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月過去,從雨水頗多的夏季轉(zhuǎn)而便到了大雪紛飛的冬日,這此期間也傳來了一些捷報,說是白郅的鎮(zhèn)災(zāi)之法略有成效,百廢待興的受災(zāi)區(qū)也已經(jīng)緩慢恢復(fù)之中。
但相對于,沈柚默這幾月的日子也不算得很好過,不是半夜有怪事兒便是時常有人要暗中害她。
但所幸的是,要么便是她及時發(fā)現(xiàn)了端倪,要么就是有人先替她遭了殃,才不至于直接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便是這樣的抒情不算多不算少,可偏偏每次都是滴水不漏,沒有任何破綻可讓人發(fā)現(xiàn),抓不到任何人,找不到任何證據(jù),勉強(qiáng)尋到的不過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甚至于搭不上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就更是讓她沒辦法確認(rèn)那個人了。
“這說起來也是怪事啊,往常安平侯府可是平靜得好似不曾住著人一般,反而在沈娘子嫁過來后的這一年多里啊,可盡是出事兒,就沒個消停?!?p> 茶樓自雪堂二樓的一處雅座中,一個和林和榮來往較為親密的夫人以玩笑的語氣說著,轉(zhuǎn)而又瞧著面前之人的視線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話音直接一轉(zhuǎn):“唉,也難怪沈娘子身子沒能養(yǎng)好全了,這些個雜事堆到一起,換作誰都沒辦法與沈娘子這般淡然處之,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中還讓身子恢復(fù)了些,其他人來怕都要吐血臥床不起了?!?p> 話剛說完,這名夫人就像是才剛發(fā)現(xiàn)了人一般,連忙起身看向來人,面帶歉意地笑著。
林和榮則是在這名夫人起身之前便端坐著喚了一聲,“沈娘子也來了,可真是好巧啊……若不然來我們這坐吧,還有位子空著呢?!?p> 沈柚默端著笑容,淡淡地看了一眼林和榮旁邊空著的一個位置,剛好與冷著臉喝著茶的鄒關(guān)鳶打?qū)γ妗?p> 而剛才還在說著她的那名婦人瞧著她不吭聲,又眼睛一轉(zhuǎn)打著馬虎道:“方才只是恰好提了一下沈娘子,我也是沒惡意的,只是有些替沈娘子覺得累心……”
“馬夫人有心了,只是家中有些不聽話又時常鬧騰的鼠輩而已?!鄙蜩帜弥鴷r機(jī)說道,臉上還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話說得也很柔和,看似平易近人。
“也是啊……”
馬夫人也跟著露了一個夾帶著暗諷笑容,只是她的笑還沒有完全展開,沈柚默的話鋒直接一轉(zhuǎn),“不過說來也還好,鬧不起什么風(fēng)浪,只是不似馬夫人家里后院那般和諧友睦,今日這個院子鬧,明日那個院子爭?!?p> 馬夫人的臉色直接一黑,笑容爺都僵在了臉上,林和榮和鄒關(guān)鳶在一旁也覺得有些臉面掛不住。
但畢竟是公共場面,林和榮也維持著一副恭維的笑,又開口邀了沈柚默落座。
沈柚默依舊還是剛才的神情,不過也并沒有要應(yīng)林和榮的約,“嫂嫂,著實抱歉了,今日我之所以來也是有人約了才會來,今日便只能拂了嫂嫂的面,改日再與嫂嫂約?!?p> 話一說完,沈柚默就直接略過了此處,直接往三樓走去。
邀她前來的人早已在此等候,看著對方露出的笑容,沈柚默也跟著回了一笑,隨之便坐到了此人對面。
剛一坐下,沈柚默便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道,“可還真是難得,珩王妃竟然會主動邀請人來自雪堂飲茶了?!?p> 雖然平日里來往不多,但沈柚默能知道的消息中,也包含有她面前這一位,珩王妃李洛嫻的有關(guān)消息。
要說這位珩王妃,身份也算是體面尊貴,但實際確實一個比較吝嗇的人,便是平時互相常來往的人,能少花些銀錢便少花些,絕不會主動請人到名貴的茶樓酒樓,乃至于去聽?wèi)?,也都是順著別人出言相邀了才去。算著比例,也頂多算是別人請她十次,她就統(tǒng)一回饋別人一兩次,不過身份也都擺在那兒了,便是不滿也沒人會說,也就頂多私下犯嘀咕,之后該請的還是會請。
而她自己可很少會請李洛嫻去飲茶聽?wèi)颍闶羌抑械难缯堃膊欢?,也就只是寥寥?shù)次,加之家中主君不在,平日又沒什么值得辦宴的時機(jī),相對于帝都旁的公爵勛貴已經(jīng)是少得不知多少次了。
李洛嫻何嘗不知沈柚默話里的意味,不過她也不當(dāng)一回事,那些請過她的人的不滿她都不覺得有什么,更何況是本就來往不甚多的人的話呢。
不過客套話終歸還是要的,面上總得和睦相處。
“您可是郡主,自然是與別的人不一樣了?!崩盥鍕古踔璞K,小小地飲了一口,卻沒有當(dāng)即就將之放下,而是借著茶盞的熱度暖著手,神情又忽然間感慨起來,“雖說身份貴了不少,但也只是表面上看得過去,這私底下呢,總是這里缺那里少,不過勉強(qiáng)開銷得過去,再多的就以珩王那些死俸祿,也開支不了這么多花銷,所以一些不打緊的就不必過多在意,偶爾補(bǔ)償一回就算了?!?p> 李洛嫻說著,抬眼看向了沈柚默,嘴角又泛起笑意,“更何況,我這也還算好的了,郡主這些個月,可沒什么動靜吶,不請人也無人請,也就偶爾有刺客去到訪,豈不比我更省簡?”
沈柚默沖著茶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xù)打茶,沒有回應(yīng)李洛嫻。
雖然沒有得到回復(fù),但李洛嫻還是自顧自地說道:“郡主應(yīng)該也對一直躲在背后搞小動作的這人感到煩擾吧,畢竟一個說不準(zhǔn),就會真的被算計到了,怎么說都是得早些抓住的好……看來郡主修養(yǎng)的這些個月,沖茶的手藝又精進(jìn)了不少,都比以前在禮學(xué)堂時沖的茶的味道濃厚了許多?!?p> 像是覺得手中茶盞內(nèi)的茶涼了一些,李洛嫻沒有再繼續(xù)捧著了,轉(zhuǎn)手就將腿上的湯婆子抱了起來。
沈柚默垂著眸捧起了茶盞,剛沖泡好的茶湯還冒著熱氣,同時手心也感受到了比較燙的溫度。
飲了幾口熱茶潤了潤嗓,暖了暖身后,沈柚默才想起了剛才李洛嫻的一通子不太順耳的話,便揚(yáng)眸掃了過去,同時將手里已經(jīng)夠燙手的茶盞放下,溫聲道:“手藝也就這樣,只是沖泡的茶葉好,水也很好,這才有這般濃厚的茶香?!?p> “話也不能這么說,茶葉雖要緊,但沒有好的手藝,再好的茶也只是徒勞?!本拖袷腔貞浧鹆耸裁?,李洛嫻眼眸中的情緒變得稍有低落,隨即又恢復(fù)正常,接著說道,“其實你自己也清楚,你的身份可是當(dāng)朝至今唯一一位郡主,即便是表面上與母家、與官家好似不睦,自己的夫君又被貶到了受災(zāi)地,一切看著都是處于劣勢……”
李洛嫻在說的同時,還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坐在她對面的人的神情變化,但讓她覺得失望的是,她并沒能看出什么。
“可是要真算起來,無論如何你的身份都同公主一般的尊貴,要是郡主真被人害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會被等閑視之。有些害你的可能并不會要你命,但要你命的要么是能與官家抗衡的,要么就是傻子?!?p> 沈柚默聽言忍不住咧嘴笑了幾聲,但又發(fā)覺這么笑好似不太體面,便又很是費(fèi)勁的忍住了想笑的沖動。
沈柚默當(dāng)著李洛嫻那有些繃不住的臉,輕咳了幾聲:“萬一和你說的可能不一樣呢?萬一他們都是直接想要我的命做些什么呢?”
“確實,一切都不一定是如同想好的那樣發(fā)展,但能在侯府里暗戳戳的下手,也就只有府內(nèi)的細(xì)作了吧?”李洛嫻煞有其事地認(rèn)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旋即又有些玩鬧地對待著,“再過一段時日,便是除夕了,郡主不如好好辦一次家宴,也好掃一掃這一年的霉頭,同時迎祝一下來年有個喜慶的日子呢?”
也不管沈柚默有沒有聽明白話里的話,李洛嫻一說完這句話,便直接站了起來,手里碰著溫?zé)岬臏抛?,身后跟著兩名侍婢離開了。
而李洛嫻剛走到二樓,便一眼看見了正巧也要離開的鄒關(guān)鳶。
二人一見面,就齊愣愣地臉色一暗,之間的氛圍也跟著變僵。
最后還是李洛嫻先行一步離開,徒留鄒關(guān)鳶在原地緊攥雙手,咬牙切齒。
而林和榮和另外幾名夫人就只是在旁觀望,神情似笑非笑,在鄒關(guān)鳶轉(zhuǎn)頭看過去時便都裝作沒有注意到一般。
從自雪堂離開后,沈柚默幾乎是出神著回到了花落軒,甚至于雪霜見著奇怪,連連呼喚了幾聲都沒回應(yīng)。
“嘶……雪霜你可真是越發(fā)地沒尊卑了,竟敢拿繡花針扎我的手指了!”一下吃痛,沈柚默便直接忍著痛地喊了一句,而罪魁禍?zhǔn)自谠怂焕C花針之后便一溜煙地跑到了門外,便是她能去追也不一定追得著,此時就更是只能純粹在嘴上罵幾句。
不過沈柚默雖然不能直接責(zé)打雪霜胡亂給她扎針,但旁的人卻可以管著她。
非常不走巧的是,雪霜剛逃出去一會兒,就與盼安打了個正面,沈柚默剛才的喊聲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于是,雪霜又被盼安數(shù)落了一陣子,沈柚默則在一旁時不時笑出點(diǎn)聲音來。
不過即便是嫌繁瑣不想辦什么家宴,但沈柚默還是和母親單方面商量了一下,就著手安排所有事務(wù)了。
何怡語雖然表面上都隨自己這個已經(jīng)變得完全不聽勸告的女兒如何便如何,但還是會忍不住要擔(dān)憂。于是還是忍不住半途插了手,同時還將國公府的一部分人手都調(diào)了過去。
珩王府內(nèi),李洛嫻正隨手修剪著自己培植的一些花,聽了侍婢的傳報,當(dāng)即就停下手,言語間滿是詫異。
“咦?不是在除夕那日辦宴么?”李洛嫻轉(zhuǎn)眸看向了來通報的侍婢,有些懷疑是不是她聽錯傳錯了。
侍婢就像是明白李洛嫻在懷疑什么,頭肩低得更低了,“婢子打聽到的就是這樣,說是在廿四小年那日在侯府辦家宴,國公府也在侯府一起過。又因為是家宴,不好請?zhí)嗳耍驼埩艘恍┯H緣關(guān)系更近的人去,也不過是二三席面而已。”
李洛嫻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這個席面多少、自己有無份不怎么感興趣,但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不選在除夕那夜,“還有別的嗎?”
侍婢一時也抓不準(zhǔn)李洛嫻的心思究竟是什么,就只好咽了咽口水,又道:“婢子還依稀聽了幾句,說是除夕那夜宮里有宴請,不好安排,便……”
“好了。”李洛嫻打斷了侍婢的話,“你下去吧,安平侯府那邊再有什么舉動,便來告知我?!?p> “婢子領(lǐng)命?!本拖袷莿偨?jīng)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這名侍婢剛一出了屋,就險些在下階梯時崴到腳,最后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暗處,有一個身影出現(xiàn)又隱了身形。
……
小年這天,侯府內(nèi)還算熱鬧,幾乎都是親朋間的寒暄祝愿,一些比較礙眼的人都沒有前來,反倒是以前好似不怎么會往來的另一房白家受邀派來了兩人。
沈柚默看到來人倒是有些覺得驚奇,便是直接上前面帶疑惑地問道:“白絳姐姐之前不是說已經(jīng)商定了婚事么,怎么……”
白絳冷著一張臉擺了擺手,嘆聲道:“沒什么,只是在定婚約后,這家中出了白事,婚約也只得是廢止了?!?p> 白絳說著,又抬手示意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名男子,“他是家中幺子白翥,與筱兒是雙生,也快議親了,若是郡主有什么認(rèn)識的好姑娘,不妨介紹一二?!?p> 白翥臉一木,沒好氣道:“阿姐,我還未成功名,婚事可再緩緩,阿姐還不如多關(guān)心一下自己……”
白翥話還沒說完,白絳就直接掃了一個眼神,嚇得他沒敢在說完。
沈柚默看著與白筱長得幾乎一樣的白翥,和她姐姐白絳的一方面壓制說鬧,忍不住眉眼帶笑,短暫地把一些煩惱拋諸了腦后。
因為這一場家宴說是沈柚默來打理,但實際上卻是何怡語獨(dú)自安排。除了一些比較要緊的事情,沈柚默也只是閑在一旁看著。
暗中,又有一個人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