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玉儀殿后，凌靖塵帶著華青墨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偌大后宮。
坐進(jìn)車駕后，他原本靠著車壁閉目養(yǎng)神，卻突然抱臂問道：“有什么話忍了一路，現(xiàn)在說吧?！?p> 華青墨聞言便坐直身子，猶豫了半霎問道：“貴妃到底承認(rèn)了殘害先睿王妃，殿下不恨她？”
“恨?！?p> “那殿下為何......為何要......”
她突然覺得今日的他實在太陌生了，與平日里親切不端架子的殿下判若兩人，特別是他拿著真真切切的罪狀在玉儀殿與貴妃周旋時的樣子，先試探，再威懾，最后商約定盟，字字珠璣，步步緊逼，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敵意，可若說錯一字便是全盤皆輸。
他從前一向坦蕩，只因經(jīng)年在軍中的緣故，因而她從未想到，他有朝一日竟會這般的算計一個人。
“為何明知貴妃罪大惡極，卻還要與之為伍？”凌靖塵卻先替她說了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華青墨低下頭，有些不敢看他。
“好人難做?！绷杈笁m緩緩睜開眼睛，有些疲累地推開車窗看了一眼外面，而后合上，帶著無奈與隱隱的憤恨說道：“可是，最該恨貴妃的人難道不該是我兄長嗎？我等了他數(shù)月，而他又在等什么？難道......他痛心之余，就沒用死人的命來為活人籌謀嗎？”
華青墨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么，連她家殿下都能追查到的事情，睿王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現(xiàn)在還沒有動作，究竟是風(fēng)雨前的寧靜，還是別的？
若他真的知道發(fā)妻去世的真相，卻依舊忍辱負(fù)重的拉攏姜氏呢？
請旨加封懷遠(yuǎn)將軍，若這是睿王的第一步，下一步又會是什么？
她家殿下難道真要平心靜氣地等著睿王的棋落子嗎？
華青墨雖身為局外人，卻不能一言評之孰對孰錯，便悶聲道：“貴妃此舉，必遭天譴?！?p> 只聽凌靖塵暗自冷哼一句道：“原是她先算計別人，如今被迫入局，也該嘗嘗被動的滋味......她欠著兄長一條命，來日總要還的。”
看著自他眸中流露出的疲憊與心累，她卻只想故意說些輕脫的話來緩和，想了半天，輕聲嘟囔了一句：“殿下為了娶媳婦，還真是辛苦呢......”
怎知他向來不會落后，便挑眉調(diào)侃道：“你不穿武裝，故作端莊，這身襦裙穿著更辛苦吧?！?p> 果然，她就不該心軟到去體諒一只狡猾的狐貍。
那晚與赫連觴交手，她雖然在浮言藥閣已經(jīng)解了毒，可最近卻無法再動用內(nèi)力。殿下體諒她，因而叫她好生休養(yǎng)，可她不愿做府上的無用之人，今日是她自己攬下了這種進(jìn)宮跑腿的活。
不進(jìn)宮，她怕是永遠(yuǎn)也看不見類似與今日這般面上平心靜氣，實則劍拔弩張的對話。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華青墨才發(fā)覺這不是去文崇街區(qū)的路，緊著問道：“殿下，我們這不是回府??？”
“時辰還早，先不回。”凌靖塵再度靠上車壁閉目養(yǎng)神，隨后吩咐道：“去睿王府，把你這段日子所得的赫連氏的東西交予兄長定奪?！?p> “什么？”華青墨一時驚詫，抬眸驚呼一句：“可東西都在殿下書房鎖著，我出來沒帶?。 卑膂蟊阆朊靼琢?，又再度低下頭嘟囔道：“哦，殿下原來帶了?！?p> “原來，你不傻?！绷杈笁m聞言便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竟忍不住笑了。
睿王正在外書房與幕僚崔酉議事，崔酉自是極有眼力，見宣王殿下到來便自行退去。
凌靖塵并沒有讓華青墨跟進(jìn)來，而是自己帶著一封紙信交到兄長面前。
“這是什么？”睿王拿過來展開后一閱，竟才知瑢王豢養(yǎng)赫連氏的人在身邊，眉心微蹙道：“這可是私通大辰的罪名，凌靖安不會認(rèn)的?！?p> “這信到了我的手里也有幾日了，凌靖安與赫連觴若還沒有想到應(yīng)對之法，豈不無用？”
凌靖塵眸子中閃過一瞬狡黠，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阻攔舞氏嫁入晉王府，聯(lián)絡(luò)大辰內(nèi)宮之人，這些事都是赫連觴來完成的，而這個極忠心的臣屬在程國時就跟著凌靖安，所以，這一次凌靖安斷然不會棄卒保帥的，而正在想著如何反咬一口我們，說我們居心不良，說他暗自聯(lián)絡(luò)大辰線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即將嫁給宇文陛下的凌雪晗?！?p> 凌靖毅示意弟弟坐下來慢慢說話，下人進(jìn)來奉茶后便將書房門緊閉，這張還染著點點血跡的書信被他拿在手里，足以見得，這東西獲得的過程不太順利，甚至說，非常不順利，以致他弟弟幾乎損兵折將。
“這事辦下來，辛苦你了。”凌靖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似乎是在為自己年后冒然請旨加封姜卿言的事而感到愧疚，因而放緩了語氣，徐徐說道：“手底下辦事的人要好生安撫，別薄待了那些為你冒險拼命的人?！?p> “為人主者，必擅御下，大哥所授之事我不敢忘?！绷杈笁m微微頷首道。
凌靖毅將信紙折起來放回書案上，深思后道：“這東西由咱們兄弟兩人呈給父皇終究不好?！?p> 凌靖塵點了點頭，端起杯盞猶豫了片刻，有些遲疑地說道：“但......若令別人交上去，分寸若拿捏不好，一不小心就是誣告皇子的罪名，豈不是叫人為難？”
“那就找個不會被父皇責(zé)斥的人。”凌靖毅似乎早已有打算，笑中帶著些輕蔑道：“凌靖淵成婚后久居府中，父皇至今并未交辦任何差事，身為皇子，怎可如此荒廢？”
凌靖塵從他兄長的話中倒是聽出了些意味深長，不過他選擇視而不見，只是順著兄長的意思說道：“對，父皇一向?qū)檺劬笢Y?！?p> 此刻他幾乎能夠確定，睿王早已知曉姜貴妃所為，卻依舊選擇壓下心中怒火以圖將來，“東西就放在大哥這里吧，如何處置，大哥自便?！?p> 凌靖毅將東西收好后，并沒再說什么，由著弟弟為自己添了茶，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打量著身前的人，他低聲試探著問道：“你啟用‘紋沅’了？”
‘紋沅’是凌靖塵早年在大辰皇宮布下的暗棋，以備不時之需，故至今尚未用過，而這事在當(dāng)年卻并未隱瞞他這個兄長，所以凌靖毅是知道這個人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