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有狐墜星辰（5）
錦月伸出手，本想去摸一摸狐貍頭，又忽然瞥見自己手腕上整齊的牙印，默默將手縮了回去。
星漓用漂亮的眼看她。
“你真的覺得，星辰隕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么？”
稚嫩的孩童聲線，又帶了點天生的尊貴冷傲。
淡紫色的眼，映著天地蒼茫，宛若流動的星河。
錦月愣了一下。
然后她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在人間，若是人們看到星辰隕落，都會虔誠地許愿?！?p> “人們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一閃而逝的流星里，仿佛流星墜落之后，自己的愿望便會成真。”
錦月笑了一下。
“這難道不是一種美好么？”
秋野摸著大白的毛，不停地點頭。
“很美好呀，像大白的鈴鐺聲。”
小狐貍靜靜看了錦月一會，轉(zhuǎn)身飛快跑了。
梅先生道：“你不去追么？那可是能口吐人言的靈獸，至少七階。”
錦月笑著搖了搖頭。
“我已有契約獸。再者，他很像我從前認(rèn)識的一位朋友?！?p> 無論是外形，還是說話的語調(diào)，都像極了。
尤其是眼神。
冷傲的，似乎不將天地萬物放在眼中的眼神，又帶著些與世隔離的孤單寂冷。
如同一朵開在雪山之巔的花，燦爛又孤獨。
——
除夕。
風(fēng)雪消逝，白茫茫的天空上，露出一點寡淡的日光。
用過早膳，君滄亭便帶了幾個人進(jìn)宮。
每年除夕，北辰皇族都會在宮中設(shè)宴，將整個北辰的貴族聚在一起，歡度新春。
錦月一向?qū)@些不感興趣，便沒有去。
皇宮的新春宴會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天明，時沫與時靡一大早出去了，君府仆從也都回了家。
偌大的君府，只剩錦月一人。
快到中午時，錦初來找她。
“哥哥知道阿姐不喜應(yīng)酬，便在家中做了菜，讓我來接你?！?p> 錦初挽上錦月的手。
“我們已許久未和阿姐一起過年了?！?p> 錦月跟錦初去了蘭澤王府。
整個蘭澤王府都很安靜，仆從早便被樓御辰遣回家過年，連守門的侍衛(wèi)也不在。
錦月到時，樓御辰正站在院子的檐廊下。
他的腳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紅燈籠，伸手一點，那些燈籠便各自有序地掛在了檐廊下。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笑看著錦月。
“可要和我一起掛燈籠？”
“樂意之至?！?p> 錦月走過去，用靈力牽引著燈籠懸空，又準(zhǔn)確地掛在了一旁的傾吾樹上。
傾吾樹的花枝歡快地抖了抖，許多緋色的花瓣輕盈地落下來。
錦初拿了本話本坐在一旁。
“那掛燈籠的事就交給哥哥和阿姐了，我偷個懶?！?p> 樓御辰又在傾吾樹上掛了幾個燈籠，道：“外面有人找你?！?p> 錦初一愣。
“嗯？誰會找我？”
該不會是哥哥想同阿姐單獨相處，特地把她支開吧？
“我猜是沐笙?！卞\月眨了眨眼睛，將一盞兔子形狀的燈籠塞給錦初，“去見見吧?！?p> 錦初不情愿地站起身。
“我見便是。阿姐為何還要塞一盞燈籠給我？”
樓御辰道：“沐笙特地來見你，你也總不好讓他空手而歸?！?p> 錦月點頭。
“紅燈籠代表喜慶，也算是給他一份新春祝愿?！?p> 兩人一唱一和，錦初只得提著兔子燈籠出去了。
沐笙正站在蘭澤王府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門便被從里面打開了。
錦初提著一盞兔子燈籠，站在門內(nèi)看著他。
兩人之間，隔了一道門檻。
“沐公子，你來找我，有事么？”
“無事?！便弩下燥@局促，“我只是想，來和你說一聲新春快樂?！?p> 錦初抿了抿唇，然后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新春快樂?！?p> 又將燈籠遞給沐笙。
“沐公子，這個給你。我還有事，便不招待了，沐公子請回吧?！?p> 沐笙接過燈籠，有些失望。
“好?！?p> 大門在他眼前緩慢關(guān)上，將錦初的身影完全擋起來。
沐笙看著手中的燈籠，是一只小兔子，眼睛紅紅的，映出里面的燈火。
比暗淡的日光還要耀眼幾分。
沐笙在蘭澤王府前站了一會，才提著燈籠，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他的另一只手上，握著一塊玉佩。
是沐笙小的時候，他的母親給他的。
母親說，若是他有一日遇到了心愛之人，便將玉佩贈給她。
他本來想著，要將這塊玉佩當(dāng)做新年禮物贈給錦初。
——
神界。
雪無正坐在金蓮湖畔彈琴。
他今日穿了件簡單的白衣，沒有束發(fā)，滿頭白發(fā)垂落下來，有幾縷落到了湖邊，風(fēng)一吹，便與金色蓮花纏在一起。
一曲終了。
雪無收起琴，站起身朝晝星臺走。
他剛走進(jìn)去，便見去年錦月掛的紅燈籠都被擺在路邊，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燈籠。
昀曦正站在一個凳子上，踮起腳費力地將舊燈籠拿下來，又將新燈籠掛上去。
她穿得很多，動作很吃力。
雪無心中微動，手一抬，新燈籠便將舊燈籠全都取代了。
昀曦驚喜地回頭看他。
“師尊！”
昀曦從凳子上跳下來，飛快地跑到雪無身邊，仰著小臉看他。
“師尊，新春快樂?！?p> “新春快樂?！毖o理了理她因掛燈籠早已皺巴巴的衣裙，“你為何要將燈籠換了？”
昀曦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這些燈籠都舊了，不好看，也不熱鬧，新春應(yīng)該喜慶紅火一些。”
她今早出晝星臺，看到神界到處都掛滿了好看的紅燈籠，很是喜歡。
別的上神宮殿前都會有許多前去恭賀新春的人，唯有師尊門庭冷清。
師尊這樣好，他的晝星臺，也應(yīng)該熱鬧才對。
雪無蹲下身，認(rèn)真地看著昀曦。
“你若喜歡熱鬧，可以去找帝淵。他是帝君，他的繾云閣今日會很熱鬧?！?p> 昀曦毫不猶豫地?fù)u了搖頭。
“我不去找他。”
“為何？”
昀曦抿著唇想了一會，才說：“我不喜歡他?！?p> 雪無一愣。
“既如此，你便去找晝星臺的神侍，讓他們備些好吃的，晚上我陪你一起吃?！?p> “我就知道師尊對我最好了，我這便去！”
昀曦很高興，一路小跑著去了。
雪無看著她的背影。
厚實的冬衣將她裹成了一個球，看起來小小的一個，卻分外有活力。
與當(dāng)年那個決絕赴死的人截然不同。
只是他沒想到，她的執(zhí)念竟那樣深，即便什么都不記得，也不肯原諒帝淵。
直至昀曦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視野里，雪無才轉(zhuǎn)身朝晝星臺下走。
天衡帝君的蓮憂殿毗鄰晝星臺，被結(jié)界封著。
雪無沒有任何障礙地走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