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二樓已經(jīng)不少人,聞聽那仆從之言,有人低頭輕笑,有人悵然若失,有人交頭耳語。
李玄面前端坐的張沐陽忽然一愣,輕輕將酒杯放下,沉默不語。
俊朗青年聽到仆從之言,也是一呆,然后臉色漲紅,哼笑一聲,站起身來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我趙崇樓一身才學(xué),她何香玲要斬我?我還瞧不上她呢?剛好一拍兩散!”
俊朗青年說完,拂袖便要下樓。
“趙賢弟,怎么晚飯不吃就走?來來來,不要跟粗俗奴仆一番見識(shí)。”張沐陽忽然站起身,幾步上前,一把抓住趙崇樓的胳膊,拉了回來。
“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賢弟,李玄。這位是趙崇樓趙賢弟?!?p> 張沐陽一把將趙崇樓按在身側(cè)坐下,又向著李玄哈哈一笑道:“賢弟,哥哥我做一回主,你不會(huì)介意吧?”
李玄終于見到一個(gè)臉皮比城墻還厚的,只能擠出笑容來,輕輕搖頭。
“來來來,趙賢弟,一醉解千愁,姻緣這種事情,隨緣就好?!?p> 張沐陽將自己的杯子斟滿,又將趙崇樓面前酒杯倒上,舉起酒杯兩人碰個(gè)杯,一飲而盡。
“嘿!我趙崇樓滿腹才學(xué),是我看不上她!還要斬我?”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趙崇樓長吁一聲,高喝:“倒?jié)M!”
張沐陽又將兩個(gè)杯子倒?jié)M,兩人舉杯碰了一下,張沐陽舉杯就飲,抬眼卻看到趙崇樓并不是與他干杯,而是托著杯子站起身來,立時(shí)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趙崇樓一手托杯,向著四處看看,忽然高聲吟道:“清風(fēng)樓上——一杯酒!”
見他轉(zhuǎn)過臉,李玄連忙裝作認(rèn)真聽的樣子,再轉(zhuǎn)臉,張沐陽口中含著酒,硬擠出笑容來。
趙崇樓把手中酒杯晃了晃,點(diǎn)點(diǎn)張沐陽面前的酒壺道:“酒不喝完——不許走!”
“咳!咳!”李玄好險(xiǎn)沒有笑出聲來,放下竹筷,輕輕拍了兩下掌,豎起大拇指。
趙崇樓仿佛找到知音,滿臉激動(dòng),深吸一口氣,將酒杯高高舉起,大喝一聲:“今宵與卿一場醉!”
一口將杯中酒喝干,趙崇樓緩緩坐下,臉上的張揚(yáng)之氣慢慢收斂,一股莫名悲傷之色沾染臉頰。
“此生只共卿,卿,白首……”
李玄目光呆滯的看著兩顆熱淚從趙崇樓目中滾落,然后一個(gè)大男人像個(gè)孩子似的,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這……
整個(gè)二樓的人都看向這一桌,李玄一時(shí)間有些不知所措。
“無妨,無妨,”終于將口中酒咽下的張沐陽輕舒一口氣,擺擺手,又拍打著趙崇樓的肩膀道:“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蕹鰜?,哭出來就好了?!?p> “想我趙崇樓滿腹才學(xué),卻對(duì)她何香玲另眼相看,這些時(shí)日,都是百依百順。每日我們吟詩作賦,我知她聽不懂,都將句子說的淺顯直白,我這般遷就,她竟要斬我?”
一邊放聲痛哭,趙崇樓一邊扯著李玄與張沐陽的衣袖傾訴。
“明白,明白,這世間的事情,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賢弟放心,你的仙緣包在哥哥身上!”一手穩(wěn)穩(wěn)端著酒杯,張沐陽一手拍著趙崇樓安慰道。
“我當(dāng)初是看不上她的,是真看不上的。是她求著我,說我的文采好,說我的字漂亮,說我是她良緣,說愿與我白首偕老……香玲,你為何要斬我!為何如此啊……”
“何人聒噪,活的不耐煩了!”突然,三樓上“蹬蹬蹬”下來一人,一臉怒容,看著李玄他們?nèi)艘宦暠┖取?p> 趙崇樓的哭聲戛然而止。
清風(fēng)樓三樓,平日約定成俗,都是二等以上男人才可上去。
李玄抬眼瞟一下這從三樓下來之人,身穿一件灰褐錦袍,消瘦的臉上滿是怒容。
黑眼圈,皮包骨,腎氣不足。
李玄第一時(shí)間想到了“爐鼎”兩個(gè)字。
“師兄勿怪,我這兄弟一時(shí)傷心,打攪師兄修行,九陽在此賠罪,賠罪!”張沐陽趕緊站起身,滿臉堆笑,拱手作揖。
二樓大廳其他人都將臉轉(zhuǎn)開,裝作低頭用餐模樣。
“哼,塵緣盡了在此干嚎也是無用。不想淪落四等,就趁早滾出塵緣谷?!比龢巧舷聛磉@男子冷哼一聲,神情倨傲的說完,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樓。
聽到此人的話,張沐陽連忙賠笑道:“師兄說的是,是?!?p> 趙崇樓渾身一震,頓時(shí)目光呆滯,口中喃喃:“塵緣盡了……塵緣盡了……”
一邊說著,趙崇樓緩緩起身,向著窗臺(tái)走去。
這是,要尋死?
李玄趕忙伸手拉住,張沐陽也過來抱住趙崇樓腰身道:“賢弟莫要想不開,哥哥這還有不少仙緣,到時(shí)候任你先挑!”
“香玲都要斬我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只要香玲……”
這邊拉扯紛擾,那已經(jīng)回轉(zhuǎn)一半樓梯的男子又回過身來高喝:“你們拉著他干嘛?讓他死!塵緣谷里每年死的男人這么多,不多他一個(gè)。”
趙崇樓一聽,原本安定下來的情緒又開始狂躁,掙扎著又往窗臺(tái)去。
李玄氣的想罵人。
這塵緣谷中的人,都這么無腦嗎?
“也不知道是誰都被趕下仙山了,還在冒充爐鼎,還有臉教訓(xùn)別人!“
便在此時(shí),二樓樓梯處響起一道清脆聲音。
誰被趕下仙山了?
整個(gè)二樓,包括剛才還鬧著要跳樓的趙崇樓都轉(zhuǎn)過臉來。
所有人的目光緩緩移動(dòng),定在去往三樓的樓梯之上。
只見那男子面皮抖動(dòng),渾身衣袍無風(fēng)自動(dòng),雙目中猶如燃燒起熊熊烈火,咬著牙:“蘇……皓……澤!”
李玄順著這男子的目光看去,只見二樓樓梯口處站著一個(gè)身材不高,還是半大孩童模樣的少年。
這家伙穿一身深灰色袍服,將頭發(fā)梳攏高高盤一個(gè)發(fā)髻,似乎是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矮。
“怎么?想打架?我奉陪!”
少年臉上還有幾顆青春痘,此時(shí)神情傲然的抬頭:“竇志書我告訴你,沈瑜師姐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以后我就是她的爐鼎?!?p> 這小表情之驕傲,讓李玄不禁咂舌。
做爐鼎,值得這么驕傲?
三樓那男子原本怒急的表情緩緩收斂,恨恨的看向李玄他們,突然手掌一揮。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