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玩鬧,傅姑娘不必當真的?!?p> 顯然,沈婧溪卻并不希望這場馬球如約進行,她妹妹是贏是輸,場面都不會太好看。
妹妹輸了便罷,若贏了,豈不是讓敬平長公主未過門的兒媳在第一場游園會就輸了馬球?這可不是什么讓人稱贊的好事,誰不知道這場游園會的目的,若是出了不該出的風(fēng)頭,贏了也是輸了。
正說著,步千語過來稟報說敬平長公主的車駕到了。
傅柔綺知道自己身為晚輩,必然要去主動拜見將來的婆母,剛邁出個步子,便折回來笑著同沈婧柔說道:“我閨名柔綺,名字上便與妹妹有緣,今日定要好好打場馬球,才不辜負這場緣分。”
離開煙霞亭后,姜寂初眼見著走遠了,趕巧前后無人,她便忍不住提醒道:“去年泉棲山秋宴,這沈二姑娘便是拔得了女眷騎射的頭籌,野兔野禽什么的,她獵到了不少。”
“那又如何,你還怕我比不過她?”
傅柔綺并不在意,反而比剛才在煙霞亭里還要從容。
姜寂初搖了搖頭,用了些力道按著她的手,“我的意思是說,泉棲山秋宴列席者皆是皇親,若非梁皇后特地請旨把沈二姑娘和沈家小公子一同帶去,他們是不能隨駕的,更何況什么頭籌???”
“這倒是個底氣......我還納悶?zāi)?,方才你一再退讓,沈家兩姐妹的氣焰都快燒到你眉毛了,你愣是能心平氣和?”傅柔綺微微打量著姜寂初這般退讓的姿態(tài),她反倒有些不忿起來。
“我與瑢王妃在場面上能過得去,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反正,瑢王殿下與靖塵是什么樣子,大家心里清楚?!苯懦醯故轻屓唬瑴喨徊辉谝?,卻免不了又仔細叮囑道:“方才煙霞亭外面也有不少人在,但他們不知道是沈婧柔對你出言不遜在先......一會馬球賽上,你若與她爭執(zhí)了,反倒別人會說你的錯處,敬平長公主也在場,你若事事出頭,難免不好?!?p> 這番話說的并不怎么隱晦,足以聽得出她是真的替傅柔綺擔(dān)心。
半個時辰之后的馬球賽,敬平長公主見姜寂初沒有上場,便叫她坐來自己身邊,淺笑著說道:“這些日子,你這么體貼地照顧柔綺,好孩子,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謝你?!?p> “我與傅姐姐很投趣,全當是姐妹之間的日常相處,一點也不累的?!苯懦跽f完,余光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過眼前的馬球場。
那一刻,傅柔綺露出毫不遮掩的勝負欲,竟讓她有些陌生,右手忍不住暗自攥著寬大的衣袖。
馬球打的激烈,雙方各有優(yōu)勢劣勢,也都有值得品評的精彩技藝,可凌毓棠的目光卻并沒有投向前方,她笑著將姜寂初的左手納入掌心,輕輕一拂,便摸到了虎口處與指節(jié)中央兩道的長長繭子,那是常年持劍才會有的,她卻從容含笑,心中早已有了數(shù)。
待她拂袖遣散了候在身邊的女使,姜寂初的眉尖便隱隱地皺了起來,大約猜到了一些。
果然,凌毓棠突然說了話,“你和謙兒前后離開朔安,他卻從未跟我說過,你也在竹蘇?!钡难劬Υ丝虆s緊緊盯著場上的馬球賽,一副很關(guān)注場上的姿態(tài),甚至還不忘時不時地鼓個掌,然而她的語氣卻十分平靜。
“但是,自從你被送出朔安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一定在竹蘇的......況且我自己的兒子,我最了解他說謊時是什么樣子?!绷柝固拿看巫聊テ疬@件事來,都忍不住苦笑,姜寂初不愿意上官謙向任何人提起她的下落,他就真的守口如瓶了這么多年,哪怕是對他最最敬愛的父母。
姜寂初也在關(guān)注著場上的局面,眼睛從未離開過那幾個巾幗不讓須眉的身影,沒有人注意到她唇畔的笑容中泛著一絲苦澀與無奈,“師兄這些年一直都很照顧我,我心里是感激的。”
凌毓棠戲謔地蹙了蹙眉,自己還能說什么呢?
毫無疑問,凌靖塵這些年定然也很照顧她,可她卻愿意嫁給他。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掠過,似乎苦澀與無奈用來形容凌毓棠才更貼切,她繼續(xù)攏著姜寂初的手,卻長嘆著講道:“謙兒單純,他還需要時間去歷練去成長......可是,柔綺還不太懂朔安的規(guī)矩,看在他們與你多年同門的份上,我只能托付你能多多顧念幫襯他們一些。”
“承蒙長公主厚愛,寂初不敢推辭......”
姜寂初此話擺明了是在客套,因為,她還摸不準這位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官家唯一的嫡子,日后免不了要成為睿王府的座上賓,上官家的小夫妻兩人,又何須她這個宣親王妃來幫襯?
眾人觀戰(zhàn),免不了傳來品評的聲音,最后傅柔綺險勝了兩球。
敬平長公主面色上倒是很歡喜,親自將那對玲瓏玉璧的彩頭送給即將入門的兒媳。
贏了彩頭,又折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直到眾人用過午膳的席面后,姜寂初與傅柔綺才輾轉(zhuǎn)又回到了水榭旁的煙霞亭,亭中自然早已換上新的茶點。
傅柔綺倒是精力旺盛,又逛又玩了大半天依舊不累,看著用手肘撐在石桌上的姜寂初,她竟忍不住打趣起來,輕輕推了她一下說道:“你莫不是就打算這樣坐一天了?”
姜寂初倒是直接把石桌上的碗盅推到傅柔綺面前,“這冰鎮(zhèn)杏仁酪特別好吃,師姐多嘗些?!?p> 就在她想要再打兩句岔的時候,傅柔綺卻突然低眸道:“沈姑娘喜歡誰,我看得出來,大家也都看得出來,是吧?”
一時語塞,但姜寂初還是寬慰著說道:“師兄一表人才,在朔安有傾慕者自然正常,如此郎君卻是你的未婚夫婿,難道不該高興嗎?”
“我資質(zhì)平庸,心里是知道的,他日后會如何,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彼f話的語氣極為平淡,完全不像是將要待嫁的女子所言,她垂眸苦笑道:“至于他為什么會娶我,你也知道?!?p> “師姐......”姜寂初竟不知該如何回她。
傅柔綺反倒是一番要與她推心置腹的樣子,認真地說道:“男人都是一樣的,咱們女人還能希望他們一輩子眼里心里,從始至終只放著咱們一人嗎?”
“師姐,你還沒有成婚,怎么就會有這種想法?以師兄的為人,他斷然不會辜負你在先......你該相信他的呀......”
傅柔綺卻淡淡一笑,“寂初,但愿我們從始至終都不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