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鐵飯碗

　　“所以，我等于是給自己找了個鐵飯碗？不對，應(yīng)該說是被強加在身上的那種?！?p>　　此刻，莫晴對自己即將接手的命運皺著眉頭做了個簡短的總結(jié)。

　　在聽完烏文曦對工作內(nèi)容的詳細解說后，她失望地發(fā)現(xiàn)所謂死神根本不是“神”，而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用自己的靈魂和意志力作為交換的祭品。

　　“死神”只是在人類之中被廣為流傳下來的稱呼，和“閻王”之類的意思差不多，雖然這些字眼用來形容這份職業(yè)還是不夠貼切，但在五大現(xiàn)實中，死神的名諱也沿用了上千年。

　　比起真正意義上的死神，這個名字更像是一個代號，而莫晴就是這個代號的繼承人。

　　首先，死神的生命并不是無限的，人的肉體總有老死的那天，而死神作為純精神的產(chǎn)物，也需要依靠某種特殊的東西來維持。

　　烏文曦借助她的力量，將第四現(xiàn)實恢復到往日的模樣，原本變黑枯萎的那些麥子，現(xiàn)在繼續(xù)綻放出金黃色的生命力，在湛藍的天空和熱烈的陽光下微微擺動。

　　莫晴聽說過吃啥補啥，但以魂補魂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靈魂的肉體徹底死亡后便會成為種子來到這里生根發(fā)芽，每一株麥子都是一個活生生的靈魂，作為死神的補給而存在，他們大部分因為身前所犯下的罪惡，在經(jīng)歷了暗界的審判后來到這里。

　　“把麥穗用煮沸的開水浸泡十分鐘即可，但挑選品質(zhì)不錯的原料并不簡單，你可以通過觀察慢慢練習?！?p>　　烏文曦邊說邊給莫晴做示范，只見麥子在水中飛快地溶解，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誘人的清香。

　　“嘗一口？”

　　莫晴小心地端起帶著精致杯托的茶杯，里面淡黃色的液體正冒著熱氣。她輕輕抿了一口，那股香甜的味道順著喉嚨朝肚子里涌去，身體也跟著暖和起來。

　　世上竟有如此美味。

　　莫晴在心里感慨道，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中懷疑和恐懼。這個想法正常嗎？她現(xiàn)在所喝下的，難道不是別人的生命嗎？

　　“這種行為和吃人有什么區(qū)別？”

　　她脫口而出，只見烏文曦眉頭輕皺，黑色的眸子頓時深邃起來，若有所思道：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問題，其實答案很簡單，就像吸血鬼必須喝血，人類也必須吃其他動物的尸體一樣，你就把這種方式也當做一種必然就好了。”

　　莫晴聽完笑了一下，是啊，人類原本就依靠其他動物的肉體而活，換個角度，這不過是另一條食物鏈罷了，她又何必糾結(jié)呢？

　　況且，死在她手上的生命早已不計其數(shù)，雖然當時的情況并非她本意，但為了自己的生存，她也做出了最壞的選擇。

　　“走吧，我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做?！?p>　　烏文曦的話打斷了莫晴的思考。他走到門邊，拿起架子上的斗篷，將自己的身體裹入其中，寬大的兜帽瞬間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莫晴的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她沒有多問，跟著烏文曦走出閣樓，兩人一同消失在麥田中。

　　——

　　瑞莫所帶領(lǐng)的那場入侵顯然給第四現(xiàn)實留下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即使現(xiàn)在有了新的力量供應(yīng)，幻市和暗界也已經(jīng)恢復秩序，但作為運輸工具的火車卻被徹底摧毀，無法再回到當初的模樣。

　　八節(jié)車廂東倒西歪地躺在暗界的荒野中，原本的廢墟被徹底摧毀，設(shè)定好的循環(huán)也被破壞。

　　那些被黑影附身的靈魂正拖著扭曲丑陋的身體在這里游蕩，卻沒想到這里便是他們旅途的終點和墳墓。

　　面對這些怪物，烏文曦毫不留情地將他們的肉體和靈魂一同摧毀。

　　那些被強大力量四分五裂的尸塊混雜著焦油狀的粘稠血液無力地散落下來，站在一旁的莫晴則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無動于衷。

　　車廂的大門緊緊關(guān)閉，里面的玻璃上血肉飛濺，看上去已經(jīng)凝固許久。

　　在力量的驅(qū)使下，已經(jīng)扭曲變形的車門被硬生生地拉開，巨大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莫晴皺起眉頭，跟著烏文曦走進車廂，眼前的景象讓莫晴有種來到墓地的錯覺。

　　不，這里的情況比墳場糟多了。

　　尸體的數(shù)量驚人，死相慘烈，基本上都是從內(nèi)部爆炸而死，四肢和腦袋胡亂地倒在各處，內(nèi)臟器官炸得面目全非。

　　在莫晴的印象中，用這種手法消滅威脅的似乎只有無面女一個人，在她離開列車后，她就再也沒見過無面女。

　　難道，她真的死了？

　　之所以要加上“真的”兩個字，完全是因為她根本不相信無面女會出事。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女人每次出現(xiàn)都十分高調(diào)，不管是她干凈如紙的臉，還是身穿制服的性感身材，加上這種及其殘忍的殺人方式，無論怎樣都很難讓人相信她會遭遇不測。

　　可現(xiàn)在，整節(jié)車廂安安靜靜，聽不到一點聲響。

　　獲得力量的她，無論怎樣都感應(yīng)不到其它靈魂的存在，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一個結(jié)果，無面女很可能已經(jīng)死了。

　　一路上，烏文曦安靜地向前，莫晴一言不發(fā)地緊隨其后。車廂里的尸體隨著他們移動的地點而逐漸增多，將狹窄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烏文曦將尸體強行移開，那些碎片在無形力量的驅(qū)使下朝兩邊移動，看上去有些詭異。

　　好在莫晴已經(jīng)對這種情景見怪不怪，此時的她只想快點給自己的想法畫上圓滿的句號。

　　她不希望有人為自己而死，即便是無面女這種陌生人也不應(yīng)該落得這樣的結(jié)果。

　　她無疑被無面女救過兩次，一次是在列車上被怪物團團圍住的時候，另一次是在救濟所，在昏迷前的最后幾分鐘里，她聽到無面女將她帶離了那個骯臟的地方。

　　烏文曦停下腳步，兜帽的陰影遮蓋住了他的臉，讓莫晴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她走向前去，情緒一時間有些崩塌——身穿制服的女人倒在尸體縱橫的地毯上，慘白的皮膚在黑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突兀。

　　和往日不同，她的臉上分明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臉，清晰的輪廓讓莫晴的情緒忍不住翻涌。

　　那是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只不過那張臉上的瞳孔渙散，表情僵硬，黑色的血管如同無數(shù)蚯蚓一般凸顯在慘白的皮膚上，看上去有些驚悚。

　　她的尸體完整，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看樣子她在最后的一秒憑借著一己之力將整個車廂的怪物消滅殆盡。

　　那她又是怎么死的呢？

　　莫晴第一個想到了瑞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