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離
“不去。”
巖巖的回答很干脆。
林清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聽到這個答案也沒有什么意外。
巖巖是在邊關(guān)發(fā)跡，不知道他是怎么流落到那些戰(zhàn)亂的地方，但是那也是他強(qiáng)大起來的地方。
巖巖不去京城也好。
林清沾著褐色的藥膏，細(xì)細(xì)的涂在腳底。
涼涼的膏體接觸到皮肉，帶來一股草藥熏到皮膚的微痛，林清皺了皺眉繼續(xù)道：“等腳好一些，我就要馬上趕路了，你也早點離開洛邑吧，這里并不安全?！?p> 她明明只有五歲，但是行為舉止卻不像一個五歲孩童。
巖巖有些懷疑的看著林清，正逢林清抬頭，臟兮兮的小臉上，那一雙眼睛更為清澈明亮，尤其是對著巖巖，她不自覺的眼神就會柔和很多，遇上巖巖的目光，女孩眼睛睜大，就像會說話一般。
仿佛在問著怎么了？
她就是安寧。
巖巖可以確認(rèn)，但是林清明顯已經(jīng)和他看到的那個天真浪漫，矜貴嬌氣的小女孩不一樣了。
還是說，他看到的只是表象？
“好?！?p> 巖巖垂眸拿了一塊雪花銀，補充道，“我會離開這里?！?p> 離開這里之后，又該去哪里？
天下偌大，他卻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這條命，也不過是向老天偷來的，多活一天，都是賺到。
林清似乎能感受到巖巖身上突然爆發(fā)的低氣壓，她細(xì)嫩的雙手搭上去，蓋住比她大很多，帶著一層厚繭的手上。
“巖巖，我在京城等你，等你來幫我?！?p> 等你成為驃騎將軍，風(fēng)光回京，讓那些瞧不起你，侮辱你的人后悔萬分，跪在你身前乞求討?zhàn)垼?p> 女孩的眼中迸發(fā)著無形的火光，里面是對權(quán)勢地位的渴望，以及要去擾亂京城深水的決心。
“辱我們年少者，來日必盡數(shù)還之！”
她的雙眼亮的嚇人，隨意看上一眼，就會受了蠱惑，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早就沉寂掉的心，莫名的就因為林清的話有些松動。
會有那一日嗎？
他能撼動那些人么……
巖巖攥緊手中的雪花銀，堅硬的棱角硌在手心，印出來一條又一條泛紅的印記。
“我去給你準(zhǔn)備包裹?！?p> 在眼睛變紅之前，巖巖快速的轉(zhuǎn)身，背對著林清向外走去。
或許，他不該一味的逃避。
巖巖舉起手，粗糙的手背劃過雙眼，早就已經(jīng)木然的眼中微微濕潤。
至少，林清說了，她還在等著自己去幫她不是么？
自己原來……
巖巖突然就有些克制不住他的情緒，仰頭望著天空拼命的把淚水倒流回去。
也是會被人需要的。
?。?p> 巖巖準(zhǔn)備的東西都很貼心，他不僅按照林清所說的，讓成衣店微調(diào)了衣角，還特地現(xiàn)看著繡娘讓她將走路的鞋子也進(jìn)行了改造。
林清要扮作男子，鞋子不像女兒家那樣顏色鮮亮，他買了最普通的布鞋，讓繡娘在其中縫制了一層不薄的軟底。
這樣，鞋子雖然會重一些，但是身高會增加不少軟底穿著也舒服，更不容易被人發(fā)覺身份不對。
他將這些東西帶回去，林清在廟中修養(yǎng)了一天，就拿著包裹要出城。
她此次去京城的契機(jī)，算來也快到了。
自從上次林清指出那點之后，巖巖的衣物上就常帶著一層灰，不再只是臉上臟兮兮的，如今更符合小乞丐的樣子。
林清行至城門口，與巖巖道別。
她拿出那塊爹爹臨終時扔下來的玉佩，把它放在巖巖眼前。
“日后你若歸京，記得要來找我，見玉佩如見我人，記住，我是林家庶子林清?！?p> 林清加重了庶子二字，出了這座城，以后世間再無安寧。
“京城的人都很危險，你小心?！?p> 男子又是那么容易偽裝的么？
巖巖看了看林清的身后，皺起眉，“你不是說有林家的家仆？我怎么沒看到他們的人影？”
“我昨天送信讓他們在碼頭等我，我們直接走水路去京城?！?p> 林清絲毫不慌，從巖巖手中拿過包裹，“怎么？你改變主意要和我一起去京城了么？”
巖巖果真沒有再問，“那我回去了?！?p> 他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的往城中走。
林清很聰明，想來也不會欺騙自己然后獨自上京。
巖巖壓根就想不到，眼前這個人是重活一世，什么年齡性別在她眼中干擾不到她的任何決定。
林清注視著巖巖的背影消失，等了片刻，拎著包裹小跑著重新進(jìn)城，跑到城門口附近的一處茶房邊，左右觀察了一番，挺著腰桿，抬著拳頭在馬車壁上不輕不重的叩了幾下。
靠在車轅上小憩的車夫睜開眼睛，晃了晃頭清醒了不少。
他打著哈欠，來回轉(zhuǎn)了一下頭卻沒看到人影，當(dāng)即又嚇醒了幾分。
昨日他在家中美美的睡著覺，幾個小乞丐就過來敲開自家家門，說什么今日辰時三刻有人要雇馬車去碼頭，本來他沒當(dāng)一回事，可是那幾個小乞丐居然帶來了一兩紋銀。
一兩紋銀??！
足夠讓他來等這么一趟了！
車夫現(xiàn)在回想，都格外激動。不過他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思緒有些飄遠(yuǎn)，搖搖頭趕緊回神。
說不動剛才就是自己昏昏沉沉做夢夢見的聲響。
車夫又安穩(wěn)的坐了回去。
林清見這人不動，沒有看到自己，踮著腳又敲了敲。
“車夫，一兩紋銀?！?p> 人聲總做不得假，車夫猛的坐直身子，尋著聲音四下低頭看，這回方才看到了車旁一個拎著包裹的小少年。
這少年皮膚灰黃，眼睛倒是很大，神色冷清，頭發(fā)高高的束起，一身褐灰色布衣，個頭不高，臉龐還有些微肥，一看就是個孩子。
車夫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怎么看怎么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誰能想到一兩紋銀居然是個小孩給的？
別是這是哪家偷玩的公子，雇了自己這輛車吧？
“娃娃，你幾歲？哪家孩子？去碼頭又要做什么？”
他可得問清楚了，省的到時候惹上什么麻煩事，那這一兩銀子拿的可不值得。
“拿錢辦事，拉人還要問那人的去處和宗親么？”
林清臉色冷下來，“你是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