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傾覆,白茫茫一片。
西北外宅,醫(yī)坊內(nèi),何甲搬著一個小板凳坐在醫(yī)坊門口,胸前摟著一本醫(yī)書,呆呆的看著門外的皚皚白雪。剛開始下雪的時候,自打娘胎出來十幾年都沒有看到雪的他興奮了好幾天,醫(yī)坊小院內(nèi)的幾個歪歪捏捏的雪人便是他的杰作。但是時間久了,也就那樣了,反而有些懷念起四季如春的益州了。
“車隊已經(jīng)離開一個半月了,也不知道文哥兒到哪里了?!?p> 何甲目光看著遠處的官道,空曠無一人,心中覺得有幾分落寞,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厚重的棉襖。
起初陸文離開,他還覺得是好事,可以不用做功課了。但是這日子長了便越發(fā)的想念了,甚至連每日的功課都不敢拉下了,總覺得陸文一下子就會回來,到時候若是沒完成功課又會挨罵。
“何甲!”
就在何甲發(fā)愣之際,一道靚麗身影突然從一旁跳了出來,將何甲嚇了一跳,整個人直接仰倒了過去。
這女子也沒想到何甲會這么不禁嚇,連忙上前將何甲扶起。
“不礙事不礙事。今天是又要抓藥嗎?”何甲起來之后連忙擺擺手,然后抬頭看向面前的女子,只見女子一系襦裙,裝扮樸素而又唯美,一時間令他看呆了。
陸婉看著何甲,笑著道:“天氣這么好,不如我們出去玩吧?”
“不了,今天的功課還沒有完成呢?!焙渭资中膭?,但是思索了一下,還是對著陸婉搖了搖頭。
最近這一個月來,陸婉時常會來醫(yī)坊抓藥,而兩人也熟絡(luò)起來,如今已經(jīng)能夠正常交談了。兩人了解過后,何甲也發(fā)現(xiàn)陸婉性情也有幾分活潑,但是在外人面前卻不會顯露出來。
陸婉一張秀氣的小臉上微微蹙了蹙,閃爍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道,“那我陪你一起做功課吧?!?p> 何甲點了點頭,便搬起椅子回到了屋子里,然后倒了一杯茶水遞給陸婉,笑著說道:“這是用養(yǎng)生方子煮的茶水,可以驅(qū)寒暖身?!?p> 陸婉接過茶水,微微驚愕的看著何甲,“你會抓方子了?”
何甲臉色羞紅了一下,連聲道:“不是我抓的,是我從醫(yī)書中看到的?!?p> 陸文離開了一個多月,缺少了陸文的訓練,何甲覺得自己的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tài),有些靦腆,但是他反而覺得這種狀態(tài)更適合自己。
半晌后,何甲坐在大堂內(nèi)持筆做功課,陸婉則坐在旁邊看著他。
兩個人仿佛成了一幅畫。
“陸文哥有消息傳來嗎?”陸婉小聲的問道。經(jīng)過這段時間與何甲的相處,他知道在何甲心中,陸文是個特殊的存在。
何甲手中動作一頓,然后微微搖了搖頭,繼續(xù)寫到。
“現(xiàn)在南嶺那邊大雪封山,信件不好往來。我會讓父親多多留意那邊的消息?!标懲褫p聲說道。
“謝謝。”何甲輕聲道。
“不用客氣?!标懲衲樕行┬呒t,說道。
又過了半個時辰,何甲長舒一口氣,將手中的筆放下,今日的功課算是做完了。
這個時候,一道腳步聲突然響起,吸引了何甲與陸婉的注意,兩人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從板凳上跳起,連忙分開。
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從樓梯處緩緩走下來,正是袁老。
“見過袁老?!标懲癯闲卸Y,只是臉上還掛著兩抹緋紅。
何甲也朝著袁老深深作揖。
“藥房之中有兩副我抓好的藥,上面有地址,你送過去吧?!痹陷p輕說道。
“是。”何甲連忙應下。
說罷,袁老在何甲與陸婉兩人掃了一眼,便負手回了樓上。
何甲與陸婉兩人目送袁老回到樓上,連忙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僥幸的神色。
“我去送藥?!焙渭渍驹谠卣f道,一雙手無處安放。
“我正好順路,一起走吧?!标懲袷种改碇嘟z,目光看向門外的一片白,輕聲說著,臉上的紅暈更勝。
“那我去拿藥,你等我一下。”說罷,何甲便沖向了藥房。
陸婉看著何甲的著急狂奔的模樣,連聲道:“慢點?!敝皇堑仍挸隹?,何甲已經(jīng)越過大堂沖進了后堂藥房里面,看著何甲這副模樣,陸婉掩嘴輕輕一笑,笑道“傻子?!?p> 約莫一刻鐘后,何甲與陸婉一前一后的走在官道之上,隔了大概有一丈有余。
走了一會,陸婉回首看著何甲,催促道:“你快點啊。”
“哦哦。”何甲笑呵呵應聲道,雙手拎著草藥,笨拙的跑上前來,與陸婉并肩走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距離約莫兩尺左右,不算近,也算不上遠。仔細聽,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兩人默不作聲,陷入一種奇怪的氛圍之中,聽著對方的呼吸走了許久。
但是很快,兩人的腳步停住,那絲曖昧的氣氛被破壞。何甲目光凝重的看著攔住自己去路的兩名青年,看著對方直勾勾的盯著陸婉的眼神,他知道來者不善,暗暗地向前一步,將陸婉護在身后。
“何甲,他們是陸家本家的子弟,在縣衙門當差。左邊那個人,叫陸高之前曾來過我家求親?!标懲裥÷暤恼f道,聲音之中也有幾分緊張。
聞言,何甲暗暗地點了點頭。西北外宅的縣衙門就是個擺設(shè),里面盡是一些陸家本家子弟或者外宅中有些權(quán)勢地位的子弟。同時看向兩人,一高一矮,雖然長相一般,但是身上穿的卻非常豪奢,能看出不是一般的家庭。
“陸婉,你一個本家子弟跟這么一個仆役混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左邊的高個子叫做陸高的青年陰戳戳的朝著陸婉說道。
“用不著你管?!标懲穸阍谏砗?,怯生生的喊道。
“哼!”陸高冷哼一聲,然后抬頭看向何甲,說道:“你小子識相點趕緊滾,不然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何甲看著兩人,并未回答,目光灼灼,一步不動。他身后的陸婉則緊緊的抓住了何甲的衣角,顯得有些緊張。
看著何甲的動作,陸高不怒反笑,“一個仆役也想冒充英雄?小爺今天就讓你變成狗熊!”
“上!”
“打死他!”
接著,就看到陸高還有他那個同伴一齊朝著何甲沖了過來,速度不算快,一看就沒有練過武。但是何甲自己也沒有練過武,此時他手心也有些微微出汗,但是并未慌張,而是認真的看著兩人的動作,同時讓陸婉朝后退了幾步。
“去死吧你這個臭小子!”那陸高率先沖上來,一記沖拳就直奔何甲面門而來。
何甲早就盯著他的動作,面對這一記直勾勾的沖拳一個低頭便躲了過去,然后抬起右腿,以迅雷之速施展出一記撩陰腳,正中這陸高命門。然后一個后退,連忙閃出去,避免與兩人纏斗在一起。
“嗷~”
而受到這這記撩陰腳的陸高,此時已經(jīng)癱倒在地,雙手捂著襠部,臉上每一寸皮膚都寫著痛苦二字,喉嚨中發(fā)出低沉的嘶吼聲,仿佛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而那個跟在陸高身后的矮子看到陸高的模樣,也被何甲這一記殺伐果斷的撩陰腳嚇退了幾分,暫停了攻勢,一時間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何甲看著倒在地上的陸高,不為所動。
腦海中回想起陸文一直以來對他的諄諄教導。
“打人最重要的就是攻其要害,一擊不中,立刻抽身而走?!?p> 此時此刻,何甲深切的體會到了陸文所說的話的含義。
然后便牽著陸婉的手,越過兩人繼續(xù)朝前走去。期間那個小矮子看到何甲的目光,反而打了個冷顫,下意識捂住襠部朝后退了幾步。
等兩人走遠,足足過了一刻鐘,陸高才在這同伴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高哥,現(xiàn)在怎么辦?”這小矮子弱弱的問道。
“等回去找我爹!我一定要讓這小子付出代價?!标懜唠p腿有些顫抖,但是臉上卻一副狠厲的模樣。
“那咱們現(xiàn)在回家?”小矮子問道。
“回什么家?趕緊去醫(yī)坊!”陸高一臉痛苦的說道。
然后在攙扶下,陸高一瘸一拐的朝著西北外宅的醫(yī)坊走去。
而另一邊,陸婉跟在何甲身后,臉上猶豫了很久,才羞紅著臉說道:“你這陰損招式是從哪里學的?!”
“額...”何甲本想說是從陸文哪里學的,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好,便正色道:“從書里學的?!?p> “書里還有這個?”陸婉驚奇的問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焙渭啄7轮洃浿嘘懳牡恼Z氣說道。
“不正經(jīng)!”陸婉啐了一口,不再看何甲。
何甲疑惑地撓了撓腦門,哪里不正經(jīng)了?
不過沒過一會,陸婉便蹙著眉頭有些擔心的說道:“你剛才打了陸高,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報復的。”
何甲笑著說道:“沒事?!?p> 不過內(nèi)心之中還是有幾分擔憂,心中對于陸文的歸來更加期盼了。
在接近南嶺的路上,一行上千人馬緩慢在走在雪原之中。
阿嚏!
騎在老黃馬背上的陸文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是不是得了傷寒?要不要加件衣服?”一旁的劉和道關(guān)切的說道。
“不用不用?!标懳倪B忙朝著劉和道擺擺手嗎,心中則暗道,是誰又罵我了?
“也不知道何甲這小子怎么樣了?可惜這大雪封山,交通不便,不然的話也能寄封信回去了解情況?!?p> 而沒過一會,天空之中云層漸底,風逐漸呼嘯起來,時不時還有冰晶打在臉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遠處出現(xiàn)了一群建筑群,令侍衛(wèi)營的人全都興奮起來。
等走進來看,這是一個驛站,規(guī)模不算很大,但是在這荒郊野嶺之中,也足以振奮人心。
蕭折魚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