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番外?世界的時間】
和煦的微風。
世界也許總是這樣可愛。
秋天的清晨,一切都從睡眠中柔軟地復蘇。生機從土地里,從房屋中,從世界的各個角落集合,在晴朗的天空中形成游離的白云。
奉城最近下雨了。草地上會看見露珠,落葉在這里顯得扎眼,生機和寂寥交鋒,卻只像是見證一場生死的較量。
永生的反義詞是什么?
一位作家,在雨后的公園里散布。他看見嬉鬧的孩子們,看見垂暮但并不垂老的老人們,看見親切而美好的情侶們。他將看見的一切記在心底,這會鞏固他筆下的煙火氣息。
不會是永死。死亡沒有永恒。存在過就是存在過,即使沒有人見證,死亡也不會是永恒。
他細細思索著,坐在小山坡上的涼亭里。
答案,這是無處可尋的答案么?
作家向自己發(fā)問,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時間在這樣嚴肅的思考里顯得極為狹隘,它飛速流逝,當作家回過神時,地平線殘陽如血。
于是他散步起來。沒有意義,不需要意義。他這樣想著。
哲學家們思考意義幾千年了,作家明白這不是他該想的問題。
生命的定義是什么?是的,它在學術上有部分定義,但它終究沒有一個所有人都認可的,最精準而最全面的答案。意義也是如此。
作家從黃昏走至月夜,在街道上沐浴湛藍的月華。
他隨意地來到小區(qū)的一棟樓里,手指在電梯的樓層數(shù)上擺弄兩下,最終電梯穩(wěn)穩(wěn)地停在第九層。作家站在這里凝視模糊的地面,繼續(xù)思索自己的問題。
人們的一生總在奔赴什么。
有些人為食物,有些人為錢,為房為車,為女人。
他見過有人為了后代而承擔駭人的背負。
也見過有人為了真主燃燒自己鮮活的生命。
夢想吸引無數(shù)人走上赴死的道路,崇高的理想在無數(shù)人的枕頭中發(fā)霉。
窗外,一只蛾,也許是蚊,也許是蒼蠅,朝著黑夜中唯一的光源飛去。
你知道那里有多高么?
作家向它發(fā)問。這問題不會得到答復,當然也沒指望得到答復。
饑餓在腹內焦灼,口渴在體內煎熬。
世界焦躁不安,每個人都忙著從奔赴的目標中解脫。用一生的時間奔赴對方,換取自己最滿意的生命意義,這就是他們各自的天堂。
孤獨在夜色里散步,惆悵在殘月下吟唱,他們在沉默中凝視對方,以不同的方式向世界告別。所以,晚安。作家向世界說道。
時間沙漏緩緩流逝,你有沒有優(yōu)雅老去?
雙手背后,他繼續(xù)向世界發(fā)問。這一刻,世間無數(shù)的蚊蟲也都如人類那般尋覓著自己應該奔赴的東西,可能忙著吸血,可能忙著趨光。
小譚的水里倒映月亮,作家的視線從一個月亮到另一個月亮。從這片無限的靜謐里,他又產生新的感慨。斑駁陸離的時間帶給人們青春與死亡,歷史上的人們在奔赴天堂的路上歌唱。
他搖搖頭,走到第九層的一扇門前,食指的關節(jié)處輕輕叩擊門扉。
一個愣頭青打開了門,作家站在他面前,但愣頭青沒有任何反應。
接著他又關上了門。
作家不厭其煩地再次敲擊,愣頭青打開門,淡漠地掃了一眼樓道,再次關上。
...
后來,再次遇見愣頭青,是在機場。
那天出了點意外,有架飛機晚點。
這個年輕人急得團團轉,想要聯(lián)系某個人,卻始終聯(lián)系不通。
作家走了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你在等人么?他這樣發(fā)問。
年輕人點點頭,狠厲的目光在瞬間冰消霧散。
你要等的是什么人?對你這么重要?
作家繼續(xù)向他發(fā)問。
這個行為換成別人必然會挨打,但是年輕人竟平穩(wěn)地和他攀談起來。
他說,是家人,也是親人。
于是作家向他微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他就站在人群中,靜靜觀察這個年輕人。
后來,一位穿著女仆裝,握著手杖的少女和他見面。
“娜塔莉...嚇我一跳?!?p> 年輕人長舒一口氣,靠近過去。
“先生,你是誰?”
但那個少女微微瞇起眼睛,用危險的目光盯著年輕人,后退兩步。
那個年輕人的動作慢了半拍,作家看到他的臉上猛地閃過震撼的神情,在那一刻作家感受到他內心中某個支柱崩塌了。
“...好了,開玩笑。”
少女露出滿足的笑容。年輕人一下子回過神來,像是在緊張和畏懼什么一樣,拉著少女迅速離開了機場附近。
作家突然想明白了永生的反義詞是什么。
它有點長,和兩個字對不上。
那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死亡并不永恒,但人們那脆弱而渺茫,用盡一生奔赴的明亮目標,永不如初見那般美好。這是一切的必然,這是命運的永恒。
作家依稀記得那天后來下了雨。
也對,是該有場雨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