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沉默不語都是凌遲地爆發(fā)】

　　夜漆黑如墨，細窄的門縫里隱匿著一雙眼睛……

　　客廳里，剛才的爭吵停止，透過門縫，她看著繼父沉默地坐在沙發(fā)上，煙霧不時地從嘴里吐出來，燈光印在劉女士隆起的肚子上，起起伏伏的。

　　她看到煙被摁滅，煙灰缸里升起一縷藍紫色的煙，繼父走到劉女士的身邊，說著些什么，狹窄的門縫遮擋著劉女士臉上的表情。

　　只聽得到一聲隱含著怒氣的聲音以劉女士為中心向周圍擴散著。

　　“周桐，你怎么……”

　　“我說呢，你怎么對……”

　　隆起的肚子再一次劇烈地起伏著，繼父的眼睛忽地掃射到她的房門上，她慌地關(guān)上房門，隔離著劉女士的聲音，隔離著繼父的目光。

　　身體因緊張小幅度地顫抖著，安珂撫平著內(nèi)心的慌張，厚重的房門吞噬掉門外的聲音。

　　今年是他們結(jié)婚的第四年，安珂想著，從她被劉女士接過來起，他們就一直相處的很好，可自從劉女士懷孕起，有些事情發(fā)生了變化。

　　繼父古怪的眼神，劉女士陰陽怪氣的話，處處暗示著她哪里出現(xiàn)了問題，思緒如雜亂的線團，剪不斷理還亂。

　　嗓子里干澀已經(jīng)撐到了極限，本來就想去喝水的，卻因這事打斷了，應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安珂想著，她不想面對太尷尬的場面。

　　打開臥室里的燈，安珂拖拉著鞋子，走出房門。

　　看到客廳的畫面，安珂整個人愣住了。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鮮血慢慢地流動著，向著不同的方向駛進，構(gòu)成著一幅妖冶的畫卷，劉女士躺在繼父的懷里，下體還在不停地流著血。

　　繼父的眼神與她對上，安珂一瞬間的清醒，下意識看向桌上的座機，播出從來都沒有打過的號碼。

　　……

　　凌晨四點，醫(yī)院的走廊靜悄悄的，幾個查房的護士不時地經(jīng)過。

　　“手術(shù)中”的幾個大字提醒著安珂，劉女士正在里面進行搶救。

　　安珂使勁地擦著手指上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一遍又一遍，眼睛一刻不離地緊盯著手術(shù)室。

　　繼父周桐的眼神還在繼續(xù)，從劉女士送進手術(shù)室到現(xiàn)在一直在盯著她，安珂內(nèi)心不禁哀怨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周桐像是忍了很久，終于耐不住沉寂站了起來。

　　忽閃的燈光映襯下，筆直西裝上的血跡格外的刺眼，金絲框眼鏡泛起光芒，仿佛他整個人都鍍了一層光，衣冠楚楚的。

　　他按壓著太陽穴緩解著不適，一個小時前的畫面不停地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周桐，你怎么就那么……”

　　“我說呢？最近你越來越奇怪，就因為ta吧！”

　　腦海中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刺激著周桐，眉毛難得緊鎖著，一向處變不驚的臉閃現(xiàn)出煩躁。

　　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安珂，周桐快速地整理著腦子里的思緒，“小珂……”緊鎖的眉頭松了松“別擔心，沒事的?！?p>　　安珂盯著周桐，像要將他的靈魂看透，努力地抹出微笑，“叔叔，你是醫(yī)生嗎？你怎么知道沒事?！?p>　　話語太過的尖銳，周桐呆愣住，一時間不知說什么。

　　望著周桐的反應，安珂內(nèi)心不禁有些莫名的爽快，她就是不想看他一臉處變不驚的模樣，他就應該自責，內(nèi)疚。

　　時間在靜默中溜走，早上九點。

　　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主醫(yī)生走出來，安珂“唰的”站了起來，焦急地奔向主醫(yī)生。

　　主醫(yī)生摘了口罩，看了看眼前十六、七歲的姑娘，眼神里有一絲不忍。

　　“我媽……”

　　醫(yī)生眼神看向周桐，示意著，周桐終于反應過來，微點了下頭。

　　這一刻安珂才明白等待原來是那么的漫長，等待著醫(yī)生的宣判，等待著繼父的轉(zhuǎn)告。

　　遠處醫(yī)生和繼父的嘴巴張張合合的，繼父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安珂看著他們說完，繼父走了過來。

　　她不明白為什么醫(yī)生不直接告訴她結(jié)果，雖然她已經(jīng)知道了。醫(yī)院走廊燈應該是壞掉了，要不然她怎么看不清了呢？

　　“小珂……素英她……”周桐話說得太過支吾，刻意地延遲著冰冷的結(jié)果。

　　安珂沒有說話，她靜靜地等著周桐的下一句，她不禁笑了，“下一句叔叔應該會說你媽死了吧！“安珂猜測著。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周桐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安珂眼中有什么東西要溢出來，她使勁揉了揉眼：“嗯，我去看看劉女士。”

　　走向手術(shù)室，安珂看著手術(shù)室內(nèi)其他醫(yī)生和護士們在收拾著器具，劉女士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往日的風采全被狼狽覆蓋。

　　她想著，曾經(jīng)在電視劇中看到的劇情終于發(fā)生在她身上了，只不過沒有哭天喊地，沒有遺言轉(zhuǎn)告。

　　走到手術(shù)臺，安珂努力地想看清劉女士，可是手術(shù)室的燈太過刺眼，照得她眼睛有些模糊。

　　周桐看著手術(shù)臺上的素英，眼角一片猩紅，緊抿的唇暴露了他的情緒，“素英~”他慢慢地走到手術(shù)臺牽著那陪他走過多年的手，嘴唇一陣輕顫。

　　安珂閉上眼睛，主動關(guān)閉眼前的畫面，像是快忍不住似的，慌張地跑出去。

　　醫(yī)院這會兒人不知怎么多了起來，像是和安珂作對似的阻擋著她的步伐，她急匆匆地狂奔，繼父周桐的聲音劃過來，她聽不到，她只記得，劉女士安靜躺著手術(shù)臺上，沒有下來！

　　她慌亂地奔跑著像是逃離著什么，引得走廊上人們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她好像窒息一般，急需找到氧氣。

　　……

　　掙扎地逃出醫(yī)院，天亮了，路燈滅了，安珂茫然地走在馬路上，刺眼的陽光照得臉上的淚水有些透明，眼淚像發(fā)了洪水似的，不停地墜落下來。

　　安珂使勁地仰仰頭，使勁地把淚水逼回去，可是淚水就像斷了線不停地落下來，起起伏伏的胳膊和抽搐的肩膀訴說著她的難過。

　　初晨開啟，人們一天的生活才剛開始，街邊開始熱鬧了起來，安珂腳步慌亂地跑著，雙臂起起伏伏忙碌地拂過臉邊，眼淚不停地砸著眼角。

　　安珂抬臂用力地擦了擦雙眼“沒事的，劉女士還在呀！”雙眼再次濕潤了，安珂克制著不哭，但是眼淚怎么可能受她控制呢？

　　夏天的風是微醺的，有一絲躁意，但更多的是涼爽，臉上的淚水像面具似的浮雕在面上，任風怎么吹也吹不掉，面具有些緊繃，顯得整張臉狼狽。

　　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安珂想著該回去了，出來的時間太久了，有些事還是要面對的。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繼父，但她還是果斷地掛斷手機，手指敲出信息發(fā)送出去。

　　“我待會就回去。”

　　步子有些沉重的，安珂有意識的走向那個熟悉的車站點。這個時間，等公交的人有些多，安珂在人群邊緣處，眼神無神地望向路邊，等著那輛熟悉的公交車。

　　淚水再次的生生地砸了下來，安珂使勁擦著，“好了，別再哭了。”但意識總是不受人控制的，你讓它那樣它偏那樣。

　　人對周圍一切微妙的變化總是很敏感的，更何況傅晟是那樣的善于觀察的，敏感的。他站在旁邊等車已經(jīng)很久了，旁邊的女孩一直哭個不停，眼睛都哭的很腫了。

　　他有點好奇女孩的淚水怎么會這樣的多，哭個不停，他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地又瞄了眼。

　　女孩應該是失戀了，傅晟猜想，不禁地，他想起他那幫兄弟因失戀而哭的死去活來的臉，殺豬般的嚎叫，內(nèi)心再次一陣惡寒，再看看女孩還是好的。

　　他不禁又多看了眼，女孩長得很清新甜美，濃密的睫毛下垂掛著晶瑩的淚珠，隨著眼睫的撲閃滾落。但是核腫的雙眼嚴重的影響了這幅“美景”。

　　傅晟“嗤”了一聲。

　　安珂眼角的淚依然不停地延續(xù)著，“面具”一層又積了一層，旁邊男孩異樣的視線引起了她極度不適，她內(nèi)心里哀怨罵道：“看什么看，沒見過人哭，沒見過媽死女兒哭的！”

　　安珂頂著核腫的眼盯向傅晟，眼神犀利，“你有什么事嗎，如果沒有的話，請你將眉毛下的兩個窟窿，腦袋上兩個長得貌似像眼的東西控制好！”

　　話說完安珂又再次低下頭使勁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疼的她“嗤”了一聲。

　　那輛熟悉的公交來了，安珂順著人流擠進公交，傅晟傻傻地看著那個核腫眼的女孩，冒犯了他！就這樣走了。

　　傅晟愣了會，重復著安珂說的話，“眉毛下兩個窟窿，腦袋上兩個長得貌似眼的東西？”他摸著眉毛下的兩個窟窿，發(fā)出了靈魂般的疑問：“這難道不就是眼嗎？”

　　“我*，失戀的女人太可怕！”傅晟悶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