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爸就去了大女兒家,聽說陳末來借過錢,陳爸有些后悔當(dāng)初不讓女兒借錢給她弟弟。要是當(dāng)時小末把錢還了,就不會有后來小末跑到蓉城,自己又被斷了一指的事情了。后悔歸后悔,事情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只有破財盡快把災(zāi)免了。只要兒子以后不再賭了,以后的日子就還有法兒過。
從大女兒家拿了銀行卡陳爸直接去了銀行取錢,銀行聽說他要取十萬四千塊,告訴他一次最多能取不超過五萬的現(xiàn)金。陳爸苦苦哀求,不取給他錢,他就賴在銀行的辦事窗口說什么也不離開。最后都驚動到了行長,行長批準(zhǔn)才給他破了個例。拿到十萬四千塊的現(xiàn)金,他把卡小心的塞到內(nèi)褲上縫著的口袋里,又從那堆錢里面抽出了一張放到口袋里,其它的現(xiàn)金都裝進背著的布袋子里,然后把布袋子抱在懷里出了銀行。
進了村剛拐到自家門前的小路上,他就看到幾個人已經(jīng)進了他家院子,正扒著窗戶往屋里看。陳爸看了看周圍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家的情況,連忙快跑了幾步,推開院子門走了進去。
“幾位,幾位,我回來了,我這就給你們開門?!标惏帜樕吓阒?。
昨天的事他還歷歷在目,他知道這些可都是亡命之徒,既然錢馬上就能還上了,他也沒有必要再得罪他們。開門之后,幾個人擁著亮哥先進了屋,進了屋亮哥就大喇喇的坐在了陳爸常坐的椅子上,等陳爸進屋也想坐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里連個閑著的板凳都沒有了,他只能在屋子中間站著,這個陣勢讓他心里不免有些緊張。
“亮哥,錢我準(zhǔn)備好了,我兒子說和你們是簽了字據(jù)的,那我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字據(jù)?”
陳爸臉上雖然堆著謙卑的笑容眼神中卻有一絲狡黠,他點頭哈腰的對亮哥說。
“當(dāng)然,錢還了,字據(jù)肯定會給你的。”亮哥說著從手包兒里拿出字據(jù)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錢,您數(shù)數(shù),十萬三千九百塊,一分不少?!标惏终f著,就湊過去拿桌子上放著的字據(jù)。
“等等,”亮哥的手擋住了陳爸伸過去的手,“昨天是十萬三千九,今天是十萬九千一百四十三元七毛三分,咱爺倆也挺熟了,就還是按老規(guī)矩我給你把零頭抹了,你給十萬九千一百塊就行,啊,一百也抹了,你給十萬九千塊吧。”
陳爸沒有感激亮哥對他的大方,他愣怔的站在那里,張大著嘴邊看著面前一臉和善的亮哥。什么情況?睡了一晚上覺怎么就又漲了五千元?
“大叔,認(rèn)字不?過來看看這協(xié)議,日息百分之五,本息日復(fù)利懂了嗎?你如果今天不還錢,明天就要還十一萬四千六百塊了?!绷粮缯f完大聲的笑了起來。
周圍的幾個人也跟著大笑,這時候要是有人從他家門前經(jīng)過,還以為他家有什么大喜事了呢。這么好的氣氛陳爸怎么有種想一頭撞死的感覺?一天五千多的利息,這還真是在搶錢。陳爸想說這個錢他不還了,可這個時候他懷里的包兒卻已經(jīng)被人拽走。包里的錢被倒在桌子上,亮哥不緊不慢的擺弄著那成沓的鈔票。
“大叔,你欠的這五千一百塊什么時候還呢?”亮哥的語調(diào)很溫柔,但傳到陳爸的耳朵里卻很刺耳。
“亮哥,我實在沒錢了,那個,那昨天你們還斷了我一根手指,這根手指能抵五千元不?”陳爸一臉的苦相。
“一根手指五千元,好啊,我覺得這個交意可以做。兄弟們,斷他一根手指,我們的賬今天就算清了?!?p> 有兩個人過來,把陳爸那只好的右手按在了桌子上,閃著寒光的匕首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別,別,亮哥,我是說昨天你們已經(jīng)把我左手的手指斷了,我沒說用我右手的手指抵那五千塊呀?!?p> 陳爸哀嚎著拼命想抽回被按住的右手。有人從身后在他腿上踹了一腳,陳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借著這股勁兒他的手也順勢掙脫了出來。他向跪爬兩步,抱住了亮哥的腿。
“亮哥,亮哥,你就高抬貴手吧,我實在是沒錢了,不對,我還有,還有?!标惏终f著連忙在口袋里翻著,一把錢被他掏了出來,雙手捧著遞到亮哥面前。
亮哥用手指夾出里面的三張百元面值的鈔票,然后將陳爸的手推了回來。
“大叔,這些錢您留著用。”亮哥臉上帶著陰惻惻的笑容,“大叔,干我們這行的有我們這行的規(guī)矩,您湊不齊錢又舍不得您的手指,可我們也不能因此壞了我們的規(guī)矩不是?”
亮哥說完沒等陳爸反應(yīng)過來,示意手下將桌子上的錢收了起來,然后把陳末簽的那份協(xié)議扔給了還跪在他面前的陳爸。陳爸看到了上面兒子的簽名,就連忙打開眼前桌子上的抽屜,將那張份協(xié)議放進抽屜又上了鎖,生怕再被人搶走。亮哥站起身撣了撣被陳爸抱過的褲腿,然后邁步向門外走去。正當(dāng)陳爸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的時候,他看到有兩個人正拿著汽油桶往屋里潑。
“亮哥,亮哥,你這是什么意思?”陳爸朝著已經(jīng)走到門外的亮哥喊著。
“我說了,誰也不能壞了規(guī)矩。既然你沒錢還賬,那就得留點兒教訓(xùn)?!绷粮缯f話間已經(jīng)快走出院門了。
屋里只剩下兩個人還在潑汽油,陳爸連忙撲過去阻攔。其中一人見陳爸朝他撲過去,提著汽油桶拉著同伴出了屋,陳爸連忙過去將門插上,然后倚著門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正當(dāng)他以為躲過一劫的時候,“嘩啦”一聲,隨著窗戶玻璃的破碎聲,一個帶著火苗的東西飛了進來?!皳洹钡囊宦?,離窗最近的櫥柜上的布簾燃燒了起來,陳爸連忙脫下上衣過去撲打,沒有燃盡的布簾被撲打下來帶著火苗掉到地上,地上的汽油瞬間被引燃,火勢一下子在屋里蔓延開來,陳爸見狀扯著嗓子大叫救火。
等鄰居們幫忙將火完全滅掉的時候,陳家的三間正房已經(jīng)只剩下帶著燒成木炭的門框和窗框的廢墟了。幸好鄰居們來的還算及時,才沒讓這場火蔓延到四鄰,陳多多在家時住的那間西房也保了下來。衣衫襤褸被煙熏的滿臉黢黑的陳爸,左手的繃帶上鮮血混雜著黑灰烏糟糟的一片,他已經(jīng)麻木的感覺不到疼痛,看著剛才還好好的家現(xiàn)在變成了這樣,又想到被亮哥拿走的那十多萬塊錢,還有自己斷掉的這根手指,陳爸悲從心起,不由蹲下身不停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嚎啕大哭,鄰居們勸了幾句見他情緒穩(wěn)定一些也就都離開了,滿是煙塵的院子里只留下還在不停抽噎的陳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