眉,但并沒說什么。
在湖邊假裝買東西的程蝶留意到陳姑娘上岸后并沒有立刻回去,幾個姑娘進了方才他們在的酒樓。
這……這現在該怎么辦呢?程蝶偷偷抬頭瞄了一眼廖川,這一眼眼珠翻得范圍許是有點廣,廖川低頭看她,程蝶哈哈干笑兩聲。
廖川并未多做停留,領著程蝶去了瘦西湖回城的路上。雖說是官道,但到底是城外,樹多草雜,很好藏人。
廖川指了指樹,“上去。”
程蝶不敢拖延,極其迅速地爬到樹上,脫掉穿在外面的衣服,留下夜行服,藏好。
廖川的聲音從下面?zhèn)鱽恚澳憧粗托?,打打暗器?!?p> “好。”程蝶舒了口氣,她既然在這,就不會多做無謂的哀愁。人肯定最終是會殺的,但她不想殺這樣的人,她下不去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天色逐漸暗下來,程蝶心想陳姑娘今日會不會不回城了呢?但事實證明廖川之前的踩點工作做得很到位,沒多久程蝶就聽到遠處傳來馬車的聲音。
不過比陳府的馬車更快的,是云楚。程蝶還沒來得及看清,云楚就已經蹲到了她身旁的樹干上,“喲,又見面了師妹?!?p> “咻”,一個石子砸到云楚膝蓋上,他悶哼一聲,不再說話。
馬車出現在程蝶的視線中,逐漸走近。程蝶屏息,眼看著馬車即將經過她的面前,她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腳下樹干輕微抖動,云楚已經飛了出去。他極輕地落到馬車上,抬手掀起車簾。劍在月色下反射出冷冷寒光,坐在馬車中的陳姑娘尖叫起來。
陳府的馬夫是有些本事的,自家小姐的聲音剛剛發(fā)出,他就回頭發(fā)現了異樣。大喝,抬劍砍向倒掛在馬車上的云楚。云楚翻身而起,輕笑,“本欲留你一命的?!?p> 下一秒,劍就刺穿了馬夫的咽喉。把馬夫甩下去,云楚勒馬。
四周除了姑娘的微聲啜泣,一片寂靜。云楚再次掀起車簾,看著馬車中瑟瑟發(fā)抖的陳姑娘,笑得溫柔,“很快,別怕。”
看到云楚反手舉起劍,程蝶扭過頭。但她并沒有聽到預想中劍刺穿身體的聲音,她再瞧過去的時候,場面已經變了。
數個黑衣人圍在云楚身邊,一場團戰(zhàn)。
這情況有些超出云楚的預想,但他迅速地做出反應。刺殺若是不能一擊而成,便基本沒有了下次機會。既然有人來護,便說明這個女孩很有殺掉的價值。
云楚周旋在數個高手之間,心想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陳姑娘的命給拿下。
黑衣人想要逐步把云楚從馬車上逼離,云楚咬牙,逆向而行,劍割破他的肩膀。在草叢中的廖川躍出,加入戰(zhàn)役。
一番打斗過去,雙方誰都沒能占到便宜。
在樹上的程蝶看見廖川給她做了個手勢,他讓她用暗器,程蝶沒理。
被無視的廖川心中大怒,心想你還真敢拖后腿,把對方當作程蝶砍過去,手上的劍氣更加鋒利。
云楚一門心思放在怎么殺掉陳姑娘這件事上,并沒有留意到廖川的怒氣。
嘗試著再次突破,旁邊劃來一個相當銳利的劍氣,云楚險險躲過,“兄臺這是打算要了小弟的命啊?!?p> 廖川覺得這樣不行,沖云楚比手勢,打算撤退。但云楚不理他,第二次被無視的廖川差點被氣出來一口血。
旁邊不知何處突然射過來幾根銀針,廖川心里的氣稍微滅了一些,心想算你這丫頭識相。但下一刻,他的怒氣值爆了表,因為銀針是朝著他射過來的。
對方還有人蹲在暗處,廖川回頭對云楚吼,“走?!?p> 云楚咬牙,雖說他很不想錯過機會,在他手里還沒有過任務失敗的時候,但這次確實是時機不對。兩個人往外突圍準備離開,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走?不可能?!?p> 車廂里的陳姑娘帶著哭音喊,“外公!”
外公?云楚和廖川還沒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那個老人就從另一棵樹上跳了下來,舉手投足間分明是打算即刻滅了他們兩人。
云楚心想莫非今天是陰溝里翻船了?在肚子上又挨了一劍后,他已經做好了這是最后一戰(zhàn)的準備。
一直默默蹲在樹上的程蝶出動了。
此番出來以前,廖川并沒有給程蝶準備什么逃跑要用的東西,因廖川很自信。
但程蝶很不自信,她從小就是身上有一點毛病便要去醫(yī)院做個檢查的人,怕死。所以這次,程蝶準備了后路。
正在纏斗的一群人好像看見一個比較瘦弱的毛頭小子不怕死地沖了進來,打亂了所有戰(zhàn)局。那小毛孩扔了一個煙霧彈,扔完還不過癮,又扔了個催淚彈。
坐在馬車里的陳姑娘被熏出一臉淚,她咳嗽的時候聽見馬車外這樣一番對話。
“讓我去殺了她?!币粋€比較年輕的男子說道,陳姑娘嚇得瑟瑟發(fā)抖。
另一則年齡大一些的聲音,“此事很蹊蹺,我們回去看樓主怎么說?!?p> 年輕男子不是很滿意,“不行,此次不成下次就更沒有機會了?!?p> 車窗又被掀起,陳姑娘準備再次尖叫,一個聲音略顯稚嫩的女孩子說道,“那老頭過來了?!?p> 車簾放下,下一秒又被掀開,陳姑娘幾近崩潰的時候,聽到了她外公的聲音,“乖寶寶,沒受傷吧?!标惞媚飺涞剿夤珣牙铮窟罂?。
另一邊,一路疾馳回城的三個人各自心懷鬼胎。
廖川本是想要剝了程蝶的皮,但最后還是她救了他們,有些不好發(fā)作。另外想著接下來該給樓主怎么匯報,有些頭疼。
云楚覺得此次失敗了不說,還差點把命折進去。回去以后不知道該怎么給下面還有上面交代,兩個天眼,目標有人暗中保護他們都沒能發(fā)現,太丟臉了。
程蝶則是在想,這樣不行,耽誤別人的計劃,自己還有負罪感,得盡快解決。
一路無話,進城后廖川和云楚領著程蝶去了一個她從沒有去過的宅子。到了以后廖川問前來迎接的人,“樓主在嗎。”
來人看了看云楚,答道,“在,不過……”
“不過什么?”廖川問道。
云楚瞇眼,“蝶粲在?”
蝶粲是另一個天眼,程蝶支起耳朵靜靜聽著,她好像嗅到了一絲八卦。云楚轉身準備走,廖川喊住他,“你又干什么?”
廖川很頭疼,今天他越發(fā)覺得現在這些小輩一個比一個難駕馭。云楚一向溫和的臉冷了下來,“她在,我走。”
廖川怒了,“莫要胡鬧!你且看看今天是什么情況吧!孰輕孰重你搞不懂嗎?”
云楚不說話,廖川是帶他入門的人,亦師亦友,他的話云楚還是要聽幾分的。
“勞煩帶路。”廖川對那人恭敬地說。
程蝶跟在三個人身后,在這座府邸里走著。
她留意到這府邸的環(huán)境很是文雅,亭臺樓閣,宇榭欄桿都隱藏在層層竹子后面,時隱時現的燈光閃耀在竹間,仿若迷路的精靈。
很難想象一個殺手組織的領頭人會是個喜好清凈的人。
繞了一道又一道,不是路癡的程蝶都快要被繞暈時,他們終于是到了。帶路的人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離開。
廖川二指輕叩,無人理。云楚抬手就準備拍門,廖川攔下他,眼神兇惡。云楚撇嘴,翻了個白眼,程蝶無聲笑了。
“進?!比崦呐晜鞯匠痰?,纏迫人魂,她覺得自己骨頭都要酥了,看廖川一臉不為所動,云楚則是滿臉不耐。
還真是奇了。
進門后屋內一片漆黑,只有一盞蠟燭輕輕晃動著。首先沖擊到程蝶眼睛的,不是魅惑女子,而是坐在座椅中的男人。
因那男子的長相比女子蝶粲還要妖艷,燭火映襯下,他就像是午夜的狐貍,勾人心魄??赡腥斯雌鸬难劬χ袇s是一派清冷,自相矛盾,又渾然天成。
“這不是我們的云大公子嗎?數日不見,云大公子就滿身掛血,可是破了你的戰(zhàn)績了?”女子聲音柔柔地說。
程蝶的目光放到站在男子身側的女子身上,女子一襲藍色衣裙,眼中水波蕩漾,臉上紅暈未褪,很是好看。
云楚并沒有回嘴,坐于座椅上的男子薄唇微啟,聲音低沉,“好了,你們兩個見面就鬧,也真是一對冤家。”
“屬下可不想跟他做冤家。”蝶粲對著樓主嗔怒道。
程蝶好像明白了廖川為什么讓她把“蝶”改成“疊”。云楚依舊是面無表情。
廖川抱拳道,“稟樓主,屬下今次出任務遇到了一些比較棘手的問題。”
樓主坐在座椅里,靜靜看著下面單膝跪地的三人,換了個手支著臉,“你就是那日殺狼的孩子?”
廖川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樓主會問這個問題,程蝶低頭道,“是?!?p> “她今天和屬下們一同出任務,屬下便把她帶來了。”廖川連忙接上,心里捏了把冷汗。
樓主微笑,看向廖川,“我聽說最后是她救了你們?”
頓了一下,廖川答,“是?!?p> “你救了我兩員大將,算是有功,既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樓主瞧著瘦弱的程蝶,聲音很淡卻不容忽視。
靜了片刻,程蝶不卑不亢地說道,“他日屬下恐會拖各位老師還有師兄姐們的后腿,想請樓主不要再給屬下目標如此的任務。”
云楚心尖一顫,他想起上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人,估計現在尸體還被丟在亂墳崗里。蝶粲瞟了一眼程蝶,果真有不怕死的。
“大膽!這里豈有你說話的份!”廖川沖著程蝶罵道,轉頭看向樓主,“這丫頭太不懂事,屬下回去了一定好好教訓她?!?p> 樓主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上挑的眼睛里是探究,在所有人都提著心的時候,他輕笑,“那你以后,就負責‘殘殺’吧?!?p> 云楚心尖再次一顫,蝶粲有些吃驚。
廖川猶豫著正想說話,程蝶卻不給他機會,“屬下剛來不是很懂,‘殘殺’是什么。”
廖川皺眉,他覺得今天這個丫頭是沒救了,哪知樓主頗有興致地解釋,“除了你不想做的,其他的便叫‘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