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璇坐在鏡子前,看著這個暗淡的自己。將近一個月,她的眼睛已經不腫了。雖然偶爾還能夢到…但好像已經慢慢的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她慢慢掏出了崔幕廷給她留下的那對紫水晶,在耳朵邊比了比,“嘶~~”菱形的耳墜在她的耳朵下?lián)u晃著,透出紫色的光芒,接著順勢而下了滴鮮紅色的血染紅了它。
她苦笑著,隨著相同的力度,另一只也戴上了?!澳阏f的對,紫色很配我,它真的很好看?!?p> 這雙紫色的石頭也在血色的暈染下,又有了別樣光彩。
晚間吃飯的時候,慕容璇已經褪去了憔悴的面孔,慧兒把她的頭發(fā)盤了起來,素雅中又有一種想讓人親近的感覺。潔白的文繡服下,王磊注意到了那對紫色的石頭,眉毛緊皺:“你?穿耳了?”
“是呀?將軍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她沖著王磊笑著說道,這一笑,王磊仿佛感覺什么都沒變。一切都沒變,雖然漢人穿耳示卑賤,但是她是胡人。
終究,他溫柔的對著她那雙微瞇的杏眼,“嗯,好看?!?p> 像以前一樣,慕容璇挎住了他的胳膊,“好看就好,將軍,我們去吃飯吧。”
還如以前一樣,她,原諒他了。他心中有些欣喜,月姨,你錯了,璇兒眼中不可能沒有我。
去正廳吃飯的路上,慕容璇沒有提及那件事,只是在與他說著一些開心的事,與以前一樣。
二人有說有笑的走來,讓桃瑤兒吃了一驚,“不。不可能,將軍就這樣原諒她了,不可能?!?p> “來,”王磊給慕容璇扶了扶椅子,二人剛坐下,另一邊的桃瑤兒就“跳了起來?!?p> “將軍,你就這樣原諒她了,她可是犯了浸豬籠的罪,你可,,”
“之前之事都已查明,璇兒無過?!毖凵駫吡诉^去,桃瑤兒噤聲不敢語。
他正了正聲,提高了嗓音:“璇兒是這將軍府唯一的夫人,曾經是,現(xiàn)在是,今后也是?!痹捳f到這,還瞄著一旁的桃瑤兒和徐玉。兩位也是心知肚明。
慕容璇一聲不語的在那吃著,徐玉向來不喜這些,只有一旁的桃瑤兒狠的牙癢癢。
“對了,”桃瑤兒又一次放下了碗筷“有個好消息忘了告訴將軍了,”她慢慢的接來了茶,賣弄的捏著嗓子:“妾身,有喜了?!?p> “什么時候的事?”這個消息讓王磊有些震驚。
“今早剛請的脈,已有月足了?!?p> 王磊是有些欣喜的,畢竟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我吃完了”慕容璇放下了碗筷,起身離開了。她想行于表面,可這一刻,她只想離開。多留一刻,就會有人不停的提醒她,她之前有多傻。
“璇兒,”
慕容璇躲開了王磊的手,“將軍,妾身累了,瑤夫人竟然有身孕在身,將軍要多陪陪她才是?!?p> 呵,唯一的夫人?這名份,如今她還需要嗎?
看著慕容璇離去的背影,王磊頓時心中百味,他與她,如今還沒有圓房,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大的羞辱。
回到房中的慕容璇亦是如此,她閉目思考過去的種種,嫁到這里之后,他都是對她冷眼相待,可她依然堅信他心里有他,哪怕知道他利用過她,她也對他還有余情,可今日,那聲妾身已有身孕,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桃瑤兒懷孕,自己卻是周公之禮都未行,葉織再接受不了四皇兄,五哥哥再排斥姜思,都沒有像如今自己這樣,他們都多少為對方考慮過:王磊,你到底是有多討厭我!
她沒有回到房中,而是徑直來到了月琴的住處。月琴見了她,心中定然欣喜,其實從這兩年的相處,她心中的恨早就沒了,璇兒對她真的很好,每次都是變著法的討好她,熬了數(shù)日改良了大夫給她配的藥。
如今見她,雖然還是面帶笑容,可這哭紅的眼,受傷的手,嘴角的牽強,她便知道,她的磊兒,已經傷透了眼前的姑娘。
她沒有問她這幾日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為王磊辯解,只是給她吃了些自己做的桃花酥,慕容璇走時答應她改日手好了會做一些帶來。
出了門,慧兒也已經回來了,鄧姜告訴她,崔幕廷死的那天,城東巷子也死了很多人,那些人的身上的刀傷正好與崔幕廷的佩刀吻合。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刀,鄧姜說讓慧兒繪出圖來,他把崔幕廷的佩刀拿給他。聽著那些人的衣著裝扮,又說了他們找到慕容璇的全部過程,慕容璇心中也有了數(shù)。
原來,她又忘了個人,那個熟悉的人——蔣旗,我給過你機會。
我一步步的縱容,就是讓你害了我最在乎的人……
王磊來到璇兒屋子里的時候,她正對著鏡子梳著頭發(fā)。
雖然王磊沒打算驚動她,可她還是發(fā)現(xiàn)了:“將軍?”
“啊,璇兒。我來,是想和你說等瑤兒的孩子生下來,就由你扶養(yǎng)可好?”他試探的問著。
“別人的孩子,我怎么能養(yǎng)。”
“你是主母,當然可以?!?p> 慕容璇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對他笑了一下:“將軍,我不喜歡孩子?!?p> “那,那便不養(yǎng)了。”他一把把她攬在懷里,看著此時的她,他心疼,后悔,害怕失去她。
“將軍,我想知道,那個誣陷過我的人,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五天后,慕容璇如愿的跟著王磊來到了獄牢中,在地下挖的地牢,里面也陰冷的很,沿途都設置了火把。一下來,王磊就給他披了一件薄毯。鄧姜在前面給他們引路。
這一路上,沒有像是那種充滿戾氣,對他們不尊敬的人,而是一個個面容呆滯,目光無神的人。大多都棲在角落里,只有個別幾個會走過來觀望。
蔣旗被關在最里面的一個間隔里。鎖被嘩啦啦的打開了,他蜷在角落,聽見了聲音也沒有起來的意思,直到鄧姜喊了他一句:“蔣旗,有人來看你了。”
此時他才像活了過來一樣,有些呆滯的向前查看,他受了傷,但好像已經包扎過了,雖一身粗布麻衫,頭發(fā)也凌亂,卻也遮不住他這副極好的面容??扇缃裨谀饺蓁劾?,他的這副模樣,會讓她更控制不住想去撕了他。
突然像受了驚嚇一般的后退,接著就開始了他的懺悔:“公,公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p> “什么不是你?你是說,”慕容璇不再哽咽,反而陰涼徹骨:“你是說,崔幕廷的死?”
“不呀,都是他們,他們逼我的,我真的不想告訴他們你們的方向,我已經打算走的,可那些黑衣人,對,他們,他們切斷了我的手指,”他慌亂的扯下布帶,想極力的證明著自己。
他確實少了兩根,這副不打自招的模樣,真真的激怒慕容璇了,她不想再多語,一步一步的朝著他走過去:“我說過,那時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闭f罷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把玩了起來:“這把匕首,是我母后送給我的,你還不知道吧,我的母后她只在我成親的那天出來看了我一眼,扔給了我這把匕首?!?p> “我當她是給我防身的,可你直到,這把匕首就是讓我自裁的。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之前身旁的雀兒為什么會不見了?”
她是說給蔣旗的嗎?身后的王磊也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那個雀兒他知道,他親自定的罪,她是燕后的人,她來次就是為了監(jiān)督慕容璇,不要做辱國之事??赡饺蓁吐曄職獾膶λ瑢υ虑?。那日晚上,雀兒就帶著這把匕首……
“她和我說,公主,你是燕國高貴的公主,卻在這里淪為一個端茶奉水之人,你不僅不愛惜您自己,還讓我們燕國沒了臉面,既然如此,奴婢就要履行王后意愿……”
說到此處,慕容璇突然上前一只手牽制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高舉著那把匕首。
那匕首的尖在這昏暗的牢房中像是在閃光,蔣旗的腿開始嘚瑟了起來:“公,公主,不,不要。”
想要制止她的還有身后的王磊,他走上前,不是為了救蔣旗這個敗類,而是即使要剮了他,也不能讓璇兒親自動手。
“你放心,你長的如此驚艷,我肯定還會給你機會的?!蹦饺蓁蛄科鹆诉@張臉——就是這張臉,就是它!
溫度像是達到了冰點,她的手也隨之落下:“只是,你要,配合…”
“配~啊~”
“就是因為你這張臉,”那是慕容璇咬著牙說出的話,眼中剎那間布滿了狠辣:“讓我失去了異國他鄉(xiāng)最后一絲慰籍?!?p> “??!?。 笔Y旗疼得嗷嗷直叫,而慕容璇退去狠辣的語氣:“蔣公子。你可不要亂動,要不。機會就沒了?!?p> 刀狠狠地劃下,血一滴一滴的留下。
就是因為這張臉,他的刺猬才會沒,一次又一次的給你機會。你一次又一次的害我。蔣旗,你以為你這次還可以活著出去嗎?
王磊看著眼前的慕容璇心中也是竟的不已,嘴上說的溫柔,手下滿是惡狠。他雖雙手沾滿獻血,卻也沒有這樣折磨一個人。
鄧姜亦是,也許就是這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謀劃著如何才能保住慧兒了。
看著滿臉是花,鮮血淋淋的臉,慕容璇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笑,牢門再一次被鎖上,她對著里面的人大喊到:“奧,蔣公子,我忘了告訴你了,你問斬的日子是在后日?!?p> “什么?公主,您不是說…”
“我說什么了?奧,對了給你機會,給你機會讓你再加害我嗎?”
慕容璇當然不會放了他,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要死。
“那你說因為這張臉,還不是因為你,你為什么不戳瞎你的雙眼!”蔣旗顯然已經瘋狂了,沖著已經走了的慕容璇高喊著。
“因為,刀在我手里?!彼难劬Γ坎皇且呀浵惯^一次了嗎?
出獄牢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雨,就像,崔慕霆死的那天。那一滴雨落在慕容璇臉上時,她沒有一絲解脫的感覺。蔣旗說的對,這一切跟自己脫不了關系,可是這不是放了他的理由。
一件蓑衣披在了慕容璇的身上,王磊牽著她,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走上馬車。一路上,慕容璇一句話都沒有說。王磊也是,他根本不知道此時該和她說什么。
馬車就這樣行駛著,回到了將軍府。一個不符合時宜的人正坐在庭中煮茶賞雨。
先君臣,后兄弟。王磊自上前行了禮。符堅只是揮揮手讓他們坐下。
慕容璇除了基本的行李之外什么都沒有說。
她一直都很瞧不上這個將會覬覦她一雙侄兒女的人——她雖然對這個時期的歷史不是很了解,但是野史卻不少看,什么鳳凰,阿房的。一想到沖兒,饒兒那瓷娃娃般的面孔和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長幾歲……
雖然他長的也沒有那么丑,但是平心而論,真的和他們慕容家的人差的不是一丁點。慕容璇是打心里不待見他。
她依舊不做聲的坐在那里,人家是秦王,在這個地方,面子多少是要給的。他也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只是跟王磊交談著。很快,慧兒過來了,王磊便讓她陪著慕容璇回去了。
可沒走多遠,另一個不想遇見的人就出現(xiàn)了——符夢攙扶著桃瑤兒正朝她走來,那桃瑤兒一臉委屈模樣,就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見了慕容璇,更是如此,著著忙忙的就要撲過來,不改往日的做作之態(tài):“夫人,夫人,妾身求您,不要。不要搶走我的孩子?!?p> 這一翻話讓慕容璇懵了起來,她皺著眉轉向了符夢,她更是一臉委屈的,就好像要帶走她的孩子一樣:“公主嫂嫂,”符夢從見到她時起,就一直這么稱呼著她,還總與她親近,最開始她只當她是和夏子晴一般的妹妹,天真可愛的:“瑤夫人,她是知道了,磊哥哥要把她的孩子交給你養(yǎng),才會如此激動,您可~~”
“夫人,我求求您,過去是我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有什么您沖著我來,請您千萬不要帶走我的孩子。”說罷,她還順勢要跪下來。
一旁的符夢則裝作和事佬一般的模樣:“哎呀,瑤夫人你這是干什么,公主嫂嫂豈是那樣的人?”
一唱一和的,演起了雙簧。
“我是什么樣的人?”慕容璇吭問了符夢一句,她和她說過,符堅認識王磊的時候,她便認識了,那這月姨的事,她何止不知曉,一口一個公主,公主的叫著,她究竟安的何樣的心?慕容璇只當從前太傻,錯把算計當真心。
符生暴虐,符夢又自幼生在宮廷,在那樣的統(tǒng)治者眼皮底下,她竟然完好無損的活了下來,她怎么會和夏子晴一般。從前的她,不是沒懷疑。只是想愛屋及烏??扇缃裎荻紱]了,你這個烏也別想在她面前蹦噠了。
符夢有些沒反應過來。從前慕容璇不會這樣和她說話的:“我,我是說,公主嫂嫂你善,良……”
“善良?我是善良,你大可問問她,她誣陷我的時候,我可有半分反駁于她?將軍沒有治她的罪時,我可有像她那樣盼著她死?”
符夢瞪著眼,半聲不語的看著慕容璇,那桃瑤兒卻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了:“你,你,我就說吧,你一直記恨于心,自己生不出孩子,想要我的孩子!你害的我們母子分離……”
“狼肚子里,會生出個什么東西?”
“你,你~”
“我慕容璇,燕國嫡公主,怎會屈尊去養(yǎng)家奴肚子里的完應?”慕容璇沒有發(fā)現(xiàn)在自己說著話時,根本沒有去想這也是王磊的孩子。
“還有,”她走上前,意味深長的嗤笑了她一句:“不是誰,”眼睛此時漫不經心的瞟了一旁符夢一眼:“都會想養(yǎng)你這肚子里的東西。”
沒有再等她嘴里的氣話說出來,便帶著慧兒離開了那里:“記住,這將軍府的夫人,是我慕容璇?!?p> 這話,是說給桃瑤兒聽的,更是說給符夢的。
桃瑤兒是個喜形于色的人,此時已經氣的不行了,而符夢,只是暗暗的攥著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