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下茶杯,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可是不知道,當(dāng)年你娘做的那個飯菜,朕和你父親,全都上吐下瀉,太醫(yī)醫(yī)治了好幾天,父王當(dāng)時還以為是有誰要下毒謀害朕,還在朝中敲打那些官員?!薄肮!笔媲逋竦谝淮温犝f這個事情,忍不住大笑起來?;噬弦贿呎f一邊笑,現(xiàn)在也是笑得捂著肚子。祁風(fēng)清搖著扇子,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兩人,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又跟舒清婉說了很多關(guān)于她父母的糗事,舒清婉第一次知道,原來父母也有那年少輕狂,鬧笑話的時候。“朕當(dāng)年能夠和你父母成為摯友,是朕這一生最幸運的事?!被实塾懈卸l(fā)。舒清婉沉默了片刻:“我父親雖然時時想念您,卻不敢過分逾越?!被实垡渤聊恕F铒L(fēng)清仔細的聽著二人的對話,發(fā)現(xiàn)舒清婉看上去和皇帝有說有笑的,但其實說話滴水不漏,也沒有半分的逾越。
“朕成了皇帝,也失去了一生摯友?!被实塾行┞淠恼f道。舒清婉端起茶杯,看著杯中的茶水說道:“父親說過,他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劍,皇上需要時,他便會利刃出鞘,但父親所愿,皇上永無再用他之時?!笔媲逋襁@番話,說的情真意切,皇上看著舒清婉,恍惚間看到了舒承天說這番話時的場景。“朕懂得你父親的心思。朕也知道,有你父親在,朕的江山才能永葆?!被噬系椭^說出這句話,聽不出情緒。
舒清婉聽出了這句話有好幾層意思,思索了片刻說道:“皇上,此言差矣。父親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介武夫?;噬鲜翘熳樱奈潆p全,智謀無雙。我父親只不過是皇上的馬前卒而已,并不是保江山之人。若非要說,父親算是半個打江山的人,那皇上,便是那個永葆江山之人?!被噬衔⑽⑿χ瑓s笑不達眼底:“哦?朕?”
舒清婉起身,走到琴邊,撫摸著琴弦說道:“皇上,您說,是制琴容易,還是彈琴容易?”皇上思考了片刻:“這兩者都不容易。”舒清婉繼續(xù)問道:“皇上,剛剛您聽了一曲,以為如何?”皇上回味著舒清婉剛剛彈的曲子:“源遠流長,甚美?!笔媲逋裥χf道:“那皇上是想認識彈琴之人,還是想認識制琴之人?”
“這?”皇上猶豫了。確實,在聽到一首好的曲子時,大多數(shù)人只會想去認識彈琴之人,不會想去認識制琴之人。舒清婉隨手彈了一曲說道:“制琴之人,便是誰都可以,只要是制琴世家,我再花些重金,定能得一把好琴。可彈琴之人,不是誰都可以?!被噬下犞媲逋竦脑挘靼琢怂捓锏囊馑迹骸皼]想到,你小小年紀(jì),竟懂得如此之多。”
舒清婉停下彈奏,輕輕撫摸琴弦:“皇上,民女懂得不多。民女只知道,這幾年所到之處,百姓大都豐衣足食。邊境雖不安穩(wěn),卻從未打過敗仗。皇上也是子嗣繁茂,一派祥和。民女知道,所有這些,我父親一定做不到,只有皇上能做到?!被噬下牭竭@話,微微愣了愣。舒清婉繼續(xù)說道:“皇上,如今,您也擁有幾位天資過人的皇子了,他們的能力如何,想必皇上心中已經(jīng)十分清楚。對于未來太子的選擇,想必皇上心中也有衡量。我想皇上慧眼識珠,定能為瑯玕國挑選一位智勇雙全,如皇上一般英明的太子。”
祁風(fēng)清出聲提醒:“女子不可妄議政事。”舒清婉笑了笑:“兄長放心,我并不是想討論誰來當(dāng)這個太子?!薄盎噬?,我父親常說,年輕時,便知道您會是一位好君王,所以他才將命都交給您。這么多年過去,其心未改,皇上可曾改變?”舒清婉一臉認真的看著皇上。皇帝知道,這是舒清婉在試探他?!半扌囊辔锤淖儭!边@是皇帝的真心話。
三人都沉默了,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花香。“但朕不明白,為何你父親當(dāng)年執(zhí)意要退隱?”皇上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皇上當(dāng)年坐穩(wěn)朝堂之后,有一人,曾求到我父親面前,求父親給他一個官職?!笔媲逋耖_口道?;实塾行┱痼@:“朕怎么不知道還有這事?”舒清婉笑了笑:“父親覺得,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便未曾對誰提起。”
“那人是我父親同門師弟,見我父親受皇上器重,便想叫我父親以權(quán)謀私,為他安排一官半職。我父親并不是一個周全之人,直接拒絕了那師弟之請。誰知那師弟因此心生怨恨,欲除我父親而替之,最后被我父親一劍殺之?!边@是舒承天告訴舒清婉的陳年舊事。
“后來,我父親思慮再三,覺得這樣的事情一定還會發(fā)生的,他不想給皇上添亂,也不想再因為官職的事情,鬧的同門反目,便辭去官職,隱退了。”舒清婉說完,輕輕的嘆了口氣。皇帝沉默了一會:“這些承天應(yīng)該告訴朕的,朕能找到賦閑的官職,賜予那些人的。”舒清婉搖了搖頭:“皇上,你可知道一個宗門有多少師兄弟嗎?若是人人都來要官職,這朝廷天下不就亂了嗎?”
“我爹說,這天下,是好不容易守護下來的,決不能因為私人情感,使朝廷動蕩,百姓不安。我爹常說,要打天下很容易,要守天下很難。打天下他能幫皇上,守天下他無能為力,卻也不能給皇上添亂?!笔媲逋裾J真的說完,繼續(xù)彈琴。
皇上起身走到亭子邊,看著皎皎的明月,陷入了沉思。祁風(fēng)清看了看舒清婉,舒清婉笑了笑,認真的彈琴。祁風(fēng)清聽出來了大概,舒清婉這是借著機會,向皇帝表示自己父親的忠心。莫非,皇帝把舒清婉喊到都城來,還有這一層意思嗎?祁風(fēng)清知道,光是舒清婉的這一番話,并不能消除皇帝對舒承天的疑心,自古君王,難付真心。
“朕便回去了,清兒你要好好照顧婉兒,朕過段時間再來看你們。”皇帝乘著馬車,趁著夜色,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