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她打開宋子瑜送給她的見面禮,竟然是一對精致的情侶腕表,做工甚是精細。
大概真的是比較匆忙,她連表上的價格標牌都沒摘,夏成蹊看著那一連串的零就覺得心驚膽戰(zhàn),想起剛才她說隨便買了一份小禮物......淚,這是小禮物呢?那大禮物得啥樣?
宋月倒是很滿意,拿起男士的那一塊看了看,點點頭:“宋子瑜的品味越來越好了。”
“你怎么直呼她的名字呀?”
“他兒子都能這么叫,我為什么不能?”他把自己手上的那塊表取了下來,換上情侶腕表,隨口笑道:“我平時都這么叫她,她還不樂意我叫她姑姑呢,說把她叫老了?!?p> 她倒是一下子笑起來,想起方才她在樓下憂傷感慨的表情,難不成女人到了一定年齡都會介意這種事?連宋子瑜這樣風華絕代的大美人也不能免俗。
“哎,宋美人,你們家基因真好,我以為你爸媽長得已經(jīng)算極好看了,見到你姑姑我才知道我還真是坐井觀天。”
宋月戴好了表,又把女士那塊拿出來,拉過她的手給她戴:“其實她和我爸都不是我爺爺?shù)恼移拮铀?,嚴格算起來都算是私生子女,我小時候聽宋家的老仆人說,我爺爺?shù)膸讉€夫人里面,就屬宋子瑜的母親最好看,她母親是滿清貴族后裔。我爺爺一把年紀才生的宋子瑜,加上她的性格最像他,所以在眾多兒女里他最喜歡的就是她?!彼肓讼胗中χa充了一句:“最不喜歡的是我爸?!?p> 她詫異地抬頭,“為什么?”
據(jù)她所知,宋家現(xiàn)在的當家家主就是他爸爸,他爺爺不喜歡宋玨那為什么還會把那么大的家業(yè)交到他手中?
“具體怎么樣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應該和我奶奶還有大伯有關。我爸和宋子瑜雖然都不是正室所生,但是宋子瑜的母親好歹也算是有名分的,但是我爸的親生母親是爺爺在外面的女人,甚至從來沒有踏進過宋家大門。她死后,我爸才被接回宋家,他小時候和奶奶在一起受過很多苦,所以心里一直對爺爺有所怨恨。后來他成為宋家家主,其實嚴格說起來算是篡位,他并不是我爺爺中意的繼承人,他最中意的人是他的長子,也就是我大伯,可惜英年早逝,好像他的死還是我爸媽間接造成的。還有一件事我沒跟你說過,我媽其實是我爺爺收養(yǎng)的,當年是當成兒媳婦來養(yǎng),準備讓她嫁給我大伯的,可惜被我爸橫插一腳把人搶走了。就因為這種種原因,父子倆曾經(jīng)一度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若不是我媽從中周旋,只怕兩人真要老死不相往來了?!?p> 她想不到他家上一代竟然有這么復雜的恩怨糾葛,妻妾成群、奪權(quán)篡位、父子反目、橫刀奪愛......簡直比看電視劇還精彩,她聽得不由憂心忡忡:“你們家好復雜啊?!?p> 她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習慣他們家這樣錯綜復雜的人情關系。
宋月?lián)ё∷?,伸手撫平她微皺的眉頭,笑著說:“不要擔心,我們以后結(jié)婚了住在外面,不用管宋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p> 她歪了歪腦袋問:“那你不用繼承家業(yè)嗎?”
“有我大哥呢,我對當家主沒什么興趣,我爸也更中意大哥來接手宋氏?!?p> 她點點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他的手,忽然覺得他的手指似乎比自己長許多,她伸出手去和他比了比,還真的長出一大截,不由撇撇嘴,她想了想忽然問他,“你今天怎么忽然跟我說這些?”
她敏感的覺得他并不是隨意閑聊,而應該是特意告訴她這些事情。
宋月略微沉吟:“再過陣子我就要正式把你介紹給宋家眾人,對于我的家庭和父母親人,你都應該有所了解,因為他們以后也會是你的親人。”
她忽然說不出話來,他這樣坦誠,將他家中的情況一一說給他聽,不論好的還是壞的,甚至連長輩的隱私都不曾避諱,她是不是也應該對他坦白那些她一直藏在心底深處不愿意讓任何人觸及的隱私和秘密?
她對他提過離世已久的爺爺奶奶,提過形同陌路的母親,但是對于相依為命的父親卻不曾提及過只言片語,她知道他心底一定有所疑惑,但卻從來沒有問過她。
她想,他或許只是在等他主動開口。
可是,她要怎么開口?她最親的那個人,有著那樣不堪的過往和品性,作為一個女兒,她無所謂以最大的寬容和最深的責任去包容和理解他所做的一切,但是卻沒法將他介紹給自己如此在乎和深愛的男人。
她不介意他知道自己家庭的破碎,父母的離異,也不介意他看到她家徒四壁,寒酸貧窮,但是她無法讓父親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接受審視。
因為是最親的人,所以不由自主將他的尊嚴看作是自己的尊嚴,將他的不堪當做自己的不堪。
她害怕看到他眼底或厭惡抵觸或同情憐憫的神色,她更加難以想象他看到她那樣的家庭之后又會怎樣猜想和揣測她過去十幾年來所有的成長軌跡。
她沉默了許久,最后開口卻是問他:“宋美人,你真的要跟我結(jié)婚?”
他低下頭看她,“當然,我們不是說好了嘛,等你畢業(yè)我們就結(jié)婚,怎么,你有其他想法了?”
她糾結(jié)萬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訥訥道:“我只是覺得會不會太早了點......”
“哪里早,等你畢業(yè)我都快三十了。”
他的語氣有些幽怨,她忍不住想笑,笑嘻嘻道:“那我才22呢,談一次戀愛就結(jié)婚,感覺好虧哦?!?p> “那你還想談幾次?”
“怎么著也得談個三四次啊,你都認識了一堆集團千金、舞蹈家、大明星什么的,我才認識你一個難道不吃虧?”她語氣酸溜溜的,心里更是像打翻了醋壇子一樣,酸的冒氣泡。
宋月卻漫不經(jīng)心地笑起來,挑了挑眉:“夏成蹊,你還記得你上次跟我翻舊賬最后是什么后果嗎?”
他一說完,她登時打了個寒顫,睜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不記得......她一遍遍地跟他認錯,哭的嗓子都啞了他都不放過她,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一天,連課都沒去上......
她開始頭皮發(fā)麻,討好地沖他笑:“我錯了?!?p> “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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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的時候,學校終于放了假。放假的那天,正好是他們和陸醫(yī)生約好的去復查的日子。她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恍惚間已經(jīng)喝了三個月的藥了,她也從最初的聞到味道就想吐到現(xiàn)在面不改色一飲而盡。
從下車到陸醫(yī)生的住處中間還要走一段路,上午的陽光已經(jīng)很烈,照得人身上滾燙滾燙的。
“陸醫(yī)生姓陸,他不會和陸黎有什么關系吧?”她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她每次看到陸醫(yī)生都覺得他和陸黎神態(tài)間有些微妙的相似。
宋月倒是一點不意外她會這么問,淡淡說道:“嗯,按輩分,陸黎也該叫他一聲爺爺,他和陸黎的親爺爺是一輩的,認真說起來,兩人應當算是堂兄弟關系?!?p> 她沒想到還真被自己猜對了。
進了院子,老人還是一貫的和藹,知道他們今天要來還特意泡了藥草茶給他們喝,說是可以解暑祛濕。
她喝了一口,覺得十分清爽,還帶著淡淡的香氣,不由好奇是什么茶。
陸醫(yī)生笑著和她介紹:“就是藿香葉、香薷葉、薄荷葉三種草藥,加水煮十分鐘就可以,可健胃、祛暑濕,尤其適合脾胃虛寒、腸胃功能較差的人飲用?!?p> 一講到中醫(yī)藥理,老人眼睛里都是神采,是發(fā)自心底的熱愛吧,所以即便是對著他們這樣的外行,也如此耐心地解釋著。
老人給她把了脈,又問她最近身體有沒有什么變化,她想了想如實說:“好像經(jīng)期比以前規(guī)律了些,每次來肚子也沒有那么疼了,哦,還有,喝藥的時候沒那么痛不欲生了?!?p> 最后一句,帶了些調(diào)皮玩笑的味道,老人果然被她逗笑了,皺紋舒展,帶了開懷,“這丫頭,中草藥味道是最自然最本真的味道。西藥倒是不苦,一粒下去輕輕松松,都是抗生素和化學激素,吃多了副作用大。治病要講究辨證施治......”
老人又開始滔滔不絕地教育她,她微笑著耐心地聽他說,覺得他絮絮叨叨的樣子和小時候的爺爺很像,爺爺也是中醫(yī),但是不像陸醫(yī)生這樣受過正統(tǒng)醫(yī)學院教育,也沒有他這樣高的造詣,但是他們對于中醫(yī)的熱愛是一樣的。
檢查完,陸醫(yī)生又給她開了新的方子,然后向宋月問起了宋子瑜的婚事。
“都在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大部分事情都是陸家在操辦,宋家倒是少了許多事。”
“這十幾年來,那丫頭為陸家付出太多,這也是陸家欠他的?!崩蠣斪诱f著,似乎有些感慨。
“婚禮當天,您會出席嗎?我爺爺可是一直念叨著你,說是想念您的針灸功夫,國外找不到好的針灸師傅?!?p> 陸醫(yī)生笑起來,語氣有些得意:“那是自然,最好的中醫(yī)師都在國內(nèi),洋鬼子懂什么中醫(yī)?!彼f著又嘆口氣說:“陸家和宋家倒是都給我發(fā)了請柬,可惜我這一把老骨頭,不耐煩動了,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你跟你家老頭說,想我給他針灸就自己上門,我可沒有那么好的脾氣,還給他上門服務?!?p> 他們出去的時候,日頭更烈,掛在頭頂像是燃著一團火。陸醫(yī)生大概是看她很喜歡那個藥草茶,所以拿了許多給她帶上,都是搭配好了的,用小紗袋裝成一包包,回去自己煮也很方便。
她坐在車子上還在感慨:“陸醫(yī)生人真好。”
“嗯,陸家世代經(jīng)商,和他一輩的兄弟都在商場打滾,只有他一心學醫(yī),性格也極為與世無爭?!彼恼Z氣里帶著幾分贊許和敬重。
“那他有子女嗎?”她來了這幾次,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子女來看他,大多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偶爾家中來人也是來求醫(yī)問診的。
“沒有,他從未結(jié)過婚?!?p> 她有些驚訝,“為什么?”
老爺子性格品行都極好,看他的五官,年輕時候想必也是豐神俊朗,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怎么會一生都沒結(jié)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太執(zhí)著于醫(yī)術,沒有遇到過讓他想結(jié)婚的人吧?!庇袝r候,遇不到那個對的人,婚姻這個形式也就沒了任何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