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大霧,更深露重,溫禾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了許久也無法入睡,腦子里有些事兒亂糟糟的擠成一團,她越想越亂,索性一個翻身,套上軟靴就下了床,打算去庭院里走走。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避開了守夜管家,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走。
庭院還是同白日里的景象一般無二,不過夜色深了些,遮住了不少嬌艷花朵的漂亮。溫禾獨自走到涼亭里坐下,撐著下巴漫無目的開始發(fā)呆。
她這時候才想起來,晚間時自己忘了問玉香去找阿爹商量的事兒說得怎么樣了。
好奇心驅使她想去找玉香問個清楚,可剛起了身又恍然想起現(xiàn)在已是深夜,玉香早就已經進入夢鄉(xiāng)。溫禾聳了聳肩膀,訕訕然坐了回去。
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無聊得緊。
她垂下眸子,沒來由就想起了薇寧離開房內時同她講的那句話:“小姐,說實話,你真的應該開始想想未來夫家的事兒了,就算不為正室小姐的身份著想,你也得尋思一番萬一日后老爺將你許給你不喜歡的人怎么辦?若是到了那時候才想起來要打馬后炮,只怕是你連哭的聲音都沒有就得被五花大綁著上花轎了。所以啊,得趁著一切還沒有定奪之前,先找找讓自己有感覺的那個人,總歸慢慢相處著也不是什么壞事?!?p> 有感覺………有感覺………
溫禾眨巴著眼睛,在心里重復默念這個詞語,還是沒弄明白其中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什么才是叫有感覺?
她是真的不懂。
“溫小姐?”四下寂靜的氣氛里,突然從身后傳來個低沉的聲音,溫禾被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
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白天見到過的言若勛,許是害怕夜涼的緣故,他的肩上披著一件厚實的雪狐絨,白花花的羽毛看起來溫暖極了。
這么晚了她睡不著所以出來溜達溜達,可是他怎么也會在這兒?
溫禾拍著胸脯,如釋重負地說:“是你啊言公子,你真是嚇死我了?!?p> 言若勛不好意思地捂嘴輕笑了聲:“真是抱歉,方才看到溫小姐就激動了些,忘了現(xiàn)在已經這么晚了,驚擾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這般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倒是反過來讓溫禾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擺手說:“也沒事兒的,我就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知道是你就好了?!?p> 言若勛點著頭,問:“溫小姐怎么這么晚了還在庭院里賞景?是溫府的景色真的很美嗎?”
溫禾摸摸腦袋,吐了吐舌頭,說:“我睡不著,出來到處逛逛,沒想到居然會遇到言公子,真是有緣。”
她又反問:“公子你呢?也是睡不著嗎?”
“不是,”言若勛微笑著溫聲說,“在下只是習慣了晚睡早起,深夜也喜歡四處走走看看?!?p> 這可真是個怪癖,溫禾心想。
“那其實也挺好的,”她說,“挺好奇言公子怎么會有這種習慣的?!?p> 蟬鳴陣陣,清脆悅耳,有風拂過平靜湖面,掀起片片“嘩啦”輕響。
言若勛答:“習慣使然罷了。一直也改不掉?!?p> 他由衷地贊嘆著:“昨日初到溫府,小做休息了一段時間,今日才逐漸觀賞完府上多數(shù)有名美景,傳聞中的溫府景色盎然,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的?!?p> “哪里哪里,就是我阿爹阿娘平時沒事喜歡裝點府院而已,看著也舒服嘛,”溫禾沖他俏皮地一眨眼,“公子玩得開心就好啦?!?p> “那自然是的,”言若勛點頭,“能在這兒認識溫小姐也是美事一樁?!?p> 沒多時打更聲又沉沉響了起來,夜又深了幾分。溫禾出來得急,沒穿太多衣服,禁不住涼風呼呼地吹,輕聲打了個噴嚏。
“著涼了,溫小姐下次出門應當再多注意一些,”言若勛說著已經很快褪下了身上的雪絨大衣,上前一步將它裹到了溫禾的身上,“女孩子家家身嬌體貴,可不要生病了才好?!?p> 溫禾揉了揉鼻子,想起白天也是這樣,他擔心她會掉進湖里去就飛身上前將她帶離了橋邊。他這樣擔心她,卻不知這是她自家后院,她從小玩到大的地方,閉著眼睛也能跑一圈,再熟悉不過又怎么會輕易就掉進去?
“言公子真是熱心腸,人長得英俊,性子也好,”她直言不諱地稱贊他,“你能來我家做客也是我家榮幸了?!?p> “哪里,”言若勛謙卑地微低了腦袋,“應該的?!?p> 溫禾呼出口氣,氣息剛出了口朝升騰成了白霧吹了出去,早春時節(jié)的深夜還是有些涼得滲人。若不是他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雪絨大衣起了作用,她明日起來指不定真的會感冒。
衣服很暖,將她身體里的冷意驅散掉了不少。布料還帶著男子身上獨有的幽香味道,溫禾問:“這是什么熏香?真好聞?!?p> 言若勛淡笑著說:“不是熏香,是衣料,這種布料比較特殊,自帶香味的。”
溫禾來了興致:“還有這種布料?我都不知道……孤陋寡聞了,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輕快爽朗,連帶著言若勛也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唇角不自覺彎深了一些:“溫小姐的性格才真的好,大方直爽,應該很招人喜歡吧?”
“也沒有啦,我阿娘倒總是說我瘋瘋癲癲,不像個姑娘家應該有的樣子,她希望我能淑女一些,”說到這兒,溫禾皺起鼻子,“可我天生性格就不是那樣啊,真的學不來,為此她頭疼了許久?!?p> “溫夫人應該很疼愛溫小姐吧?!?p> 溫禾的笑容忽然僵在了唇邊:“嗯……應該吧?!?p> 想起來了一些事,笑著笑著就笑不下去了。
阿爹總說她沒心沒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活得不在意不較真。很多事情你若是真的在意了,就不會過得如此輕松了。
言若勛注意到了她的變化,知道自己的話興許一不小心碰到她的痛點了,于是很快自然無比地換了個話題:“難得這么有緣,不如溫小姐陪我一同聊聊天打發(fā)時間?左右你也睡不著我也無事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