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箭幾乎貫穿了那刺客的左胸,然而幾步踉蹌之后,刺客站了起來,一把把陳去疾抓在手中,手用力扼住他的脖子。
他強悍至此大出乎錢寧的預(yù)料,他不禁心中想到,難道此人便是傳說中心臟長反的罕見的人群。
只見他開口,滿嘴是血,獰笑道:“終究是我贏了。”說完便欲用力。
錢寧眉宇之間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鎮(zhèn)定道:“真的嗎,你愿意動手便出手吧,反正你殺了我的這個兒子,我再生一個就是了。不過你想好,他要是有損,我讓你全家的命來陪?!?p> “咳,聽你這口氣,我還真不是親生的。”陳去幾愕然道。
“你該明白,刺客是沒有家人的,特別是作為一個頂級的殺手,有家人便有了妨礙。”刺客咽了一下涌上喉頭的血,只感到一陣甜膩之感。“既然沒有家人,何談陪葬之說?!?p> “那何必廢話,動手吧。不過我要你明白,假若我兒子有礙,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出你的家人,將他們折磨死,保證讓他們嘗盡世間最漫長的痛苦。你既然在江湖上行走,該聽說過錦衣衛(wèi)的手段?!卞X寧冷酷的說道,言語之中盡是狠厲之感。
“你當(dāng)我不敢嗎?!贝炭凸首鲝妱莸恼f道。假裝就要行兇,但能夠感受到他的心虛。
“我覺得你不敢?!卞X寧以他固有的冷靜的語氣道?!耙粋€無牽無掛的人是不會有這么強的求生意志的,這世間一定有值得你付出的人?!?p> 刺客慢慢松開了手。
錢寧這才松開藏在手袖中瞄準著刺客腦袋的寸弩。
“不如我們談個條件吧,你放開我兒子,而我絕不報復(fù)你的家人,至于你的性命我不能保證?!?p> 刺客內(nèi)心動搖,心中卻擔(dān)憂這錢寧是否會信守承諾。畢竟這人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不太好,以毒辣著稱,難保自己松開這手中最后的籌碼后,他不會斬草除根,斬盡殺絕。
“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我可不敢奢求還能活,別說我現(xiàn)在身受重傷,就算我僥幸得逃,我后面的雇主也不會放過我的?!贝炭陀行┍瘺龅恼f道,“但我可你信任你么,恕我直言,你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不太好啊?!?p> “這個你可以放心,就算不為了你,為了我的兒子我也會信守承諾的。再說你現(xiàn)在還有討價還價的權(quán)力么。你只能選擇相性我。”
刺客慢慢松開手,退開,顯得虛弱而無力。剛才假若陳去疾強行掙脫,他也沒有把握能夠掌控人質(zhì)。
剛才的一番討價還價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最后一絲力氣,現(xiàn)在他癱倒在地,雙眼空洞,只剩著斷斷續(xù)續(xù)的的喘息聲表明他還是一個活物。
陳去疾連忙閃開,被當(dāng)作人質(zhì)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錢寧如釋重負,笑著走到刺客上邊,低著頭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細如蚊鳴。
刺客臉上忽然露出極為驚恐的表情,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就這樣咽了氣。
這一場危機就這樣解除了。
不過陳去疾的內(nèi)心卻心潮涌動,他真摯的對錢寧道:“父親,我錯了,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我準備去當(dāng)皇上的御前大都統(tǒng)。”
錢寧欣慰笑道:“你知道就好,你身為我的兒子,深處這斗爭得漩渦中央,根本無法做到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固然可貴,但為何不做到最強把絆腳石都除去,先一步把想要對我們不利的都除掉。”
“就是這樣,我越想躲,敵人就越是找上門來,干脆跟他們干,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等我做到世間最顯赫的位置,有皇帝這個最硬的靠山,看誰還敢殺我。”
“不錯,世間之事大抵如此。想躲是躲不開的,唯有迎頭而上,你明哲保身,別人就當(dāng)你好欺負?!卞X寧悠悠的說道。
“可是,您認為是誰要對我下如此毒手呢?!标惾ゼ矄柍隽怂铌P(guān)心的問題。
“劉瑾,內(nèi)閣都有可能?!卞X寧摩挲著手中的寸弩,可能這樣才會使他感受到安全?!盎噬显手Z你作為大都統(tǒng),這必然會分了劉瑾的恩寵,這是劉瑾要殺你的理由。本來八虎已經(jīng)夠難纏了,現(xiàn)在又冒出來一個大都統(tǒng),如果任由發(fā)展下去,誰知道你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劉瑾。將威脅掐滅在萌芽狀態(tài)不是很好么,這是內(nèi)閣要殺你的理由?!?p> 陳去疾苦笑道:“沒想到我這么重要,能吸引這么多大人物出手。成為眾矢之的,這感覺可真不太好?!?p> “那這殺手的身份您知道么?!?p> “游俠流民都有可能,如今天下的土地兼并日益嚴重,沒了土地的百姓能做什么呢,有一技之長的能在城里謀份低微的工作茍延殘喘,其他的就只能入山為寇,或是居無定所四處游走,美其名曰游俠?!?p> “爹爹,那背后的敵手為何會挑在今天動手,難道只是偶然么,我總感覺最近您身上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你的感覺很準,要下雨了,而且是狂風(fēng)暴雨?!?p> “朝堂上有異動?”
錢寧底下頭,只覺得自己這孩子的一對眸子像深淵一般,難以想象,這樣年紀的孩子,預(yù)感會這么準確。
“你說的不錯,內(nèi)閣的大臣們準備對八虎動手了,而八虎一定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有猛烈的反撲?!?p> “就是吏部尚書韓文的奏章引起的吧。他是帶頭的?”陳去疾那日在大殿上曾經(jīng)聽過父親向皇帝稟報韓文彈劾劉瑾的奏章的事情。
“韓文?”錢寧露出鄙夷的神情?!安凰贿^是一個馬前卒,真正主使這件事的是劉建,李東陽,謝遷那幫老家伙。這些內(nèi)閣大臣常用的伎倆就是讓手下人出面彈劾,他們坐鎮(zhèn)暗處,必要時聲援。算了,不說這一件事了?!?p> “說說看,你今日為何沒中毒,我因為有武功傍身加上身體還算強健,這才很快恢復(fù),不過你后母就沒那么幸運了,現(xiàn)在還在躺著呢?!?p> “您忘了。今日晚飯我壓根沒吃進去?!标惾ゼ埠俸傩Φ??!澳俏r,實在不對我的口味,使我忍不住吐了出來,不過卻因禍得福?!?p> “那也是造化了,只是這廝下毒也忒為巧妙,我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不過他一定有人從旁協(xié)助,否則僅僅是他,不足以完成如此龐大的計劃。好在他因為錦衣衛(wèi)的權(quán)勢,還不敢對我下手,否者我早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彼呎f邊開始向院子外走去。
“老爹,你的判斷和我想的不謀而合?!标惾ゼ驳靡獾撵乓馈?p> “老爺,咱家的大廚在廚房里上吊了。”一個小廝氣喘吁吁跑過來,臉上滿含悲凄之感。
“內(nèi)鬼,找到了,這就去看看吧?!卞X寧快步走向廚房,臉上沒有意外,也沒有驚恐之感,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錢府的廚子掛在廚房的房梁上。舌頭長長吐出,上有垂涎??瓷先ト煮@恐,七分惡心。
錢寧啐了一口道:“便宜你這個家賊了。走吧,真干凈,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p> “爹爹,這廚子是自殺還是被刺客滅口?!?p> “有什么區(qū)別?!卞X寧冷酷道。“走,去看看昏迷的家丁丫鬟們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