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侍從又為國公世子奉了盞熱茶。
上官謙捂著手,琢磨著問道:“剛剛是誰來了,我看見鄭輝和孟頜一塊領(lǐng)著什么人,去了驛館?!?p> “北郡糧道的事,總歸要派人明面上調(diào)查的?!彼材弥槐瓱岵枧?,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茶杯,“原本要大理寺查辦,可父皇卻降旨移交了刑部,兵部員外郎呂勵過來送調(diào)查卷宗?!?p> 凌靖塵說完,抿了抿嘴唇,決定順勢再多問幾句:“我知道睿王兄和刑部的人一向相熟,你跟著國公爺?shù)臅r候,可認識什么刑部的人嗎?幫我參謀一下,他們有沒有敷衍樺州營?!?p> “此事是誰來辦的?”
“刑部主事趙勉。”
“主事趙勉?我不認識,但似乎在睿王府聽過幾句,有個姓趙的主事很滑頭,竟與吏部的人走的很近,很有可能說的就是趙勉,怎么,他還真的怠慢你了?”
“倒也沒有,只是不怎么盡心罷了?!绷杈笁m眼睛一瞇,與他猜測的差不多,趙勉背后之人不是梁家就是瑢王,而此事針對的是他和樺州軍部,這便是刑部嗅出來的黨爭意味,“我還以為國公爺會為你引薦幾位得力的人呢,你竟是聽了半天私底下的閑聊?”
“我爹?我可沒聽說過我爹提起過什么刑部主事,這些人整日里都是刑案打交道,出來進去抱著的全是結(jié)不晚的卷宗......若說刑部的其他人,我倒是聽我爹和許伯伯說話的時候,提過一個刑部員外郎,叫什么......叫胡襄平,還是胡襄寧?”
上官謙口中的許伯伯,是跟隨安國公上官嚴誠的二十多年的心腹許昌。
“胡襄廷?”
上官謙一拍書案,點著頭道:“對對對,就是這個刑部員外郎,胡襄廷!”
“這恐怕是你小時候的事情了吧?!?p> 凌靖塵聞言不禁苦笑,書案上面的刑部卷宗上,還簽蓋著此人的印鑒。
“大概是五六年前?我記不清了,我爹不常在家說公務(wù)上的事情。”上官謙搔了搔頭,并不在意。
凌靖塵卻有些驚訝,眉心微微一蹙。
員外郎是刑部從五品官職,區(qū)區(qū)五六年就坐到了如今二品侍郎的位置,這個胡襄廷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在官僚體系極為復(fù)雜的刑部,得到這么快的晉升。
“靖塵?想什么呢?”上官謙見他有些出神,伸出手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若是擔心刑部敷衍此事,大可傳信回去給睿王啊,請他親自指派手下官員,好好再查查就是了?!?p> “倒也不用?!绷杈笁m擺了擺手,不經(jīng)意間一瞥,卻看到了些耐人尋味的事情,“師兄......”他轉(zhuǎn)過頭去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奇怪地問道:“你回朔安,半路又折了回來,究竟是為什么???敬平姑母一定很掛念你,眼下既非戰(zhàn)時,你不用留在軍中守著?!?p> 若沒有看錯,上官謙袖子里面藏著一枚藕色的帕子。
眼見著掩蓋不住,上官謙一時也沒有了主意,他因趕路吹了風沙,眼睛有些酸澀,揉了揉眼睛說道:“兩日前我正想著回竹蘇看看師父,碰巧遇到柔綺了,她似乎很不開心,我沒有多問就陪她喝了幾杯?!?p> 凌靖塵聽完后,眼神漸漸凝住,心里萌生出了一個不太妥的猜測。
果不其然,上官謙開始吞吞吐吐,還抬手搔了搔頭做掩飾,“她情緒不好,幾杯酒喝完就不太清醒了,我只能扶她回去院子休息?!?p> “曦兒呢,傅師姐醉酒,你應(yīng)該叫她來照顧啊?!?p> “寂初回了朔安,曦兒在文城梓山,兩人都不在竹蘇,我找誰???盛紋姍嗎?她那個冷冰冰的性子,我開口竟要請她去照顧一個醉酒的姑娘?嘲笑就罷了,只怕,她心里會怪罪咱們這一輩的弟子行為不檢呢?!?p> 凌靖塵也不想解釋,似乎除卻他與姜寂初,所有人都多少避著盛紋姍的性子。
“然后呢?”
“屋中燥熱,她醉著就褪下了斗篷和外袍?!鄙瞎僦t的臉上竟?jié)u漸掛著些難為情,“我?guī)退昧艘路?,可是她不一會又脫了,中衣料子輕薄......”
“好了師兄,我大致明白了,你也不必再往下說了?!绷杈笁m只??嘈?,再往下說,恐怕他就不敢聽了,只能耐心勸道:“幾年前,我就提醒過你,大家雖然同吃同住了這么多年,可畢竟還是有男女大防在,師姐就是那么一個不羈的性子,她大大咧咧,可你總要替她的清譽著想吧?!?p> “現(xiàn)在還有什么用?”上官謙從袖子里面拿出那方藕色帕子,嘆氣道:“她清醒以后,問我是不是進了她房中照顧,見我支吾不說,她反而眼眶紅了起來,說不緊要,左右沒有人在意她的名譽,你說說,我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凌靖塵不禁扶額,有些無奈,“那你呢,你怎么想?”
上官謙抿了抿嘴唇,“我去樺州前,母親其實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為我議親了,但橫豎我是不喜歡那些京都高門的嬌貴姑娘,如果柔綺不嫌棄,我倒是可以帶她回朔安,也愿意一直照顧她的。畢竟,她的性格很好,與我又自幼相識......我是愿意真心對她的?!?p> 話雖這么說,但他的臉上明顯掛著妥協(xié)的意味。
“師兄......你可問過師姐?”
“臨走,她送我下山的時候,我問了,我說我自己的心尚且做不到完完全全的交給她,問她愿不愿意走進這樁有些牽強的姻緣里?”上官謙頓了頓,露出一絲苦笑,“她說,她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