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有幾天好活的,你們好好的就行?!痹蟿裰鴰讉€孩子。
李昌文沉默地坐著,他知道王氏是個愛占小便宜無利不起早的人,可是她從沒有虧待過自己,將兩個孩子也撫養(yǎng)的穩(wěn)重懂事,現(xiàn)在更是給他生了第三個孩子,還因為幫忙干活導致早產(chǎn)傷了身子??墒抢夏镆彩浅钥嗍芾郯胼呑訉⑺洞螅饺缃衲昙o大了卻不能安享晚年。
看著大弟痛苦地抱著頭,李氏也是心疼不已。
“那就聽大姐的吧,我在家里收紅薯。”收紅薯一個月雖比做雜工賺的多,可自己在作坊里做的時間長了,再干幾年就能做到管事了。
等李氏姐妹走后,李昌文一直沒給王氏好臉色,王氏暗咬牙定是那兩個女人又在男人面前說了什么。
李桂花家在李家村北面柳樹坡西面,若從李家村走會更快一些,看時間還早索性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她便坐上了顧家的馬車去了柳樹坡。
看著大姐家里又是蓋瓦房又是做生意的,李桂花嘖嘖感嘆大姐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日子一日一日地過,顧家又接了鎮(zhèn)上做粉條的小單,有二十斤的有五十斤的,都是吃過德運樓的粉條菜找來的,一下子又增加了一百多斤,李氏幾個忙的團團轉(zhuǎn),就連顧盼娘都不能出去玩兒了,院子里屋子里掛的到處都是粉條,李氏感嘆著家里的地方不夠了。
顧老三的傷一天一天好起來,只是腿還不能用力太猛,看李氏累的每晚都說腰背痛,他便讓顧安郎扶了自己出來幫忙,顧如槿看他行動不便就讓顧安郎給做了個拐杖。
顧福郎在月底請假回來看了顧老三的傷勢,見沒什么大礙當天下午就又走了。
村里幾家交好的人家也都帶著雞蛋來看顧老三的傷勢,見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也替顧家高興。
王同山回來過一次,見家里忙,就沒提搬去鎮(zhèn)上的事兒,李氏看著二女兒勤勤懇懇地埋頭干活,就跟顧安郎商量了每日給開二十文的工錢,比她一個婦道人家去鎮(zhèn)上給別人干活強多了。
來福每日往返鎮(zhèn)上,顧家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來旺已經(jīng)去了十幾天一直沒有回來,顧如槿有些擔心,便讓來福擱下手里的事兒帶人去接應,那趙楨心似蓮藕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隔壁裴還上次休假沒有回來,顧如槿頗為擔心,就跟毛氏打聽了,原來學堂先生帶著學生去縣里參加縣學舉辦的詩會了,等過幾日回來便直接放冬假。
老祖那只烏龜一直沒有回應,顧如槿猜想它應該是冬眠了
小雪從昨晚一直沒停,雪粒子落在地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院子里晾曬的粉條已經(jīng)被挪進了屋里,再做出來的也沒地方掛了,李氏便停了工,一家十幾口人在堂屋里圍著火盆取暖。
“我們得多備些米糧了,這要是大雪封了山只怕要到開春才能出去了?!鳖櫪先粗膺叺脑较略酱蟮难┝鷳n地對李氏說道。
“安郎的婚期也該去催一催了,這要出不了門等到明年再定可就晚了?!崩钍辖釉挼馈?p> “那不如明日我們?nèi)ユ?zhèn)上一趟把東西都買齊了?!鳖櫥菽锾嶙h道。
“不要等到明日了,明日雪即便停了路也難走,就現(xiàn)在去吧,趕著馬車大家一起去?!鳖櫲玳冉釉挼馈?p> 索性今日也沒什么事做趕早不趕晚,一大家子只留了顧老三在家,他們快去快回不耽誤吃午飯。
仍舊是李氏帶著顧盼娘,顧惠娘帶著王知知、王知學坐驢車由顧安郎趕著,顧如槿帶著翠屏和奶娘抱著兩個孩子坐一輛馬車由來喜趕著。
李氏幾人看著來喜一個艷麗的小姑娘趕著一輛馬車,均是一愣一愣的。
到了鎮(zhèn)上幾人先去了糧油店,各種米面谷類都要了十斤,買的多也不好拿店家貼心地幫著送到馬車上,之后又買兩只鵝打了酒買了茶葉,在府城顧如槿買的布料二兩銀子一匹,李氏不舍得用,定要再去買兩匹次的,緊趕慢趕終于在午時前趕回了家。
到了下午雪更大了,雪花飄飄灑灑地鋪了一地。
李氏穿了顧如槿的大氅提了一塊肉去了媒人也是她的好姐妹李春萍家。
李春萍比李氏長了兩歲嫁的是村長的堂侄柳成材,一子兩女都成了家,孫子都三歲了。周秀秀是她婆婆妹妹家的孫女,當初看那姑娘模樣俊俏踏實能干才說給了好姐妹的兒子,誰知出了這種事,耽誤了人家三年的時間,李春萍心里也過意不去,好在好姐妹一家沒有計較。
聽得好姐妹的來意,李春萍沒有耽擱半刻鐘,李氏走后便穿了襖子去了周秀秀家。周秀秀家就在離柳樹坡幾里地的焦家村,走路一刻鐘便能到。
只是事情并沒有李春萍想想的順利,等到吃晚飯的時間李春萍才從周家出來,也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進了顧家的門。
“桂枝,咱把那婚事退了,我這邊抓緊時間在年前再給安郎訂一個?!崩畲浩己谥樳M門直接對李氏說道。
看著一身是雪,鞋子都濕了一半的李春萍,李氏趕緊將人讓進屋里,“咋回事呀?那邊怎么說?”
“哼!她周秀秀就是個不知道好歹的,咱們沒有嫌棄她耽誤了咱們?nèi)甑臅r間,她倒好,張口就要二十兩的聘金,二十兩夠買三個媳婦兒了。”
“二十兩!”顧惠娘驚呼,她當時成親爹娘只要了五兩銀子的聘金,最后還都買成了嫁妝給了她。
“安郎……”李氏為難地看向顧安郎。
“萍姨是不是弄錯了”他對周秀秀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她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你萍姨還沒糊涂到這個地步,我反復地跟她講,她一口咬定要二十兩,其他布料首飾都可以不要?!崩畲浩计仓鞂︻櫚怖傻馈?p> “這……秀秀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呀!”李氏也在心里懷疑,這周秀秀一直是個懂禮知事的。
“說不定是她看咱家寬裕了就想多要些?!鳖櫥菽锊逶挼?,周秀秀她沒見過幾次,她還是比較相信萍姨的。
“那就聽萍姨的,退了吧!”顧安郎留下一句話就回了屋。
初見時那姑娘紅著臉,頭也不敢抬地將一個荷包塞給自己就跑,這么多年他一只將對方當成自己的娘子,時不時捎些小玩意兒給她,沒想到會是這樣。
“那就退了吧,咱家哪里能拿出二十兩的聘金來?”顧安郎走后,李氏躊躇了一陣兒下了決心。
“娘!不著急!我看大哥還是挺惦記人家的,要不給那姑娘個機會,讓大哥去問問?!鳖櫲玳葎窠獾?,她看顧安郎的臉色不太好,別是退了親又后悔。
“那我再問問安郎怎么想的吧!”李氏沉吟了一陣對李春萍說道。
“行,你們商量好了給我個信兒”
事情說完了,李春萍也沒有多留就起身回去了。
雪越下越大,后半夜又起了大風,北風將窗子吹的呼呼作響,翠屏起身用襖子將漏風的窗子遮上。
“先湊合一夜吧,明日看看怎么把窗子漏風的地方堵上?!笨创淦敛粫r起來查看,顧如槿說道。
這窗子不刮風還好,一刮風根本不能住人,要是有玻璃就好了,既采光又遮風擋雨。
大雪下了一夜也沒停,地上積雪都沒過腳面了,顧安郎一早先將院子里清出了一條路去開院門,沒想到一開門,一個人便滾了進來。
“安郎哥!”周秀良睜著有些惺忪的眼,看著頭頂?shù)念櫚怖珊暗馈?p> 來人正是周秀秀八歲的弟弟周秀良,昨天李春萍上了周家門,周秀良怕姐姐被欺負便趴在窗子上偷聽,誰知道竟聽到姐姐要二十兩聘金,他雖然不知道別家聘金都給多少,可他知道他們家一年的收入也沒有五兩銀子。
李春萍走后姐姐在自己屋子里坐了一會兒直到天黑才出來,吃飯的時候娘又把飯灑了一桌,從沒發(fā)過脾氣的姐姐,將碗摔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姐姐一哭娘也跟著哭了起來。
周秀良知道,姐姐是為了他和娘,二十兩銀子足夠撐到自己長大。
只是聽李春萍臨走前說的話,這門親事怕是不成了,就算安郎哥家里寬裕了,可他也不能當冤大頭啊!
周秀良在床上輾轉(zhuǎn)了一夜,天不亮便穿了父親留下的舊棉襖來了顧家,他到的時候顧家還沒動靜,他就靠著瞇了一會兒。
“安郎哥!”周秀良站了起來又叫了一聲。
“秀良,天這么冷咋這么早就來了?趕緊進屋?!?p> 看著周秀良凍得通紅的小臉,顧安郎趕緊將人領進了灶房,生火燒了熱水。
“安郎哥!你別忙,我說兩句話就走?!笨粗櫚怖擅钪?,周秀良更是覺得姐姐不能錯過這門親事。
“我們家不要那么多聘金,我姐姐昨天糊涂了,我們就要一兩銀子?!敝苄懔急攘艘桓种秆凵衿诖乜粗櫚怖?。
“誰家姑娘要一兩銀子的聘金?”顧安郎摸了摸周秀良的頭接著道,“這是我跟你姐姐的事,你小孩子家就不要管了?!?p> “安郎哥,你別不要我姐姐,我們不要聘金也行!”看顧安郎的態(tài)度,周秀良有些著急了,姐姐已經(jīng)二十了,若這門親事黃了就只能嫁給人做續(xù)弦了,這是昨天他向村里的嬸子打聽的。
“我已經(jīng)八歲了,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姐姐要聽我的,我說不要聘金就不要?!敝苄懔家槐菊?jīng)地說著。
“你回去和你姐說,六兩銀子的聘金,其他該有的一樣不少,她若同意,你再來跟我說,我讓媒人選了日子上門?!笨粗藲q的孩子急紅了眼睛,顧安郎沉默了一會兒道。
“真的!我現(xiàn)在就回去!”不等顧安郎多說,周秀良便跑出了門。
周秀良走后沒一會兒李氏便進來了。
“剛剛秀良來了?他怎么說?”若是那邊松了口自家還是愿意結(jié)親的,畢竟那姑娘要是被要是被退了親可就找不到好的了。
“我說了六兩銀子的聘金讓他回去問問秀秀同不同意?!鳖櫚怖烧f的小心翼翼,害怕李氏咬死不同意這門婚事。
“行!那再商量商量。”
見李氏點頭,顧安郎舒了一口氣,希望周秀秀不要再讓他失望了。
這廂,周秀秀一大早不見了弟弟,正著急出門尋找就見弟弟從外面跑回來了。
“這么大的雪你做什么去了?”見周秀良的鞋都濕了,周秀秀擰著眉問。
“我去找安郎哥了?!敝苄懔家姷浇憬阌行┬奶摿?。
“你去顧家了?他……怎么說?”聽到弟弟去找顧安郎,周秀秀心里升起了希望。
“我跟安郎哥商量好了,六兩聘金,其他該有的一樣也不少?!迸轮苄阈阏娴慕o人做續(xù)弦,周秀良扯了謊。
“你怎么幫我答應了呢?”說著怨怪的話,嘴角卻止不住的笑意。
昨日媒人走后她就后悔了,她不知道怎么就聽了隔壁嬸子的話,真的要了二十兩聘金,若是因此錯過了這個良配,只怕真的要悔恨終生。
見姐姐也沒說什么,吃過早飯周秀良又悄悄摸到顧家,跟顧安郎遞了信。
次日雪稍稍小了點,李氏便催著李春萍上周家問了下聘的日子,就定在五天后的十一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