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齡,我的后母,面慈心毒,棉里藏針。”這人一出來,一段話忽然從陳去疾的腦海中浮現(xiàn)。
看來這小婦人就是我這具身體的后母了,怪不得說這人棉里藏針,想我剛剛蘇醒那日,就是她打的最狠,借著替我治失心瘋的由頭,公報私仇。現(xiàn)在想來面頰還隱隱作痛。
都是朱能那壞小廝出的主意,回頭再找他算賬。
只見杜若齡輕輕撫著錢寧的胸口,替他排解悶氣。
嬌滴滴道:“老爺,別生氣了,氣壞身子可不值得?!?p> 陳去疾輕哼一聲,纖細(xì)的身軀,力氣卻比老男人還大,打我的人中就你打的最痛,現(xiàn)在裝什么樣子。
她又邁著步子向陳去疾走來,幫他整理了他剛才東躲西閃弄亂的衣衫服飾。
她輕輕說道:“其實我們疾兒也不是一無是處,除了頂撞父母不聽管教,打架斗毆,養(yǎng)鷹逐犬,惹是生非害得家里陪些銀子,隔三差五打了哪家的公子或是偷看哪家小姐洗澡被發(fā)現(xiàn)之外也沒什么不好?!边@些惡毒之詞,從她口中說出,臉上竟然波瀾不驚。
你這是來勸和的嗎,眼看父親的火快熄了,你這是火上澆油來了。真是看出殯不嫌殯大。陳去疾心中罵著,嘴上畢竟不敢說。
“什么,這小子還偷看別家小姐洗澡。”錢寧一聽,果然暴跳如雷。揮著拳頭便向陳去疾錘來。
“你拉著我做什么。我都逃不了了?!标惾ゼ蚕蚨湃酏g吼道,后者正攥著他的衣服。
“跑不了就不要跑了,老爺責(zé)罰你是為你好?!彼Z重心長說道。
“我就知道你這個老娘們沒安好心。”
杜若齡不說話,委屈的抹著眼淚。
由于沒法逃,錢寧把陳去疾一把抓住,劈頭蓋臉打過去。
“我讓你偷看別家小姐洗澡,我讓你對后母無禮。”錢寧吼著說道。
“沒有,爹我沒有啊,這么大的鍋我可不背。”陳去疾努力回憶記憶中的信息,自己這具身體的主人雖然無賴可確實沒做過這樣的事。
“沒有嗎,興許是我記錯了?!?p> 杜若齡隨口一句記錯了便可以污人清白,當(dāng)真是陰險歹毒。
“老爺,你別生氣,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您的骨肉??晌以趺丛娇此讲幌瘛7吹故恰?p> 杜若齡繼續(xù)開啟她的煽風(fēng)點火模式。
“反倒是什么?!卞X寧睜大眼睛問道。
“這說話藏一半,露一半,分明就是又想蠱惑父親,又不想壞自己的名聲,保持自己拿冰清玉潔的形象。呸,不要臉,當(dāng)婊子,又想立牌坊?!?p> 陳去疾輕蔑的一笑呵呵說道。
“你看嘛,老爺,我就說我不說的,您一定要我說。傳出去別人該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煽風(fēng)點火,挑撥你們父子關(guān)系了?!倍湃酏g半是撒嬌,半是嗔怒道。
“說,你盡管說,他敢再罵你,我撕爛他的嘴。這就我們?nèi)耍瑳]人會傳出去壞你名聲的。”錢寧喘著粗氣道。
“您自然是不會說的。這樣的丑事我為了維護老爺名聲自然也不會說,可是……”她眼睛一瞥看向陳去疾。
“疾兒,這是我們的家事,不準(zhǔn)傳出去?!卞X寧隨即會意了杜若齡的意思,要求道。
“少裝了想說就說,大爺我可沒時間沒陪你。更不會傳什么流言,我看你還能作什么妖。”陳去疾斜眼瞟這杜若齡沒好氣道。
“我看他鼻梁,耳朵與管家有幾分相似?!?p> “你說老梁,不會,不會。他在我們家二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卞X寧聽后,不以為意道。
“老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人心難測呀老爺。你對他這么好,他未必知道感恩?!?p> “好吧,你去把老梁叫過來。”
杜若齡面露喜色,極力掩藏。婷婷裊裊邁著碎步走了。
看著杜若齡走后,錢寧這才松了口氣道:“真難纏,可算走了。”
“爹,您說什么呢,你不是一向認(rèn)為我不對么。”錢寧前后的態(tài)度變化之快,是陳去疾始料不及的。
“這都是假的,你怎么還不明白。你是我兒子,我當(dāng)然是為你好。你后母就像是一條豺狼,驅(qū)使你跑得更快,變得更強。你雖然聰敏,卻懶散慣了,非得有一個人在后面驅(qū)使你的好。”錢寧有些困倦說道。
“說實話,您的教育方法可有些奇特,恕我不敢茍同?!标惾ゼ惭b作表面上不以為意,心中卻有些竊喜。
都說父愛深沉而隱晦,原來是真的,只是這愛有些沉重嘛。
錢寧望向淡青色的天,鴿子在遠(yuǎn)處院落青灰色的屋梁上起落。
他說道:“你可見過海上的漁民為了讓捕回的魚不死,常在水里放一只兇猛貪婪的鯰魚。讓鯰魚驅(qū)趕著其他魚,其他魚由于害怕被捕獵,便一直游,借用這個方法,原本一會便會死的魚就能一直保持生機。而你后母便是鯰魚,你就是那些懶惰脆弱的魚。”
“這叫鯰魚效應(yīng),早就在現(xiàn)代商業(yè)中應(yīng)用,頗受人詬病。沒想到老爹一個古人就會用了,毒雞湯害死人吶?!标惾ゼ踩滩蛔⊥虏鄣馈?p> “沒想到古代父母也會聽信這些育兒理論,果然天下父母都會對同樣的東西交智商稅?!?p> “臭小子,你說什么呢,又在胡言亂語,難道是失心瘋又犯了。”錢寧沒好氣道。
“沒,沒!”陳去疾可不想再挨打。
“話說,您怎么會告訴我這些。既然想讓我被驅(qū)趕,就不該和我說這些呀?!标惾ゼ埠闷鎲柕馈?p>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有進步了?!卞X寧欣慰著說道。
“從哪件事上看出來的。”
“你打劉寶這件事不是做得很好嗎?”
“打人還好,你這是什么父親啊,怪不得我會成為京城惡少?!标惾ゼ驳囊蓡柛罅恕?p> “嘿,小子還跟你爹裝糊涂。還要我全部都說出來么。我現(xiàn)在依附于劉瑾,那是想借他的勢不得已而為之。但內(nèi)閣那幫大臣,言官。那些四處咬人的瘋狗都會視我為眼中釘。就算是皇上,也不會信任我。
因此在大事上我們要站在劉瑾的陣營,好獲取他的幫助。小事上可以偶爾唱些反調(diào),表明我們和劉瑾不是一路人,既可以拉攏內(nèi)閣那幫文臣,又能取信皇帝。只有這樣,任他那方輸贏,我們穩(wěn)賺不賠。因此你打了劉寶,可以獲得言官的好感,而又不會過于得罪劉公公。反正他的干兒子多的是,一拉一大筐?!?p> “哦,原來是這樣。”陳去疾恍然大悟。
“怎么,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這些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因此認(rèn)為你大有長進,這才把后母之事告訴于你的?!卞X寧有些懷疑的看著陳去疾。
“嘿嘿。”陳去疾以一陣尬笑掩蓋心虛。“這么說,老爹你是騎墻派,兩邊的好處都想占,又兩邊都不想得罪嘍?!?p> 錢寧一個爆栗打在陳去疾頭上:“有這么說老子的嗎,還敢嘲諷起我來了,我不這么辦,憑什么扶搖直上。在這風(fēng)云詭異的京城混得風(fēng)生水起?!?p> 陳去疾輕揉著頭:“這顆充滿聰敏才智的頭,打壞了可是你虧。話說就算是為了激勵我,你也不用處處聽后母的吧,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p> “好吧,被你小子看出來了,如果我不順?biāo)囊猓紶栘?zé)罰一下你,我的日子就難過了。她又嗲又黏人,纏著我,我也很煩。只能偶爾滿足一下她的好勝心?!卞X寧尷尬笑道。
“為了你的安寧,你就責(zé)罰我了。有你這么坑兒子的嗎?!标惾ゼ膊粷M道。
“別說話,你后母來了?!敝灰娨粋€婦人走過來,身后跟著一人弓著身子,臉上胡子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