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jié)，講武堂的預(yù)備班，也就是識字班，在刺史府里進(jìn)行了低調(diào)的開班儀式。
李煜這個毛頭小子很莊重地訓(xùn)了一番話。
眾人也積極熱情，雙眼瞪亮著拜過了至圣先師孔子。
然后，開始補(bǔ)習(xí)！
這六十多個人被分成了三個小班，由三個老書生帶著他們快速識字。初次上課，這群武將還有著一股匪氣，嚇得幾個老秀有些顫抖。
李煜在這里呆了一天，硬生生地把這群匪將壓了下去，并定了一條強(qiáng)硬規(guī)則，“不能通過考試就不能進(jìn)講武堂，不能進(jìn)講武堂也就不能提拔”。而考試，都是由李煜親自出題批改。
這群將校的識字不能落下，但軍務(wù)操練繁忙，這些將校也不能天天來回刺史府和大營。于是，從第二天開始，三個秀才夫子就被李煜帶到了武昌軍的營樓。
李煜又在里面呆了兩個時辰，監(jiān)督這些人。
……
“嗨，這可比打仗難多了?！?p> “學(xué)了幾天，我看這些字都想直接捅過去?！?p> 識字班開課幾天，這些人就開始紛紛抱怨起來。
“噓噓，張淼來了?！?p> “噓噓，禁言?！?p> 張淼是李煜安排的風(fēng)紀(jì)委員，每周的任務(wù)就是寫一份課堂報告直接遞交給李煜。手持尚方寶劍，自然引得這些學(xué)員難受。
但是張淼又是習(xí)慣性的僵硬臉，他們想套點近乎都辦不到。
而這些“奇事”也引起了大營里其他將校的注意，不過除了嬉笑一番，都只帶著不解從營樓旁邊路過。
識字？為啥要識字？
……
“此事的確是節(jié)度使府所做?！惫?jié)度使府中，李煜淡淡地點了點頭，而下面的高越卻是滿臉愁容。
最近，李煜派出的串門入戶搜集硝土的小隊伍，終于引起了眾怒。
打的是節(jié)度使府的招牌，這些私兵行事自然也非常粗魯，在各家各戶一陣雞飛狗跳之后就消失，然后又流竄到下一家。
要是不配合，這些人就明晃晃地亮刀，并威脅說這是節(jié)度使府的命令。
軍國大事，不可違抗。
終于，十幾個大戶接連地向著刺史府告狀了。所以，高越這邊也有些頂不住了，就跑到節(jié)度使府找李煜。
“的確是個問題，我們是行事粗魯了。”李煜也默默地給自己做了檢討。
不過這些出自糞坑的硝土，卻還是得繼續(xù)掏，自己在城外的工廠還沒有出貨，而且其實產(chǎn)量也不會太高，民間才是主力坑。
九州大地，一家一個坑，這才是硝土的主要來源。
“這樣，高越，明天你把城內(nèi)一些靠得住，財力雄厚或者想發(fā)財?shù)募易宥颊賮怼！奔热恍U來不合適，那就要用點技巧了。
“大人，您這是何意？”高越小心翼翼道。
“既然蠻來不行，那就以利引之吧！”李煜揉了揉頭，這又是錢的事情了?，F(xiàn)在自己的玻璃工廠已經(jīng)在全力開工，一出廠就直接裝運順流而下，運到金陵。
同時北方的銷售渠道也漸漸打開，一小部分貨物開始直接沿著漢江，運往中原地區(qū)。不過北方地區(qū)沒有像皇太弟李景遂，齊王李景達(dá)這樣的皇家經(jīng)銷商，市場打開的比較慢，唯一好處就是不用被抽成這么嚴(yán)重。
看來還是要繼續(xù)開財源啊。
高越辦事，也很令人放心。當(dāng)天，鄂州城內(nèi)七八家大戶的家主就被他召到了刺史府，第二天，所有人都跟著高越來到了節(jié)度使府。
“拜見六皇子（刺史）大人！”高越作為文官，還是稱李煜為刺史，而這些平民，見到李煜，只能畢恭畢敬地稱呼“六皇子”。
“好了，都請坐，今天找你們來，也不多廢話了?！崩铎险姓惺?，讓他們直接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來。
他很直接，對于這些土財主們，開門見山就好。不過李煜這番，這些鄂州大戶，反而放心不少。
昨日高越召見他們，說要明天去見六皇子，可把他們嚇壞了。他們這些小小財主，怎會得到天潢貴胄的相召呢？
雖然高越一直說是好事，但從古到今，在皇族大鱷前，小屁民哪有好事呢？不扒皮抽筋刮地三尺，都是感恩戴德了。一個運氣不好，就是滿門抄斬。
他們這一夜都是輾轉(zhuǎn)反側(cè)。
“大人，您請吩咐?！币晃淮髴艉苁亲鹁?。
“你是？”李煜問道。
“在下鄂州城東鄧氏族長，鄧巍?！?p> “好，都還是先坐下去?！?p> 聽著李煜略有點怒氣，高越帶頭，所有人都直接在大堂兩邊的案臺后坐了下去。
“閑話不多說，我這里有些生意，你們做不做。”語氣很堅定，有些不容商量的意思。
“糟糕！”底下眾多族長心里撲通一聲，果然是要刮地三尺了。
“大人所說，小人們自當(dāng)不敢不從?！编囄]管李煜到底想要做什么，直接站了起來，率先答應(yīng)了。
不過內(nèi)心卻是苦澀萬分，這就是這個世界，君要民財，小民不得不割，還得笑著臉割。
花錢才能買平安。
“哈哈——”
“諸位不要誤會?！崩铎峡粗娙俗兓玫哪樕α诵?。看來一直以來官家對小民都是予取予奪，形象有點糟糕，沒有信任了。
“諸位都知道最近節(jié)度使府很需要一些特定的糞土吧?！崩铎弦怀隹?，立即驚訝了眾人。
雖然這事大家都知道，但怎么能說呢。天潢貴胄和這低賤骯臟之物豈能扯在一起。
底下眾人默然不知如何回話。
“這的確是我們想要的，不過現(xiàn)在諸位大戶家的，都已被我的小隊伍搜刮了一番了?！崩铎宵c了點頭，嘴角咧開，“可還不夠！”
“大人，如果您需要，這事就包在我們身上。”
“大人，您要多少我們都給您辦到。”
一聽只要這些糞坑的邊角料，所有的族長立即氣色恢復(fù)了過來。這事，問題不大，不是田畝金銀，那就沒問題！
而且還能討好六皇子。
必須搶著辦了。
“別急，如果我說要的是能裝下整個鄂州城的，你們辦得到嗎？”李煜笑了笑，他這可不算開玩笑。就算掏刮完整個九州，那也還是不夠，只要有戰(zhàn)爭，制作火藥的硝土就永遠(yuǎn)不夠用的。
“大人，這……”
“好了，你們知道我需要很多就是了！”
“小民一定盡心盡力，替大人分憂?！?p> “小民一定盡心盡力，替大人分憂?！?p> 到這個地步，這些大戶都是精明人了。
而李煜接下來的話，卻是真的驚悚到眾人了。
“而且，你們運來的那些糞坑邊角料，我全用銅錢收購，明碼實價。具體就是我這里先下訂單付錢，然后你們?nèi)フ?。”李煜嘴角斜斜一笑?p> 強(qiáng)制別人辦事，永遠(yuǎn)沒有誘惑別人效果好。
“大人，不必不必，大人需要的，我們一定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剞k法，又怎敢拿大人的錢?！?p> 底下的各位家主，也都連連擺手。
“趙燦，抬上來?！崩铎蠜]理會這些人，直接招呼側(cè)堂的趙燦，抬著一個箱子出來。
“打開！”
砰——
“哇！”眾人一陣驚嘆，箱子里面放著的都是晶瑩剔透的水晶，底下還有一塊塊金條。
“這就是我的訂金，這些水晶大家可認(rèn)識？”李煜現(xiàn)在手頭有些緊，索性直接拿著水晶物品直接充當(dāng)貨幣使用了。
而且這樣比運到金陵再換回黃金好多了，少了兩位經(jīng)銷商的回扣。
“認(rèn)識認(rèn)識，聽說這樣一個水晶杯都要50兩金了?！币晃淮髴粞柿搜士谒?，指了指其中的一個玻璃杯。
“認(rèn)識就好?！崩铎闲呛堑溃F(xiàn)在這些水晶，在上層中幾乎都可以充當(dāng)黃金。
而他把黃金與水晶放在一個箱子里，也就是為了突出這個效果。
雖然這在金融上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事情，但是一般人根本不會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玻璃易碎，那李煜就有完全的把握把這些玻璃變?yōu)橹T國通用貨幣，而自己化身為美聯(lián)儲了。
“我出錢，你們?nèi)フ覗|西?！?p> “謹(jǐn)遵大人旨意！”
“謹(jǐn)遵大人旨意！”
都見到水晶黃金了，這些小民內(nèi)心已經(jīng)歡呼起來了。和皇族做生意這種好事，一般都是朝里貴族之間才會有的，而如今，他們居然也可以攀上。
“好，愿意的去高別駕那里登記，具體事情我都會吩咐給高主簿?！?p> “高越，這事很重要，認(rèn)真辦?！崩铎习咽虑槿糠愿澜o了高越。
“大人放心，高越定竭盡全力?！?p> “好，等下跟我來，留下跟我一起用餐，具體的我跟你說?！备咴揭呀?jīng)基本被李煜拉進(jìn)了自己核心層，今天吃飯也是正是認(rèn)可的意思。
不過今天這事的主角可不是高越，在李煜眼中，這群普普通通的大戶，才是他的落子。
未來，若是發(fā)展到如李煜所想，這群人，將會在利益的吸引下，“竭盡全力”地提供者硝土，直到你用不完他們催著你用。
還是用不掉他們就會鼓噪戰(zhàn)爭。
一個大唐軍工復(fù)合體，在李煜的刻意為之的情況下，誕生了。
——
晚上，節(jié)度使府中，高越單膝效忠，與馮達(dá)趙燦張淼共碰一杯后，就算是李煜真正的心腹了。
拿著玻璃杯，喝著清酒，李煜又細(xì)細(xì)品味了自己孵化的軍工復(fù)合體，有些期待。
這是自己釋放的一只惡魔，雖然現(xiàn)在還非常非常弱小。
心思寧定，李煜又飄想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商君，他也放出了一只惡魔——“耕戰(zhàn)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