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彼岸本無岸,魂落忘川猶在川。
回魔界的路上,昭若腦中皆是月下上仙的話,竟一腳不慎踏入了綻滿火紅鮮花的鬼道。道上寥寥數(shù)鬼在陰差的引領下向奈何橋去。
人之一生,命如滄海一粟、白駒過隙。愛如深海、情比金堅亦抵不過小小一碗孟婆湯。
昭若遙望了一陣緩緩而行的幽靈后就轉身走回頭路。然,就是這一回頭,一張熟悉的臉孔映入她的眼簾。此幽靈正是方才她與師傅聊起的宇文邕。
昭若先一詫,后心下暗喜:師傅果真言而有信,這么快就幫她擦好了屁股。遂,笑嘻嘻地走上去,客氣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這十里彼岸道上竟也能與陛下一遇?!?p> 捉魂的陰差瞧昭若是位仙子就站于一旁,讓他倆稍敘片刻。
宇文邕雖在地宮躺了數(shù)載,但對昭若始終銘記于心。他亦笑道:“仙子的佳釀當真是香醇濃烈,這一醉醒邕已然踏上黃泉路了?!?p> 想來宇文邕英年早逝確跟她脫不了干系。昭若心中內(nèi)疚,嘴上卻還替自己辯解:“這不能怪我的,我也是奉命行事?!?p> 瞧著昭若一臉的緊張,宇文邕忙情深意重道:“當年火刑仙子邕亦迫不得已,倒是仙子莫要怪責才是??v觀邕一生,雖人前風光,實則如履薄冰,也唯仙子伴讀那段時日最是歡喜。”
回想輔成王府那段時日確是陽光明媚、鶯歌燕舞。昭若也是歡喜就拱了手道:“真真是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也甚是流連那段光陰?!?p> 宇文邕一抬首,但見昭若發(fā)髻間的那支花簪在夜中流光一閃,流轉在臉上的笑就更燦爛了。
“仙子乃邕一生心之所系。還望仙子千年萬年莫要忘了邕?!?p> 昭若做了千年的司線小仙,雖不稱職,但月宮藏書閣還是光顧過的。她記得書中載:但凡男子說出心之所系多半是喜歡上那姑娘了。她一只上古神獸尚不懂情愛,又如何承千年萬千不忘之諾,還是莫要讓他空歡喜了。遂眨了眨眼,聲音低沉道:“這恐怕要讓陛下失望了。昭若實則上古神獸,獸無人心,注定不懂人之情愛?!?p> 宇文邕聞言大驚,但僅僅片刻就從悚然中緩過來。
想來,他為輔成王時,確聽道人說過她為神獸之身,只是他從未信其真。此刻細想當年她做的那些沒心沒肺的事兒,倒真是應上了。哎!確是他一直對牛彈琴。
“金木水土火,相生相克。萬物皆蘊含著對立面。不知這不懂情愛可有化解之法?”
昭若無奈道:“解法是有??上ё霾坏桨??!?p> “是何解法?”
“得人心?!闭讶綦S口地道,不想竟被宇文邕聽了進去。但見他當即摸了摸自己的心胸,鄭重道:“邕愿獻心于仙子。”
昭若撲騰了兩下眼皮,驚住了。
“陛下可知失心后果?”
宇文邕朗朗一笑,道:“仙子方才不是說了人無心失人之情愛。邕能將生生世世的心留與一人已然夠了?!闭f罷,便從胸口取出一顆丹珠。它火一般的紅,瞬間照亮了黑夜。
這便是宇文邕的赤子之心。
昭若顫抖著手不敢接:“使不得!使不得!”
然而,那陰差看到他倆啰里吧嗦、磨磨蹭蹭,有些受不了,就抬手一揮,取過丹珠,扔向昭若,道:“仙子也別不好意思。他呀,要去十八層地獄報道。這有心無心一個樣,永世不得超生。”那陰差的手法甚好,丹珠做了個拋物線正好落入昭若手中。昭若只感手心炙熱得仿佛燃起一團火焰,如薄暮向手、臂、胸、腿四散開來,久久凝結于她體內(nèi)。
送魂的事可不得拖延。陰差瞧著這檔子事也差不多了就要帶宇文邕走,卻聽仙子一句“且慢!”
“不知仙子還有何吩咐?”
昭若急切地語無倫次道:“什么十八層地獄?他堂堂一國之主,鞠躬盡瘁,為國為民,為什么要下地獄?誰下的令?閻王嗎?我找他理論去。”
陰差不過是辦事的,哪知事情來龍去脈,遂只取出一帖子,道:“仙子你念念,這可是天令。怕是那位公子行了逆天之事,來受天譴的?!?p> 昭若記起當時九霄云殿上天狼星君和諸多星君甚是不滿只取回宇文邕魂魄。莫非是天狼星君事后又去找天帝理論,天帝改主意了?可不是師傅解了瓊露的仙氣嗎?沒有連貫性、相關性的事串到一起,昭若忽覺腦中亂了起來。
陰差怕耽誤了事,告辭仙子又要走,卻還是被昭若攔下。
“仙子還有何賜教?”
“勞煩小差通融小仙再與他說幾句話?!?p> 陰差雖是急著趕路,卻也不敢逆著仙子,就說了兩字“快些!”讓開了道。
昭若小心翼翼地從原先衣袖遮著的手腕上摘下七彩手串,交予宇文邕手中,道:“凡人尚崇尚禮尚往來,我這個作仙的怎可受了厚禮一毛不拔。此為七彩琉璃珠真身,能助你在陰曹地府少受些苦。”
七彩琉璃珠,于神仙可守靈護魂,于妖魔可斬草除根,于凡人可不老不死。
瞬間,宇文邕的靈魂籠罩在七色之下。他驚得說不上話。
陰差有點害怕七彩琉璃珠的七色光便取了破光傘擋了一下。
昭若復道:“當夜,昭若曾在后宮說陛下下一世必洪福齊天。還請勞煩陛下先在地府待上數(shù)日。昭若定想辦法送你再入轉世輪回?!?p> 宇文邕盯了片刻手中的七彩琉璃珠,又抬頭看去微帶笑容的昭若。他因七彩琉璃珠滅她,她卻用七彩琉璃珠救他。萬般情愫涌上心頭,千言萬語濟濟一口,最后卻只匯為了一句:“你可否再喚我一聲四殿下?”
昭若露著如沐春風似的笑,道:“四殿下這一世是人中龍鳳馬中赤兔,下一世必是吉星高照兒孫滿堂?!?p> 陰差實在等不及了就又催促道:“仙子啊,閻王的脾氣不大好。若是遲到惹閻王一個不高興,送公子去十九層就真真是神仙難救了。”
被陰差這么一嚇唬,昭若倒是著急了,趕忙讓陰差帶走了宇文邕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