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開學(xué)還有一周時間,柳戀塵接到了老田打來的電話,是催促他回去工作的。他告別了爸爸媽媽,鉆進了一輛私人的載客小汽車往縣城趕去。車子在那條已被破環(huán)的體無完膚馬路上,依然是顛簸著前進的。他回頭望了望站在村口目送他離開的爸爸媽媽,在心底里說出了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告別。“再見,爸爸媽媽,請保重身體”。他知道爸爸媽媽一定要看著他坐的車子徹底離開視線后,才會帶著無限的離別愁苦,拖著落寞的背影回家。
下了幾場雪后,這被現(xiàn)代文明遺忘的偏遠小山村,簡直變得詩意盎然。被揭去了一層皮的山體,穿上了潔凈的白雪新外衣,山谷中的農(nóng)屋居舍也在頭頂蓋上一層厚厚的白雪頭巾。高山低谷、錯落有致,從人家屋頂升起的縷縷炊煙,裊娜盤旋著飛散而去。
在縣城里短暫停留后,柳戀塵擠上了開往京海市的一輛快速列車,這趟車在傍晚時出發(fā),接近黎明時會到達京海。他買了一張臥鋪票,為的是可以稍微舒服的睡一覺,這樣到京海時就不會影響當天的工作。
他的睡眠質(zhì)量相當好,在搖搖晃晃的火車上,朦朦朧朧的睡到了終點。出了火車站,感覺有些餓,就順便走進附近的一家美食城吃了早點,然后坐上公交車往老田工作室趕去,由于時間太早,車上只有幾位乘客,跟早高峰的人山人海形成鮮明對比。
到了工作室時,還沒有開門,他就站在路旁的小樹下打量著欣賞這座熟悉的城市。他認為小山村最迷人的時刻是正午時分,因為那時候強烈的太陽光照在那些自然的、未經(jīng)修飾的事物上,所有一切的本真面目展現(xiàn)出來,那是一種天然的美。而這種特大型城市最迷人的時刻,就要數(shù)清晨了,在天將明未明之際,街上大多數(shù)商鋪還關(guān)著門,行人寥寥無幾,顯得不那么匆忙,這是一種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寧靜的美。
“嗨,柳橙,過年好啊”,第一個來的是葉歡瑩,她帶著滿面自然的寧靜祥和微笑向他走來,簡直像個小吉祥物兒,她略微頓了頓,又說:“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你怎么來這么早啊”。
“沒辦法,我剛從老家過來,這不剛下火車,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就先過來了,你也來的不晚嘛”,柳戀塵老老實實的說。
“大哥,我天天都這個點兒,只是你沒發(fā)現(xiàn)而已,早點來給你們這些藝術(shù)家開門兒啊”,葉歡瑩隨口說。她因為還在學(xué)校上學(xué),而且比柳戀塵還低一級,所以得到了老田的特赦,早上過來開門,把該做的工作做了,等大家都來上了班,她就可以自由活動了。葉歡瑩不等柳戀塵說話,就又甜甜的笑著問:“喂,你吃過早餐沒啊”。
“哦,吃過了,剛在火車站吃的,你吃過了嗎”,柳戀塵有些心不在焉,這個學(xué)期要面臨實習(xí)畢業(yè)工作等等事情,是壓他心頭的一個重大問題,讓他有些心神恍惚,聽到葉歡瑩問他話,才收回思緒,隨口和她閑聊起來。
“我還沒有呢,要不你陪我去吧,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嘛”,葉歡瑩望著柳戀塵小聲的誠懇的說。
“得嘞”,柳戀塵爽快的答應(yīng)一身,拍打著雙手彎下腰,左手反扣在腰間,右手伸出做個請的動作。這是他看電視時感覺太監(jiān)打躬作揖的樣子搞笑,學(xué)著玩的,他也同樣細聲細氣的說:“娘娘好生走著,讓奴才來服侍您”。
葉歡瑩被他的怪摸樣逗得大笑起來,主動邀請男生讓她有些難堪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俏皮的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很有質(zhì)感的手,在他肩頭拍拍,也配合著說:“小橙子勉禮,平身吧,哀家有賞”。
兩個人歡聲笑語的走進不遠處的早點鋪子,在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葉歡瑩去買來早餐,坐柳戀塵對面,吃的斯斯文文。又擔(dān)心柳戀塵太無聊,隨手在她那像百寶箱一樣神奇的手提包中,拈出一枚棒棒糖,撕開了包裝,不由分說的賽在他嘴里。
回到工作室中,二人閑聊片刻,老田也來上班了,大家相互道過早安,寒暄幾句,老田就把柳戀塵叫道辦公室給他安排了任務(wù)??紤]到他這學(xué)期要實習(xí),老田就問他實習(xí)的事情有沒有眉目。柳戀塵考慮到這學(xué)期的實習(xí)很重要,將決定他畢業(yè)后的工作,老田這里雖熟悉,但是實力太單薄了些,不適合做長期發(fā)展,就委婉的含混搪塞幾句。老田也不執(zhí)拗,大方的表示這里的大門隨時為他打開云云。
柳戀塵謝過老田含蓄而熱情的挽留后,退出了辦公室,與葉歡瑩說幾句閑話告別,就下樓坐公交往住處來。他租來的那間小屋子由于關(guān)門閉戶太久,空氣有些沉悶。他的鼻子靈敏異常,可以捕捉到空氣中任何細膩的味道,這樣的沉悶空氣讓他眉頭緊皺,快步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在回家前,他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齊齊,不需要再打掃整理,就只洗了塊抹布,把窗臺茶幾等可能落有灰塵的地方擦拭一遍就行。
汽車火車坐著顛簸了一天一夜讓他有些困倦,他煮上一壺濃茶來提神。一面喝茶,一面歇息片刻后,就又開動起來,架起畫板鋪好畫紙,坐在沙發(fā)里,認真細致的把自己腦海中的意象世界刻畫出來,用他那雙藝術(shù)家特有的修長細膩的手留下一條又一條瀟灑的筆觸。
直到開學(xué)的前一天晚上,這時他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的工作,站起身拍拍坐的有些發(fā)麻的雙腿,然后拿起身邊的健腹輪推拉起來,這是他的一種習(xí)慣,長期坐姿會讓身體里的血液無法暢通無阻的流動,所以他每隔一個多小時就要站起來活動一下。
一陣電話鈴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他站起來看到屏幕上閃動著的張祿那張有些嬰兒肥的臉,有些疑惑起來。因為此時張祿他們應(yīng)該照例在酒吧聚會,柳戀塵因為工作繁忙,再加上楊依蕓還沒有回來,就沒有跟他們一塊兒去。按道理來說,這個點兒他們應(yīng)該正玩的熱鬧才對,怎么又來了電話呢?在疑惑中他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張祿的聲音不再抑揚頓挫,他氣急敗壞的叫嚷著說:“快來酒吧門口,他媽的,麥哲出事兒了”。
柳戀塵大吃一驚,想要問清楚具體情況,張祿那邊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他來不及考慮,匆匆忙忙抓起外套換上鞋子,就往酒吧趕去。當他火急火燎的趕到酒吧門口時,看到了讓他倍感驚異的一幕。張祿鼻青臉腫的,身上穿著的外套的一只袖子和袖口只連著幾縷絲線,分明是被人扯斷的,高超木楞楞的杵在一邊,橡根電線桿子似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慌的神色,李艷抓著他的一只手臂嚇得花容失色,那本就豐潤白皙的面龐更是慘淡淡的。
柳戀塵對眼前的局面做了快速的判斷,看起來這幫人是跟人打架了。這讓他更感驚詫萬分,要知道他們可都是乖乖的好學(xué)生啊,從來沒有招惹是非的習(xí)慣,除了麥哲有點飄。注意到麥哲沒在這里,正要出聲詢問,張祿已經(jīng)怒氣沖沖地說:“我靠,我們被一群流氓給揍了,麥哲也讓他們帶走了”。
柳戀塵聞言也有些驚慌失措,急切間沖口而出問:“為什么呀?,帶哪兒去了?”。
“哎,也不知道帶哪兒去了,麥哲這小子浪的沒邊兒了,今天又搭了個妞兒,跟人跳舞跳的好好的,突然就來了幾個大漢,當中一個領(lǐng)頭的叫什么“豹哥”,我靠,他媽的,五大三粗都成個豬了,還好意思叫豹哥,那豹哥說麥哲勾引了他的女朋友,不分青紅皂白給他一頓胖揍”張祿情緒激動的敘述著事情的經(jīng)過,又摸下自己臉上的腫塊,慘叫兩聲,情緒稍微平靜下來后,又接著說:“當時舞廳里一陣混亂,我上前一看,見麥哲被人家壓在地上打,就沖上去想拉開他們,哪知道這些混蛋不由分說,把我也拉進去一頓海扁,我他媽招他們了還是惹他們了”。
聽完張祿的敘述,柳戀塵也是怒火中燒,明秀的眼眸中神色凌厲,半響說不出話來,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平復(fù)下胸中的怒火,義憤填膺的說:“不管怎么說,還是要先把麥哲弄回來,小祿你傷的怎么樣,要不要先去上點兒藥”。
“我還行,沒什么大問題,關(guān)鍵這麥哲也不知道被他們帶哪兒去了,咱怎么找啊”,張祿憂愁的說。
“要不咱報警吧”,一直木楞楞杵著的高超,這時才緩過神來,喃喃著建議說。
“不能報警,就快要畢業(yè)了,這事麥哲也有錯在先,再說了,誰知道那妞是不是跟那幫流氓竄通一氣,專門給他下的套兒,萬一他們反咬一口,麥哲最差也得背個處分,到時候可就畢不了業(yè)了”,柳戀塵思索著分析說。
“是啊,我也是想到了這點,就沒敢報警,給麥哲打電話一直沒人接,這可上哪兒找他去啊,他他媽就浪吧,終于浪出事兒來了”,張祿無奈的靠在樹上說。
柳戀塵心中一動,拿出手機試著給麥哲撥去電話,“嘟嘟”的聲音響了很久,直到快自動掛斷時,那邊才接了起來。卻不是麥哲,是一個粗重沙啞的聲音,沒頭沒腦的罵罵咧咧。柳戀塵強忍心中怒氣,盡量彬彬有禮的說:“這位大哥您好,我朋友剛被你們請過去了,請問他還好嗎,我想接他回來”。
那粗重嗓門的漢子聽他說的客氣,也有些緩合下來,不再污言穢語的亂叫亂罵,說:“你朋友?就染著一頭紅毛這小子嗎,他不好,他媽的,他還想好嗎,瘦的跟個豆芽菜似的,還有膽子來老子地頭上拱白菜,老子不廢了他那雙雞爪子,還有臉出來混嗎”。
柳戀塵極力忍耐著,仍是客客氣氣的說:“這位大哥,您消消氣,我們都是學(xué)生,他哪能知道那是您的女朋友?。ㄐ睦镎f的是爛白菜),他要知道的話,我敢
保證,借他十個膽兒,他也不敢。再說,您留著他干嘛呀,那倒霉樣兒,只會給您添堵不是”。
“哈哈......”,電話那邊傳來沙啞的笑聲,然后接著說:“嗯,你小子還算會說人話,可是他把老子白菜拱了,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要不老子這臉往哪兒擱,這樣吧,你帶五萬塊錢來,把這王八蛋帶走,也算是給老子的精神損失費,老子也不算太丟臉,建南路那間臺球廳知道吧”。說完也不等柳戀塵回話,已經(jīng)掛斷了。
“怎么樣了”,張祿急切地問。柳戀塵苦著臉說:“他們要五萬塊贖金”。
“我靠,這幫雜碎,這不成綁架了嗎”,張祿憤怒的叫囂著,思索片刻,又恨恨的說:“我看還是先給他們吧,五萬塊我這還有,先把人平安帶回來要緊”。
柳戀塵低頭不語,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委曲求全的事,可是為了麥哲的安全和前途,他必須慎重考慮一下。半響,他才抬起頭,冷冷的說:“知道你不差這點兒錢,可是不能白白給了這幫孫子,這是明擺著要勒索,我看這樣吧,咱們兵分兩路,你們倆留一個先送李艷回去,天氣怪冷的,另外一個跟我去他們那里見機行事,實在不行,再給他們錢”。說完后他望著張超,想讓他陪自己去,畢竟張祿受傷了,得抓緊去處理一下。誰知道高超囁嚅著,好半天不言語,張祿主動說:“我陪你去吧,高超你先送李艷回去吧,兩小時后,我們要還沒回來,你就報警”。
高超答應(yīng)著,拉起李艷匆匆往學(xué)校走。柳戀塵和張祿也急忙叫了輛車往建南路趕去。建南路也在南城,距離不太遠,那里是一片拆遷區(qū)。大部分住戶已經(jīng)搬遷走了,大片破破爛爛的居民樓上只有零星的幾點燈火,路燈稀少,行人寥寥。大部分商鋪已經(jīng)關(guān)閉不再營業(yè),在一堆廢墟旁邊,他們找到了這里唯一的一間臺球廳。張祿給出租車師傅留了定金,告訴他稍等幾分鐘,他們還要坐車回去,大晚上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是很難再拉到客人的,司機師傅爽快的答應(yīng)下來。
經(jīng)過跟服務(wù)員打聽,他們得知麥哲他們在二樓的一個包間里。二人急匆匆爬上二樓,在過道里,柳戀塵注意到墻上的電閘,靈機一動,在張祿耳邊低語幾句,張祿會意,沖他豎豎大拇指表示贊同,他一個人往包間走去。
柳戀塵心臟突突的跳著,少年時期他雖也常跟人掄拳踢腿、斗智斗勇的,可是這次面對的可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專業(yè)流氓團伙,而且他單人匹馬的闖到人家地盤,從電話里他聽得出來,麥哲這回遇到的不是幾個好對付的角色。他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保持清醒的頭腦,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
終于,他鼓舞起勇氣,勉強讓自己臉上堆起賤賤的笑容,叩響了那件包間破破爛爛的門。給他開門的是一位體格健壯、滿臉橫肉的大漢,他的頭發(fā)只留下中間一小部分,染成綠色,用發(fā)膠粘起,做成一個雞冠。柳戀塵點頭哈腰客氣的說:“您好,我是來接我朋友的,哦,就是一頭紅毛的那小子”。
對方根本不搭理他,轉(zhuǎn)身立在門口,他懷疑這雞冠頭是個啞巴。麥哲就蹲在那雞冠頭腳邊,低低的埋著頭,一頭火燒云般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簡直像個雞窩,黑色外套上亂七八糟的印著各種腳印。聽到柳戀塵進來,麥哲抬起頭可憐兮兮的望著他,身材本就瘦小的他蹲著身子縮成一團,還真像個小雞仔。站在麥哲身邊的雞冠頭又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頭上,麥哲被迫又埋下了頭,那雞冠頭一身像忍者神龜似的肌肉塊,簡直像個屠夫。
柳戀塵快速掃視一周,兩個身材瘦小的青年在桌邊打球,他估計他們倆的威脅不大。靠墻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腦滿腸肥的家伙,腆著一個又大又圓的大肚子,初步估算,這個肚子要放在鍋里去榨油,怎么也能煉出七八斤油來。這家伙懷里坐著一個小小巧巧的妙齡女子,一頭藍色長發(fā)蓬蓬松松的,看起來相當妖冶,濃妝艷抹的打扮,兩片辨認不出本來顏色的眼簾上粘著蒲扇般的假睫毛,大冷天的穿著超短褲,露出兩條細細長長的白腿來,顯得很是清涼。
柳戀塵估計這個腦滿腸肥的肉球就是所謂的“豹哥”,忙上前陪著笑說:“豹哥,您好,我來接我朋友,請您高抬貴手”。
那豹哥正眼不看他一眼,肥厚的手掌在那女子裸露得大腿上游移著,一雙蛤蟆眼色迷迷的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半響才開口說:“哦...,錢帶來了嗎”。
“嗯,當然帶來了,稍等,我轉(zhuǎn)賬給您”,柳戀塵一面說,一面掏出手機撥通了張祿電話。腳尖輕碰下麥哲,快速的給他一個眼神,隨后又精光四射的盯著守在門口的雞冠頭,他明白,要想逃出去就得把這壯漢撂倒。那雞冠頭壯漢估計是陰陽失調(diào)火氣太大,被柳戀塵莫名其妙的瞪視惹怒了,怒氣沖沖地靠近他,一副要收拾他的模樣,這倒給了他機會。
守在外面的張祿動手了,包間里一片漆黑,在對方愣神之際,柳戀塵猛地躍起,準確得抓住那雞冠頭壯漢的雞冠,奮力往臺球案臺那里甩去。那雞冠頭大漢一不留神,柳戀塵又借著后退的沖力用上了十足十的力道,那大漢狠狠撞在臺球案臺邊,發(fā)出一聲慘叫。柳戀塵趁機打開門跳了出去,麥哲收到他的眼神暗示有了準備,也緊跟著他跳出去,那瘦小的身影,像只身手敏捷的猴子。
柳戀塵抓起進包間前故意放在門口的拖把,把門別上,招呼麥哲一溜煙往樓下跑去。張祿在拉下電閘時,已經(jīng)機智的跑出臺球廳,告訴司機準備出發(fā),又打開了出租車前后門,看到他們倆慌慌張張的跑出來,率先鉆進副駕駛座,柳戀塵和麥哲伸手敏捷的跳上車。司機是個老司機,發(fā)現(xiàn)情況不大對頭,猛地一腳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而去,老司機還忍不住破口大罵:“媽的,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準沒好事兒”。
驚魂未定的兄弟三人對視良久,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那種復(fù)仇般快感讓他們心頭暢快?!芭兑樌瓿烧闰}浪賤麥哲的任務(wù),哈哈....完美”,張祿笑著說,他又恢復(fù)了一貫的抑揚頓挫的腔調(diào),鼻青臉腫的疼痛和挨揍的屈辱已經(jīng)煙消云散。
“他媽的,這場子老子早晚找回來。把那群雜碎揍到他媽媽都不認識他”,麥哲狠狠的發(fā)泄著一面說,一面揮舞著那雙瘦弱的手臂,卻不小心牽動了被打傷的肋骨,痛的呲牙咧嘴的大叫,流出來的鼻血干涸在唇邊,看起來還真是慘烈的很。
柳戀塵了解麥哲家在京海市生活多年,有著盤根錯節(jié)的社會關(guān)系,他本人的幾個發(fā)小也是南城區(qū)一代有些名氣的混混,擔(dān)心他把事情鬧大,就勸著說:“你就消停會兒吧,被狗咬了還要咬回去么,都快要畢業(yè)了,安安穩(wěn)穩(wěn)把這幾個月過去吧”。
麥哲還是不解氣,唾沫橫飛的把那豹哥和雞冠頭等人的十八代祖宗上上下下的痛罵一通。估計那些逝去的先人們,在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問候時,也會忍不住想要爬起來教訓(xùn)一下他們的不肖子孫了。
經(jīng)過一家醫(yī)院時,他們下了車,張祿大方的多付給那老司機一百塊小費,當作補償。他的傷勢較輕,簡單處理后再上點兒藥就可以了。麥哲的傷勢較重,醫(yī)生建議拍個片子觀察一下,今晚需要先住院。柳戀塵和張祿把麥哲安頓好之后,就打車回學(xué)院。張祿頭上包了一圈紗布,看起來像個木乃伊,還是忍不住興奮的詢問柳戀塵是如何實現(xiàn)這華麗麗的逆轉(zhuǎn)的。柳戀塵把故事情節(jié)整合編排,再經(jīng)過一番添油加醋的渲染,繪聲繪色的給他描繪了一部精彩的武俠動作片。
在學(xué)院門口他們注意到一輛頗為豪華的轎車,楊依蕓和韓香悅亭亭玉立在車邊,一位身材修長衣裝華美的青年男子正從后備箱往下拿行李。柳戀塵遠遠的就發(fā)現(xiàn)了楊依蕓那裊娜的身影,心中正感到有些疑惑,張祿已經(jīng)歡歡喜喜的跑過去喊著:“好久不見,你倆可算是回來了”。
韓香悅發(fā)現(xiàn)他裹的跟木乃伊似的,驚慌失措的問:“你這是怎么回事呀”。
張祿聽著她關(guān)切的口吻簡直比任何靈丹妙藥都管用,樂呵呵的開著玩笑說:“沒什么,流年不利,被豬咬了”。
韓香悅看他嬉皮笑臉的估計沒什么大事,也就放下心來。那青年男子拿出行李后放在地上,奇怪的望著他們倆,韓香悅忙著嘰嘰喳喳的給他們介紹一通。
“你好,金子軒”,金子軒風(fēng)度翩翩的向柳戀塵伸出了手。
“你好,柳戀塵”,柳戀塵故作輕松的握上他遞過來的手,男人之間總有一種微妙的感知力,風(fēng)度翩翩的金子軒給他一種壓力,他能感受的對方的精明強干和自信豁達,老實說這是一位上等的男人,他雖也一向自視甚高,卻在氣度和涵養(yǎng)上略遜一籌。
柳戀塵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金子軒對楊依蕓的不同尋常,電光火石間心底出現(xiàn)了一絲隱憂,在接觸到楊依蕓望向自己那依然柔情似水的目光時,那一絲隱憂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從認識楊依蕓開始他的心思就未曾有一刻離開過她,她心理上的任何變化他都可以了如指掌。
金子軒本來是要來京海出差的,后來聽說楊依蕓今天要返校,就提前了兩天過來,順便送她們姐妹一趟。楊依蕓表示由柳戀塵和張祿送她們回宿舍就可以了,勸他回去早些休息。金子軒告別離開后,兩對許久未見面的青年情侶在互相交換過一個熱辣辣的眼神后,結(jié)伴往女生宿舍園走去,依舊是楊依蕓和韓香悅兩姐妹花兒挽著手輕輕松松的散著步,柳戀塵和張祿兩青年才俊拖著行李箱,忠實的充當著護花使者。
一路上,張祿又唾沫橫飛抑揚頓挫的把柳戀塵講給他的武俠動作片轉(zhuǎn)播一次,順便加入他是如何機智果斷的拉電閘,搶先開車門,才讓大家逃脫魔掌的,至于他被毒打的一段絕口不提,好像根本沒有這回事兒。簡直把他和柳戀塵都描述成了蜘蛛俠、金剛狼等人物,就連身為主角的柳戀塵聽了都忍不住臉紅心跳,熱血沸騰的。
“想不到你還有這么暴力的一面”,楊依蕓詫異的望著柳戀塵幽幽地說,自小在知識分子階層的文明社會生活的她,只有在影視劇里才會見到這樣的場面。
“呵呵,小意思啦,臨場發(fā)揮而已嘛”,柳戀塵朗聲笑著說,與楊依蕓的久別重逢,讓他激動不已,至于那臨場發(fā)揮簡直不值一提。
第二天上午又是李老師的《美學(xué)歷史》課,柳戀塵和張祿、韓香悅?cè)瞬⑴抛犞v,大一的學(xué)生選修這門課的比較少,韓香悅他們新聞系就更少了。這樣一來張祿同學(xué)簡直就愛死了這門課,在他追求韓香悅的過程中,這堂課給他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的機會。他拼命的抓住課間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對韓香悅關(guān)懷備至、細心體貼的進行了堅持不懈的追求。
李老師是一位詼諧幽默的講師,他總是能在講述干巴巴的歷史時,適當?shù)募尤肽敲匆粌蓚€小段子,讓學(xué)生能在莞爾一笑的同時,可以深刻理解其中韻味,達到深刻記憶的目的。而我們的韓香悅同學(xué)雖然平時活潑調(diào)皮,可是在課堂上是認認真真聽講的好學(xué)生,張祿同學(xué)雖然有一肚子的溫言軟語想要傾訴,卻不忍心在課堂上打攪他,強自鎮(zhèn)定著收回心神,認真聽講記筆記。都說小別勝新婚,何況他們才剛開始戀愛,那真是有說不完的情話,吐不完的密語,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形容他們的心情一點都不過分。
下課后,柳戀塵約了楊依蕓見面,他也是滿肚子相思急著要表達,她們昨晚回來的太晚,都沒有時間溫存一下下。于是他就向張祿和韓香悅告別,而張祿同學(xué)更是恨不得把這個高光的電燈泡趕緊轟走,哪怕是假裝的委婉的挽留一下都沒有。
午飯后,柳戀塵拉著楊依蕓那柔弱無骨的溫暖的手在學(xué)院南邊角落的小湖邊散步,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好像想要把這許久未見的心愛的人兒融化在眼眸中。接下來幾句屬于他們之間的對白開始了,雖然已說過很多次,已經(jīng)爛熟于心,可神奇的是他倆每次都能說出一些新鮮的不一樣的感受,創(chuàng)造出不一樣的結(jié)局。
“你想我嗎”,柳戀塵厚著臉皮開始了,雖然知道楊依蕓絕不會給出肯定的答案,他的神情還是滿滿的期待,因為這種答案是寫在臉上,刻在眼眸中的。
“哼,你猜”,楊依蕓習(xí)慣性的白他一眼,笑吟吟地說。她早已習(xí)慣柳戀塵那厚臉皮的熱情勁兒,正是這毫無保留地感情讓她總是感覺那樣的充實。
“哈哈....,我猜你一定想的不得了,想到你腳趾頭疼”,柳戀塵本著將厚臉皮進行到底的精神,隨后又真情流露的說:“我好想你,想的都快得相思病了,現(xiàn)在終于又見到你這顆靈丹妙藥了”。
“哈哈...,得了吧你,喏,你看,我不光腳趾頭疼,手指頭也疼啊”,柳戀塵得深情暖意讓楊依蕓沒有辦法不溫柔,她伸出一根裹著創(chuàng)口貼得小拇指撒著嬌說。
“哇...,怎么搞的啊”,柳戀塵輕輕捏著她那根柔嫩的小拇指心疼的說:“這兩天別沾水,一會兒給你買幾只塑料手套”。
“哦,沒什么啦,不小心劃了一下而已”,楊依蕓溫順的說,柳戀塵懇切的關(guān)心讓她心滿意足。忽然又想到昨晚回到宿舍后得不愉快,幽幽的說:“李艷和高超分手了,你知道嗎”。
“啊!為什么呀,他們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還一起去酒吧玩呢”,柳戀塵大感詫異的說。高超向來是寡言少語的人,相處三年柳戀塵除了對他的畫藝水平了解頗深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他跟李艷的戀情都是聽楊依蕓提起的。
“哎,就是昨天啊,你和小祿走后,他倆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李艷人現(xiàn)在悶悶不樂的,問半天也沒說清楚,好像是高超說他們性格不合,我去,我看他就是耍流氓,得到了人就不珍惜了,你們這些男人真是....”,楊依蕓為好友李艷憤憤不平,一向端莊典雅的她也不由自主的一通埋怨,埋怨過后,又注意到柳戀塵悶悶不樂的樣子,就補充著說:“我隨便說說,沒指你哈”。
“沒有”,柳戀塵隨口應(yīng)著,其實他是想著高超和李艷的事才郁郁不樂,平時寡言少語的高超談起戀愛竟然這樣快分塊合的,讓他瞠目結(jié)舌,同時也為李艷難過,對這位“楊柳依戀”的主要傳播者他是深有好感的,她是個讓人敬佩的才女,不應(yīng)該得到這樣的對待。感覺到楊依蕓溫柔的安慰他,照顧他的感受,他又有些受寵若驚起來,正想要甜言蜜語的說兩句暖心的話,楊依蕓又接著幽幽的說:“你又不是男人”。
柳戀塵壞笑著往楊依蕓腰間撓去,招呼的全都是楊依蕓最敏感的部位,楊依蕓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嬌笑著急忙解釋說:“你是男神,是情圣,是大才子,是大俠行了吧”。柳戀塵聽她說出這一連串好聽的稱呼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xù)撓她,卻死皮賴臉的抱著她盈盈一握的小腰,把她擁入懷中,實在是舍不得這溫香軟玉離他而去。
此時正是午后上課的時間,有不少要趕著去上課的學(xué)生來來往往的,楊依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小聲的說:“快放開我,好多人呢”,哪知柳戀塵卻摟的更
緊了,無奈之下她只好使出絕招,正色說:“你再這樣我可不理你了啊”。
這句話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柳戀塵立馬像聽到緊箍咒一樣,乖乖的放開了手。然后,他們又心照不宣的往人煙稀少的僻靜角落走去。畢竟他們有太多的溫言軟語,太多的相思濃情,急需要通過纏綿悱惻的方式來傾訴。
幾經(jīng)溫存之后,他們才心情暢快的往女生宿舍園去,楊依蕓下午沒課,柳戀塵送她回去休息。而他要趕著去上在大學(xué)的最后一堂課,接下來就要面對讓他期待又焦灼的實習(xí)、畢業(yè)、打拼事業(yè)等等。
藝術(shù)系負責(zé)就業(yè)指導(dǎo)的是李老師,他負責(zé)任的在群里發(fā)出一條條的招聘信息。一條關(guān)于“蟬鳴意象”的招聘吸引了柳戀塵的注意,這是一次校園招聘,初次面試的時間就在三天后的下午?!跋s鳴意象”是國內(nèi)乃至國際上知名的藝術(shù)設(shè)計公司,在國內(nèi)更是被稱為藝術(shù)家的搖籃,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多名出色的藝術(shù)家。
柳戀塵興奮異常的一遍又一遍的瀏覽這條招聘啟事,他之所以一直遲遲不確定實習(xí)的公司,為的就是要等待像“蟬鳴意象”這樣的藝術(shù)家樂園。他終于等到了這期盼已久的機會,他相信只要能進入“蟬鳴意象”這樣的公司,憑借著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應(yīng)該三到五年內(nèi)就會有所成就。這樣的話,他為他們“楊柳依戀”設(shè)想的未來,想要為柳爸爸和柳媽媽安排的生活,這些統(tǒng)統(tǒng)就可以實現(xiàn)了。而且他還可以繼續(xù)徜徉于藝術(shù)的海洋,用他那顆熾熱的心去創(chuàng)造很多很多的意象世界,這樣的生活想想都讓人陶醉。
他哪里還有上課的心思,豐富的想象力噴涌而出,在腦海中勾勒著一幅又一幅將來的生活場景。就這樣,他在美妙的幻想中度過了這最后的一堂課,下課后,他匆匆忙忙往宿舍跑,他想了解下宿舍里其他人參不參加這次招聘,再跟他們商量一下。至于楊依蕓,他暫時不打算告訴她,想著等塵埃落定之后再給她個驚喜,他幽默風(fēng)趣愛說笑,卻從不會夸夸其談的吹牛,尤其是對楊依蕓的承諾,做不到的絕不輕易承諾,承諾的就一定要想辦法做到,當然楊依蕓從來沒有要求
他做什么,都是他心甘情愿的、無怨無悔的想要給她些什么。
宿舍里的情況不出他的所料,張祿和麥哲不打算參加,應(yīng)該說他們不打算參加任何一次招聘,他們根本沒打算做畫家。張祿還在思考未來中,當然他的土豪老爸為他爭取了足夠多的可以思考的空間。麥哲早已經(jīng)忙著出國做練習(xí)生的事,想在舞蹈上繼續(xù)深造,很幸運他的家庭也是可以支持他這一夢想的。所以去參加這次招聘的是柳戀塵和高超,柳戀塵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興奮,歡歡喜喜的又跑去其他的宿舍,挨著個兒的調(diào)查調(diào)侃一番,大半年來住在外面,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這種事了。
談笑風(fēng)生間經(jīng)過初步了解,去參加這次招聘的同學(xué)還真不少呢,雖然有不少人說的含混不清,但是以他對他們的了解八成是要去的。不過看他滿面春風(fēng)的得意樣兒,似乎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的確,就成績來看,全系他和高超是拔尖的。
“蟬鳴意象”的招聘會如期舉行,招聘場所是學(xué)院最大的一間階梯教室,黑壓壓的幾乎坐滿了前來應(yīng)聘的學(xué)生。大家都被要求只能帶畫板畫筆等必要畫具,李老師和“蟬鳴意象”的兩位負責(zé)人共同主持這場像高考的招聘會。按照慣例,劉老師對大家說明注意事項,“蟬鳴意象”其中一位負責(zé)人闡述了對作品的基本要求,宣告著這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招聘正式開始。
一周時間過去了,柳戀塵卻沒有收到關(guān)于“蟬鳴意象”的復(fù)試邀請,這讓他有些忐忑不安,他焦急的瀏覽著群里李老師發(fā)布的任何一條消息,生怕錯過了什么,卻沒看到關(guān)于“蟬鳴意象”的半點消息。“應(yīng)該是初試的評選結(jié)果還沒有確定把,畢竟參加招聘的人太多了”,他樂觀的想,對于一件沒有確認的事,他習(xí)慣性往好的可能性去想。
因為不用去上課了,老田交給他的工作又剛剛完成交工,他突然空閑下來,有了大量的時間。楊依蕓告訴他要回?zé)煵ㄊ袑嵙?xí),這讓他很苦惱,那是幾個月的分離啊,然后再次回來相聚就是要畢業(yè)了,到時候又會怎么樣呢?他克制自己不去想這些問題,他期待著“蟬鳴意象”的復(fù)試邀請,對他來說“蟬鳴意象”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們的總部在煙波市,他在心里盤算著,通過復(fù)試后就申請調(diào)到煙波市,這樣就不用和楊依蕓異地戀了。而讓楊依蕓離開她爸爸媽媽和親人,也
是他不愿意的,他深深的了解一個離家在外的女生心里會有多苦。
他真想把這幾天難得的空閑時間都用來陪伴楊依蕓,可是,他現(xiàn)在是無事一身輕了,楊依蕓卻還有幾堂課要上。這天他依依不舍的在教學(xué)樓前和楊依蕓告別,然后順路去了附近的圖書館,算起來他有一年時間沒有來這里了,自從在外面的工作室擔(dān)任兼職畫師后,他就沒什么時間來讀書了。書是永遠讀不完的,讀書也是他最大的愛好之一。他悠哉游哉的在一排美術(shù)類書架前踱著步子,這類圖書他在大學(xué)前兩年就拜讀了大半,所以他需要挑選一本沒有讀過又不得不讀的經(jīng)典。
當他終于挑選到理想的經(jīng)典,準備去前面的閱讀室研習(xí)時,猛地抬頭看到了李老師抱著一摞書走出圖書館。他靈機一動,想趁這個機會打聽一下“蟬鳴意象”的事兒。急急忙忙的趕上前面的李老師,殷勤的接過老師手里那一摞書,在往教師辦公室走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問:“李老師,那“蟬鳴意象”的初試還沒有結(jié)果么”。
“初試?,你沒睡著吧,人家復(fù)試都完了,你沒去復(fù)試嗎?復(fù)試的一共三個學(xué)生,趙天華和你還有你們宿舍的高超”,李老師詫異的說,隨后敏感的感覺到情況不太對頭,繼續(xù)解釋著說:“因為進入復(fù)試只有三個學(xué)生,我就沒在群里面通知,擔(dān)心打擊大家找工作的心情”。
“可是,我怎么沒有接到復(fù)試的通知啊,您怎么通知的啊”,柳戀塵焦躁的說,畢竟這次的機會對他來說太重要了,這讓他忽略了對老師態(tài)度的失禮。
“我打電話通知的你們,那天我給你打電話沒打通,就通知你們宿舍的高超轉(zhuǎn)告你了,他沒給你說嗎?”,李老師疑惑的說,他大概猜到發(fā)生了什么,為這位系里的尖子生可惜,完全沒有在意他態(tài)度的焦躁。
“李老師,那個,書給您,我還有點兒事,對不起了啊”,柳戀塵匆匆忙忙的跟李老師告別,往宿舍的方向跑去,他必須要找高超問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兒,卻也有些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也大概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大好的機會就這樣滑稽的從他身邊溜走了嗎,他不甘心。
宿舍里高超正和張祿談的興高采烈,柳戀塵從來沒有見到過高超這樣興奮的樣子,也不曾見過他講話也可以這樣的栩栩如生。此時此刻高超那滿面春風(fēng),志得意滿的神態(tài)讓他有些惡心。
“柳橙,告訴你個好消息,咱老大哥通過“蟬鳴意象“的復(fù)試了,他今晚要請客,合計合計怎么宰他一頓,機會難得啊”,張祿笑著大聲說,這既成事實的宣布更像是一根針一樣刺進了柳戀塵的心臟,他心里翻江倒海的半天不能言語。
“就是柳橙,今晚就咱們宿舍四個,一定要盡興”,高超一改往日沉默的風(fēng)格,活潑豪爽的說。張祿了解高超的心思,自從他和李艷分手后,就不愿意和楊依蕓他們見面了,韓香悅又是他曾今喜歡的人,所以特意加上一句“就咱們四個”,也隨聲附和著說:“對,就咱們兄弟四個,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場”。
“高超,你什么時候去復(fù)試的啊,我怎么不知道”,面對高超的洋洋得意,柳戀塵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僵硬而生冷。
“哦,就前天去的,今天上午得到的通知”,高超輕松愉快的說“柳橙,你也別泄氣,你初試沒有過并不能代表什么,可能只是考官不欣賞你的風(fēng)格而已,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機會的“。
張祿注意到柳戀塵神情異常,也熱心的勸著說:”就是,柳橙,是金子總會發(fā)光,他們沒有選擇你是他們的損失,咱.....“。
”我沒通過初試?這事他媽的是你定的吧“,張祿還沒有說完,柳戀塵已經(jīng)怒不可遏的對著高超厲聲喊了起來,他有一種被人愚弄的屈辱感,而愚弄他的居然是自己的同窗好友,這真是讓他悲憤交加。
高超被他嚴厲的神情嚇到了,不由自主的有些發(fā)怵,勉強鎮(zhèn)定下來,故作輕松的說:”復(fù)試沒通知的大概就是初試沒過吧,李老師打電話通知我的,大概是因為復(fù)試的人太少了,就沒在群里通知“。
”李老師有沒有告訴你讓你轉(zhuǎn)告我去復(fù)試,你他媽到底是怎么回事,腦子進水了還是豬油蒙了心了“,柳戀塵已經(jīng)沒有一點點心情看高超表演下去,直截了當?shù)恼f。
”哪有這回事啊,你聽誰說的“,高超本能的反駁著,但畢竟理屈詞窮,聲音越來越小,隨即也意識到柳戀塵什么都知道了,隱瞞已經(jīng)沒有意義,再說了他感覺自己也沒范什么錯啊,就又理直氣壯的冷冷的說:”你自己復(fù)試自己不掂記著,反而要我提醒你,這是我的責(zé)任嗎?“。
張祿聽著他們的對話,大概理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再也按耐不住,不滿的對高超說:”不是,老大哥,你通知他一下會死啊,咱都一個屋住好幾年了,大家同學(xué)一場“。
”切,你懂什么呀,你們真是糊涂到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服了你們,復(fù)試的是三個人,但人家要兩個人,那姓趙的人家是帶著投資去的,面試不過是走個過程,明白嗎,所以我和你只能進去一個“,高超輕蔑的說,張祿對他的責(zé)備讓他很不爽,好像有要圍攻的意思,也點燃了胸中的一腔怒火,韓香悅選擇了張祿對他來說是種羞辱。在他隱隱感覺到韓香悅有意于張祿的時候,就在內(nèi)心里對張祿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后來他在短時間內(nèi)和李艷發(fā)生了關(guān)系,是在刻意的掩飾自己的真情實感,來維護自己尊嚴的一種手段。同時他一直感覺自己在宿舍的存在感很弱,好像是被孤立的,可是他毫不在乎,因為除了柳戀塵的天賦讓他有些羨慕外,他對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是不屑一顧的,張祿和麥哲在他看來就是兩無能的二世祖,他片面狹隘的認為他們只是靠著家庭背景可以肆意揮霍青春罷了。在他看來他比他們更成熟穩(wěn)重,比他們更懂得競爭,所以他也比他們更殘忍,他贏了,至少目前是這樣吧。
柳戀塵心中的悲傷已經(jīng)超過了憤怒,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自以為精通人情世故,卻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同窗好友高超。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的感覺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他不知該如何宣泄自己的痛苦,咬著牙狠狠地說:”好,你終于承認了,沒有冤枉你,是吧“,一面說,一面抄起腳邊地上的一只空水桶無力的往高超面門砸去。高超沒有防備被砸個正著,鮮紅的鼻血噴涌而出,流過那張窄窄的長長的面龐,他本能的捂著鼻子,抹下一把鮮紅的血跡,這回他徹底憤怒了,呲牙咧嘴的往柳戀塵撲過去,動作僵直的像個僵尸。高超這副丑陋的嘴臉消除掉了柳戀塵的無力感,他此時對這個人已經(jīng)只剩厭惡,況且他本來體內(nèi)就有一股戰(zhàn)士般的熱血,猛地后退一步躲開高超的攻擊,再次掄起水桶狠狠砸在他肩頭。柳戀塵這次使了十足十的力氣,高超那高大的身體也禁不住搖晃起來。張祿急忙上前,擋在他倆中間,把他們推開。這時相鄰幾個宿舍的同學(xué)也聽到了動靜,都趕著來看熱鬧。其中有幾位和柳戀塵關(guān)系好的同學(xué)拉著他退出了宿舍,高超的冷漠和決絕讓他背脊發(fā)涼,他臉色煞白,一種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的情緒灌注在他的胸腔和心房。
柳戀塵一個人盲目的在校園里亂走,突然間他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去面對那些熟悉的同學(xué),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剛剛發(fā)生的事,解釋不解釋又怎么樣,他們或許會同情,或許會嘲笑著幸災(zāi)樂禍,或許麻木不仁的心中不會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