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三拒公主
“陌玉，原來你真在這兒??！”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安樂公主。自那日殿上受驚，安樂公主可是歇了三日方清醒過來。剛一清醒就匆匆趕去百知堂，硬是纏著那青衣姑娘又吵又鬧大半天才得知陌玉在雪香云蔚亭。又幸得學(xué)琴那日也在雪香云蔚亭，她才記得去的路，否則漫漫黑夜中怕是要尋個大半夜了?！澳坝瘢隳弥??！惫魃蠚獠唤酉職獾氐?，不提燈籠的一只手從袖中掏出一塊金燦燦的小扁牌，“萬一救不了四哥哥，你就用這個令牌逃跑吧?！?p> 昭若甚是高興，至少萬一出了岔子，不至于連累陌玉?？赡坝駞s是一副不驚不訝，不感不激之相，只高冷地掃了公主一眼，道：“出城令得來不易，公主還是自己留著，做點其他的吧?！?p> “可若救不醒四哥哥，母妃就要挖去你的雙眼。本公主不要你失明?！惫魃跏侵?，都顧不得公主高貴的身份跺了下腳。
這回兒，陌玉倒是溫柔了些許，“陌玉必救活四殿下，還望公主寬心?！?p> “好吧！既然你執(zhí)意不收下出城令，那到時本公主只好以死相逼，求母妃放過你了?！惫魑厥栈匦”馀?。哎！堂堂一國公主送出的東西還要收回，真是臉都不知往哪兒擱了。可這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私奔的心愿也泡湯了。偏偏陌玉還不領(lǐng)情，只輕飄飄地問：“公主千金之軀何以為陌玉而傷？”
“我、我”公主實在忍不下去，實話道：“本公主喜歡你。本公主要你做駙馬。”
月出了云層，雪香云蔚亭一下子亮堂了許多。昭若順著光亮看去陌玉，但見他面色沉靜，無半分歡喜，轉(zhuǎn)而閃了眼深深凝望著自己一番。這一望竟令昭若生生抖落了一身的小疙瘩，隨即，拍著手道：“好！好！花好月圓！歲月靜好！恭祝安樂公主、陌玉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大冬天的，不哪來的小蟲子鉆進了她的鼻子，硬生生地打了個噴嚏，吃掉了最后一個“子”字。
昭若正要補上，卻聞陌玉幽幽開口：“陌玉并無娶妻生子之意，昭若姑娘可莫要在陌玉身上浪費紅線啊。”一盆涼水生生澆滅了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昭若嘆了口氣，心中暗暗地道：公主大人，并非昭若不幫忙，而是陌玉本就是塊點化不通的石頭。
這時，安樂公主方注意到昭若的存在。她提著鬼火熒熒的燈籠朝昭若臉上照了照，瞬時，滿面春風(fēng)變了冷冽寒風(fēng)，“昭若，你怎么也在這里？”凜冽的眸光如一道閃電劈向昭若的細皮嫩肉。
疼！昭若摸了摸臉，擺著委屈的樣兒道：“公主，昭若借用準駙馬是為了探討救人之術(shù)。你也知道的，四殿下于昭若有救命之恩，此恩必是要報的。”
“那可有法子了？”
昭若不想公主介入盜取七彩琉璃珠一事，便道：“雷公藤的解藥就是要收集一些有靈氣的花花草草什么的，昭若自小長在清涼山，識得這些救命的草藥，明兒就去山上采去。”
這話公主愛聽。頃刻，霹靂眼光收了下去，露出一張笑瞇瞇的臉蛋兒，令道：“見了本公主和陌玉公子在一起，你還不退下?！?p> “對！對！下去！下去！”昭若剛要離開，卻聞陌玉飄飄然的聲音：“夜深露重，怕是宮鎖都要下了。公主還是快些回去吧。若是讓太妃發(fā)現(xiàn)，那陌玉少的可就不單單一雙眼了。”
公主噘了噘嘴，眼一垂，瞅見石桌上被靈璧石壓著的畫紙，又來了興致，道：“公子好筆法。這畫中的山山寺寺可謂惟妙惟肖，倒是令本公主想到了......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p> 昭若為了討好公主，趕忙附和：“可不正是么。公主面帶桃花，真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陌玉公子怕是想著公主芳容，才出筆畫了這幅山寺桃花圖?！?p> 昭若傻里傻氣地笑，只求陌玉給個配合，牽根紅線，一了公主心愿，二攀公主高枝，三得公主庇護。不想陌玉依是冷冷淡淡的，像足了懸于高空的那輪清月。
他悠悠然地飲了一口茶，道：“畫上并無桃花，怕是月光昏暗，公主看走了眼?！?p> 三句不合，安樂公主算是看出些貓膩，忽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憤憤地指著昭若問陌玉：“本公主頻頻暗示，甚至壓低身姿大膽表白，你卻百般距本公主于千里之外。你說，是不是因為她？你是不是喜歡她？”
陌玉喜歡她？昭若突感一棒子打在腦門上，眼中直冒金星。她可是幫忙牽橋搭線的紅娘，難不成線纏太多，連自己都繞進去了。公主大人得罪不起，這可如何是好？昭若正是不知所措，一抬首，卻見陌玉抬手提筆，在方才做的畫上添了一道朗朗的明月，隨即道：“陌玉此生此世只與長夜清月為伴。承蒙公主錯愛，陌玉深表歉意?！?p> “你！你！”公主有點惱，心里卻是自我安慰：易求無價寶，難得有請郎，想著也不能遇點兒挫折就打退堂鼓，便道：“今夜便罷了，反正來日方長，本公主等得起?？傆幸蝗眨愣〞母是樵傅嘏c本公主長相廝守。”
陌玉無奈地搖頭，昭若卻為公主鼓勁：“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公主必能守得云開見月明?！?p> 就在這時，啪塔啪塔的聲音從曲橋上傳來，一盞一盞的燈籠照得黑夜通亮。很快，黑壓壓一行人便到了雪香云蔚亭。昭若聽那腳步聲與那日帶她去皇宮的如出一轍，心下害怕，便找了根亭柱子，躲在其后。
為首的小哥長身玉立，英姿颯爽，見了安樂公主，恭敬地跪禮道：“請公主速速隨末將回宮。”
深更半夜，軍踏民宅。公主能猜測到的便是四哥哥出了事，母妃先支開她再抓人。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陌玉，傲慢道：“本公主難得與陌公子舉杯望明月，孟將軍領(lǐng)了這么一大堆人是要掃了本公主的雅興不成？”
“末將不敢。只因出了些狀況，皇上才派末將前來護駕?！?p> “狀況？”公主惱怒道：“人生三大樂事無非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他鄉(xiāng)遇故知。本公主好不容易遇上個對眼的，在此賞花喝茶，你掃了本公主的雅興，還敢以狀況威脅本公主，就不怕本公主向母妃告狀，削了你的職，罷了你的官嗎？還不快給本公主退下！”
孟將軍并不聽公主的話，只揮一揮手，就沖上兩個結(jié)實的將士，硬生生地抓著公主的雙臂。
“你們敢動本公主！”公主大驚失色。
“公主得罪了！”
孟將軍帶著公主就要走，陌玉忽感不對勁，忙問：“可是出了大事？”
孟將軍輕蔑地掃一眼陌玉，道：“賀中南偷稅漏稅已經(jīng)讓大司馬大人抓了。陌玉公子還是自求多福吧。”
孟嚴是皇帝哥哥的侍衛(wèi)，大司馬抓人管他何事，何況他那態(tài)度哪是護送，分明是強迫。公主被壓著走了幾步，找到了答案，憤恨道：“孟嚴，你這卑鄙小人，你居然背叛皇帝哥哥做宇文護的走狗?！?p> 被公主看出了貓膩，孟嚴答不上話。活在亂世，誰又能比誰好到哪去？大司馬大人出手闊綽，自是跟了他。
“愣著干啥？還不快走！”孟嚴一聲令下，下屬連推帶拉拖著公主向前走。
“放開本公主！”
“孟嚴，你要帶本公主去哪？”
“孟嚴，你敢動本公主一根毛發(fā)，皇帝哥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p> ......
公主一聲一聲地叫喊。陌玉只閑雅地煮水烹茶。
待眾人走遠了些許，昭若方從亭柱后走了出來。公主國色天香、金枝玉葉，不知多少雙眼贊著、羨著，卻不想在愛慕的陌玉面前狼狽了一回。話本里都說美人落難，英雄相救。這陌玉怎么就無動于衷呢。哎！難不成他真是靈石轉(zhuǎn)世。
昭若嘆一了口氣，道：“陌玉公子精通五行八卦，可否勞煩公子替公主算算是否安然度此一難？”
陌玉飲盡杯中茶，云淡風(fēng)輕道：“昭若姑娘放心，公主必定安然無事。若我出面相救，反倒平添干戈?！?p> “這是為何？”
“公主是宇文佑的心上人，宇文佑必是好生護著。如若我橫插其中，定會令宇文佑認為我們兩情相悅，反倒增添他的怨氣對公主不利。”
昭若聽了個囫圇吞棗，不過陌玉說公主沒事那必是沒事了，心稍稍定了定，又問：“公主對陌玉公子的愛慕之心可謂天地為證，日月可鑒，陌玉公子當(dāng)真沒有動心？”
陌玉頷首輕言：“公主愛慕的并非陌玉，不過是陌玉的一副好皮相而已。”
昭若蹙了蹙眉。常言道：世人皆愛美好事物，君子尚求窈窕淑女，歡喜好皮相又有何錯。哎！神仙的境界果真與眾不同?！澳遣恢坝窆酉矚g什么樣的姑娘？”
陌玉和煦一笑，“隨心、隨性、隨緣吧?！?p> 呃！有點禪味。神仙的答案果真深不可測。昭若不再問下去，只嘆息公主的這份癡情難有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