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她
放眼望去盡是白色,白得刺眼,白得讓人窒息。
我嘗試著移動,腳下的白色蕩起一圈圈的波紋,像水一般。
“柯......”
誰?!
我好像聽到有一道隱隱約約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傳來,就像......從心底傳來。
不知道在這片白色的世界里面走了多久,兩腿已經(jīng)如同灌鉛一般沉重。
再也走不動了,睡倒在地上,迷惘的看著上面。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地面卻開始抖動起來,越發(fā)激烈。
連忙坐起,四面巨大的鏡子從我四周升起,緩慢向上,頂部越來越尖,最后成為四個三角形將我牢牢的鎖在里面。
我靜靜的坐著,一次次的穿梭已經(jīng)使得我麻木了,正反不過夢一場,隨它去吧。
鏡子沒有映出我的樣子,而是出現(xiàn)了一道道陌生的身影:我面前的鏡子里面是一堆人影,看不清楚誰是誰,交錯在一起,十分的混亂;我左邊的鏡子里面只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干凈利落的高馬尾和窈窕的身姿,應(yīng)該是個美人;我右邊的鏡子里面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不算魁梧,倒也是勻稱;我后面的鏡子里面是一對身影,一高一矮,都很瘦弱。
他們都靜靜的立在那,不像我面前的鏡子里面人流涌動。很靜,很靜。
我來到女人的鏡子前,細(xì)細(xì)地觀摩著,我感覺我應(yīng)該見過她,她的身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只是突然忘記。
“柯......”
是誰?!
我連忙環(huán)顧四周,但除了這四面鏡子,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艾柯......”
聲音再一次響起,這次我聽清楚了,是我面前鏡子里面?zhèn)鞒鰜淼?。是她在叫我的名字,?.....她是誰?
我看不清鏡子里面黑影的樣子,但我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割裂開來,疼痛萬分。
“艾柯......”
別叫了......別叫了......
我吃痛的抱著頭跪在地上,冷汗不停的從我的額頭溢出。腦海里有什么東西想要鉆出來,從那些被遺忘的記憶里面鉆出來,從灰色里面抽出綠色來。
鏡子里的她動了,她蹲下身來,伸出一只手,停在鏡子上。
我遲疑了會,將手伸過去蓋在鏡子上,和她的手合在一起。
“艾柯......艾柯......艾柯......艾柯!”
在我的手蓋上她的手的一瞬間,整個世界喧鬧起來,無數(sh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進我的耳朵,一聲一聲像是催命一樣。
“別叫了?。。 ?p> 我終于忍不了了,仰天大叫了一聲。
而后,整個世界又安靜了下來,但不是完全寂靜。有鳥啼叫的聲音,有汽車呼嘯的聲音,也有齊刷刷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睜開眼,疑惑的看著四周。是一個教室,四五十個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帶著看笑話的眼神看著我。講臺上是個中年婦女模樣的老師,她手中還拿著粉筆,另一只手上拿著翻開的教材,皺著眉頭不滿地盯著我。
“艾柯同學(xué),如果你對老師授課方式有所不滿,可以課后與老師交流溝通,但現(xiàn)在請你到走廊上去?!?p> 講臺上是熟悉又陌生的老師,周圍是那些早就已經(jīng)淡忘了的臉龐。記不清的時間流逝中,早已淡化的教室現(xiàn)在就真真地出現(xiàn)在眼前,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像是從一個很久很長的夢中醒來一樣。
“艾柯同學(xué)!”
見我遲遲沒有行動,講臺上的老師不耐煩的提高了聲量,將我從感慨中硬生生地拽了回來。
我呆滯地走向教室門口,在拉開教室門,邁出教室的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停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xiàn)出許許多多的畫面。
慢慢地,學(xué)院的生活日常填充滿了我大腦的每一個角落,和同學(xué)們的嬉笑打鬧,一起討論考試作弊,一起約定周末玩游戲,以及......和她的約會。
她叫伊夢,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更多的時間像是我的兄弟。和別的女孩子不同,她討厭往臉上抹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反而喜歡和我們男孩子一樣到處瘋。她不喜歡安靜和禁錮,討厭一切想要束縛她的人,討厭一切阻止她自由的東西。
下課了,老師走出來不滿的看了我一眼,淡道:“進去吧?!?p>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將自己埋在書堆里,細(xì)細(xì)的打量著周圍的這些人,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我不就睡了會覺嗎,怎么會有一種奇怪的陌生感。
“嘿!艾柯!”
一道女生從我身后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重重的手掌。
“啪??!”
巨大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教室里面,教室里的人都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觀察我的生死。
我吃痛的坐直,一邊揉著被打的地方,一邊翻著白眼轉(zhuǎn)過身看向我的這個青梅竹馬。
她笑嘻嘻的坐到我腿上,盯著我的眼睛看,又用手抹了抹我們各自的額頭,說道:“這也沒燒啊,咋就在課堂上頂撞老師了?”
我沒好氣地捏著她的臉,把剛剛那一掌的仇給報了,說道:“我只是睡迷糊了,想什么呢你。”
她撥弄著我的劉海,問道:“什么夢啊,聽他們描述來看好像是個噩夢哦,哦~我知道了”說著便站了起來,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俯下身似笑非笑地盯著我的眼睛“你最近是不是干壞事了。”
坐在她身后的那幾個男同學(xué)看到她彎下腰后往這邊瞟了一眼,然后就紅著臉轉(zhuǎn)了回去,我想也能想到他們那個角度能看到什么,因為這個女人穿的校裙,還被她剪短過。
我把她拉回到懷里,緊緊地抱住,咬住她的耳垂細(xì)語到:“你的小內(nèi)內(nèi)都被他們看光咯?!?p> 她笑著從我懷里掙脫出來,輕輕地在我的嘴上親了下,道:“看到就看到唄,又不會少塊肉,馬上上課了,我就先回去了,放學(xué)等我啊?!?p> 我低頭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下,笑著回答道:“好,會等你的,我的老婆大人?!?p> 她和我在同一個年級不同的班級,從小就一起長大,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可能比和她爸媽在一起的時間都要多。
她回去自己的班上后,我無聊的翻了下課本后就又趴在課桌上睡著了。
不知道過來多久,睡得頭腦發(fā)昏的我被一陣哭聲吵醒,睜開眼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伊夢。她就坐在床的那一邊,一下一下哽咽的哭著,極力想要忍住哭聲。
我翻身坐起從身后抱住她,在抱住她的那一瞬間我能明顯的察覺到她的身體顫動了下,像是在恐懼什么。我伸手拭去她臉上的眼淚,問道:“我的好媳婦又怎么了,做噩夢了?”
伊夢轉(zhuǎn)過身來抱著我,把頭埋在我胸膛里面,一聲比一聲大聲地哭出聲來。我連忙撫摸安慰道:“好啦好啦~醒啦就沒了~有我在呢~寶寶乖~”
慢慢地,她哭得累了,呼吸變得平順,淚眼朦朧的看著我,說道:“我夢到你死了,死得好慘好慘,那場景超真實?!?p> 我把她的頭放到自己的肩上,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說道:“叫你昨晚睡覺前別看恐怖片你不干,這不,嚇壞了吧?!?p> 她輕輕地吸著鼻子,含糊不清的說道:“真的太真實了,我看著你被那群壞人打倒在地,看著你被他們分尸掩埋,就那樣看著,站在那看著,什么都做不了,動也動不了。柯,我好怕,我分不清楚哪邊是真的哪邊是假的了,我怕夢里面的才是真的,你是假的?!?p> 我側(cè)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笑道:“這么想你老公死啊,小壞蛋,好啦好啦,起床。”
我推開門走到廚房準(zhǔn)備早飯,等她一起吃完再一起去上班。
恍過神來后發(fā)現(xiàn)我下意識的又做了兩份飯,笑著搖了搖頭將其中一份倒掉,端著飯回到客廳看著窗外“這場雨和我們分開那天一般大啊。”看著窗外的大雨,我不由得自言自語到。
她選擇離開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走得很干脆,沒有絲毫猶豫。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開始慢慢地習(xí)慣了一個人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去劇場看劇。
我喜歡靠后面的位置,這樣看臺上的表演就不用抬著頭了,而且后面比較黑暗,比前面安靜。
看著那萬年不變的表演落幕后,我起身退場。
她還在這,臉上畫著花花綠綠的妝容,任人擺弄,像是一只上了發(fā)條的人偶在舞臺中間舞動。聽她一個團的人說過,她平時就安靜地坐著,嘴里叼著一支煙什么都不做,安靜得詭異。還有人說她被這個劇場的老板包養(yǎng)了,那個老板還是有施虐傾向的變態(tài),每次都借著排練為借口滿足他的施虐心理。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我有什么資格去管她選擇怎樣的人生呢?用前夫的身份?
到街角的酒館喝酒,酒精上頭后我模模糊糊感覺和別人吵起來了,但很快我就暈死過去,好久沒喝到這么烈的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