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風不是愛念書的人,并且還從小就有一看書就頭暈頭痛的怪病。
自從記事起徐陵風在府上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父母恩愛和睦,而父親只有自己這么一個嫡子,母親對自己也有求必應,世間倫常的圓滿都讓自己占盡了。
周遭的知己好友有時候會戲謔的叫徐陵風一聲小公爺,徐陵風嘴上說著父親不讓這么叫,這么叫不好,實際上心里卻還是忍不住把尾巴翹的比天還高,嘚瑟極了。
不需要特別的努力,不需要吃很多的苦,只是因為生來就是徐陵風,他的未來已經(jīng)比身邊許多朋友明亮,其他普通百姓家的兒郎更不能與自己相提并論。十歲以前的徐陵風就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得過且過,直到有一天徐將軍當著徐陵風的面倒了下去,徐陵風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無法言說的驚恐無措。
徐敬遠在徐陵風心里一直是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是嚴父,是自己所有的依仗和依賴。在徐敬遠的病床前徐陵風第一次開始產(chǎn)生如果父親不在這個想法,若是沒有父親,偌大的國公府只憑母親又該怎樣維持往昔的模樣?
十一歲的少年在反應過來后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內(nèi)疚,國公府并非沒有子嗣,自己又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子,擔當二字如何會被自己推到母親的頭上呢?
“......鎮(zhèn),接回蕓兒......總有辦法能解決......風兒......”徐陵風送完太醫(yī)離開后返回父親的院子,在院外聽到父親似乎在和母親商量什么事情,父親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母親的聲音更是完全沒有聽見。
離的近了守在門外的劉姥姥便敲門提醒屋里的兩人,“老爺,夫人,大少爺來了。”
徐陵風一直知道在自己之前國公府還有一位小姐,只是母親每次提起過世的阿姐總是難過,因此阿姐一直是國公府的禁忌,沒有人敢公然提起,只是徐陵風有時候會想,若是沒有遭遇變故的話應該能和自己一起和睦相處,一起長大。
府上雖然也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但終究和徐陵風不是很親近。而徐小妹和徐暮則又被徐陵風嫌棄太幼稚,并不愛帶他們玩耍。
直到父親和母親把徐陵風叫了進去,徐陵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阿姐并沒有亡故,而是好好的生活在遠離京城的一處小鎮(zhèn)上。
“阿姐既然在世,父親母親也知道她在哪里,為何不早接她歸家?”徐陵風不解的問道:“明明你們也很想念阿姐,并不是不想阿姐回家。”
徐陵風年紀確實還小,卻也不傻,徐敬遠和徐氏只是稍稍點撥徐陵風便明白了父母的顧慮。先帝在時對父親多處忌憚,不少見風使舵的人因此為難自己一家,阿姐若是在京城長大,應該沒有在小鎮(zhèn)長大的歡樂。
徐敬遠說到:“當今陛下和先帝與太祖都不一樣,是位明君,蕓兒在此時歸來性命總能無虞?!?p> 帶著父親母親對阿姐的思念和自己對從未謀面的阿姐的好奇與期待,徐陵風帶了幾位仆人親自去迎接徐卿蕓。
阿姐和自己想象的一般無二,尤其是那雙眼睛。
早在不知道阿姐還在世的時候徐陵風就聽母親說過一次自己的眼睛很像阿姐,時常會照著鏡子想象如果阿姐長大,一定也有一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杏眸。
女孩子的話,可能眼睛要比自己圓一些大一些,咕嚕咕嚕轉(zhuǎn)起來的時候一定十分靈動。
確實靈動,但徐陵風也之見過阿姐眼里的光出現(xiàn)過那么一次。
自從自己和阿姐說明來意以后阿姐眼里的光便瞬間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不管自己再怎么替父親母親解釋沒有一開始就接阿姐回家,阿姐表面上看上去并不為此埋怨,可徐陵風總覺得阿姐心底里其實還是和偌大的京城,和京城的一切,包括徐家,包括自己和父親母親之間都存在一層看不清摸不到的屏障。
徐陵風以為是阿姐對陌生的一切自然而然產(chǎn)生的抗拒,時間久了才看出來這一些原本應該是阿姐對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的眷戀。
徐卿蕓進京以后從不主動提及曾經(jīng)作為季青蕓的一切,時間一久徐陵風便真的以為她已經(jīng)放下了。
若不是季家的人尋到了京城,徐陵風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季家的所有事情對徐卿蕓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
季小妹正名叫做季青青,比季青蕓小四歲,在白石鎮(zhèn)的時候和季青蕓的關(guān)系就很好。季青蕓對這個小妹寵的不得了,季小妹也很護著這個姐姐。
當初季青蕓來京城的時候季小妹還和她鬧了脾氣,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并沒有出來送季青蕓,兩姐妹也沒有見到最后一面。
徐卿蕓到京城以后給白石鎮(zhèn)季家寫過一封報平安的家書,季家二老的回信一遍遍的叮囑徐卿蕓不要怨恨徐家,在京城不要得罪別人,要與人為善,凡事多留幾個心眼……二老說了很多,最后只在信尾提及一句,青青甚念。
從小到大,除了季重山帶徐卿蕓進京的時候,兩姐妹幾乎沒有分開過。
“少爺,小姐,門外有一位姑娘想要見一見小姐,她說自己是從白石鎮(zhèn)來的,是小姐的妹妹?!惫芗矣H自到練武場尋到正陪徐陵風練武的徐卿蕓,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是否需要將那位姑娘請到前廳?”
管家見少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怎么看也不像是高興的樣子,便不等徐卿蕓回答提議道:“少爺恕罪,奴才并非不該打擾少爺小姐練武……奴才這就去替小姐問問那位姑娘的來意,若是有什么需求奴才再來稟告?”
徐卿蕓聽到來者是白石鎮(zhèn)的人先是一愣,但很快猜出來者的身份,放下手里的短劍對管家說道:“不必,我與你一起去見她?!?p>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要見我,若不見我,她是不會回去的。”
徐卿蕓說著就要同管家一同前往,徐陵風見狀也趕忙跟上,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讓白石鎮(zhèn)的來客和徐卿蕓有單獨相處的任何機會。
“風弟,練武之事不可懈怠。我不會離開很久,你繼續(xù)在這里練武,今日練武時間不到不許離開練武場?!毙烨涫|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對徐陵風嚴肅說道:“送你到軍營歷練不僅是父親一個人的意思,你自己也已經(jīng)同意,就不可當做兒戲。”
“而十日后肅清王即將帶領(lǐng)將士奔赴南海支援曾亮將軍,這就是最好的歷練機會。風弟,你的時間已然不多了,先前你還可以偷懶躲避訓練,現(xiàn)在你這個樣子就上戰(zhàn)場,讓我們?nèi)绾畏判牡孟履???p> 晚風吹過徐陵風的衣衫一角,徐陵風跨出的腳步收了回來。
徐陵風沒有撒嬌討好,而是乖巧的笑著應道:“姐你說的對,我確實應該抓緊時間好好訓練。”
可在徐卿蕓轉(zhuǎn)身之際,徐陵風的眼神卻落在徐卿蕓垂在身側(cè)的雙拳上。
只見徐卿蕓此時此刻雙拳緊握,仔細看似乎還能發(fā)現(xiàn)徐卿蕓的雙拳在微微顫抖,似乎內(nèi)心在極力的壓抑著什么情感。
這樣的徐卿蕓,徐陵風以前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