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帶著幾分涼意，林淵端著切好的西瓜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顧凌深懷里的小貓，對方很識趣地跑了出去。
梨花樹下的佳人讀著書，慵懶的聲音傳至耳邊，“下次別對它那么兇了。”
“哪有，我可打不過一只老虎?！绷譁Y表情頗為委屈，但人已經(jīng)端著凳子坐在了顧凌深的旁邊，“阿深，吃西瓜。”
“不要！”顧凌深皺著眉頭，有些無精打采。
“不舒服嗎？”林淵彎腰摸了摸她的額頭，“韓子敬給的藥一直在按時吃著，可是哪里出了問題？”
見他一臉擔(dān)心的模樣，顧凌深撇過頭，幽怨地嘆了口氣，“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林淵聽聞，臉唰地紅了。他躊躇了片刻，才小聲地說著，“下次我聽你的?！?p> “還有下次？”
她不愿意？林淵不干了！“阿深，你還說我們要成親的，可是現(xiàn)在在師妹面前，我還得裝作你的弟子，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還嫌棄我。”
“這是一回事嗎？”
“我……為什么還不給我個名分？”
“……”為什么，不就是因為自己怕，總感覺怪怪的。
“一點都不奇怪的好不好！”林淵又抓住了顧凌深的手，一點一點地給她說著，“我們兩彼此相愛，這不就成了，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云游四方，即便不通知師妹，也把婚禮辦了好不好。阿深，我想堂堂正正地當(dāng)你的男人?！?p> 顧凌深看著他，對方的眼睛在閃閃發(fā)亮，她笑了笑，“我想看小淵跳舞。”
“樂意之至！”林淵親吻著她的手背，眼里皆是她的笑容，那支舞，華麗且快樂。
林淵目視著她，對方翻身摘了一片梨樹葉。
她伴樂，他起舞。
那是他為她編的舞，那是她為他練的樂。
快樂悠揚的聲音在小院里飄蕩，家里的小貓也靜靜地蹲坐在一旁看著。
“阿深，嫁給我！”
林淵不知從哪拿來了戒指，半跪在顧凌深的身前。
“好！”顧凌深點頭，伸出手，“給我戴上?！?p> “嗯！”
婚禮很簡單，就在這片小院子里。
他們沒有邀請其他人，只有幾個鄰居過來祝福。
顧凌深有些緊張，她看著林淵，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她。
“阿深，你好美！”林淵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不知過了多久，才將人攬在懷里，“阿深，我……”
“我也緊張，要不算了！”
“……”
怎么不說話了？顧凌深挑了挑眉，抬起頭看著他，“這是我第一次成親……我也……”
林淵臉更黑了。
顧凌深說著也舉得尷尬，假意咳嗽了一聲，“要不先喝點酒，助助興？”說著，就想往桌子那邊走。
“阿深！”林淵笑著將人拉了回來，“你不想嗎？”
“也不是！”
“那你親我一下，我們又不是沒經(jīng)……”
話未說完，溫?zé)岬拇奖愀采w了上來，林淵看著她，長長的睫毛緊閉著，臉頰微紅，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小心翼翼地感受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溫香軟玉就在身邊，林淵握住她的腰，與她一起，享受著這場歡愉。
*
料峭的秋風(fēng)襲來，顧凌深立于山巔之上，看著這遍地黃葉。
“懷散還在找海棠？”
“嗯，他能找到嗎？”
“不知道。”
聽到對方輕輕地嘆著氣，林淵握住了她的手，“阿深，沒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你已經(jīng)盡自己最大力量去保護我們，有些事，不可強求?！?p> “嗯?！鳖櫫枭铧c頭，“可能只是覺得秋色蕭條，有些悵然罷了。”
“可是也有不少植被在這個時候落籽，這分明是一個新生的時節(jié)?！?p> “也對！”顧凌深看著他，“根據(jù)懷散的消息，海棠從獵人的陷阱中掙脫之后，便被一群花精靈帶走了，而這里，正好有一群兩年前新遷的精靈?！?p> “希望這次能找到吧！”
“嗯?！?p> 老虎的步伐很快，踩著樹木發(fā)出吱吱的響聲。
顧凌深是在路上碰到懷散的。
“師父！”
“上來吧?！?p> 顧凌深看著懷散，青色的胡茬隨意生長著，臉上有幾道疤痕，“這些年辛苦你了?！?p> “沒事。”懷散笑了笑，眼睛目視著前方，“那時您讓我去鳳起鎮(zhèn)除妖，我也從來沒想過會遇到海棠，是我連累了她，我現(xiàn)在只希望他能原諒我?！?p> 林淵嘴角張了張，看了一眼顧凌深，還是叫了一聲師兄，“會找到海棠的，花精靈大都良善，她一定會沒事的。”
懷散瞥了一眼林淵，嗯了一聲，并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過分親近的距離。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突然老虎發(fā)出嗚咽的吼聲，顧凌深撫摸著它的頭，提高了警惕。
很快，一股黑氣撲面而來。
“肉……是肉的味道?！鳖櫫枭畎欀碱^，將林淵護在身后。
“師父，小小雜碎，交給我了?！睉焉⑤p蔑一笑，一躍飛到了最前面。
他的身形靈敏，一招一式間都有著顧凌深的影子，見此，顧凌深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的徒弟長大了。她又想起初見懷散的時候，還那么小，那么倔強。
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
解決掉了怪物，懷散的眉頭并沒有松懈。顧凌深了然，安慰著他，“這里雖然危險，但海棠畢竟是在一個團隊里。不要擔(dān)心，阿虎，快點！”
老虎應(yīng)聲加快了步伐，飛一般地往山里跑。
海棠，等我！懷散心中默念。
林淵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以前在院子里見懷散的時候，總是海棠主動，他們之間或許有情愫，但林淵沒想到會這么深。想到這，他伸手握緊了顧凌深的手，她是在什么時候走到自己的心里了呢？
“師父，是在前面嗎？”懷散突然大喊。
顧凌深五感差，目光卻緊緊地盯著前方，林淵在她耳邊描述著前方之景，她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阿虎，停下?！鳖櫫枭铒w身下來，巨大的猛虎瞬間化作一只小貓，“阿虎身上的妖力太強，會引起他們的警惕?！?p> 懷散了然，幾人快步前行。
路程不遠，顧凌深很快就看到了全貌。
前方是幾個帶著盔甲樣的小馬，他們拿著武器，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你們是誰？為何會來這里？”
“我來找海棠！”懷散連忙回答。
“海棠？不認識?！蹦邱R侍衛(wèi)搖了搖頭，“我們這里不歡迎人類?！?p> “……”
顧凌深垂眸，看著那馬兒，“我是顧凌深?！?p> 馬兒聽到這名字，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顧凌深？解決掉了神谷瘴氣之人？”說罷，他又搖了搖頭，“這都是好幾年前的舊事了，顧仙師再怎么說也不會這么年輕啊！”
“……”顧凌深沒想到他竟然這么以貌取人，她笑了笑，“你們沒有看到我的阿虎嗎？”說著，懷里的貓就從中蹦了出來。
那馬兒嚇了一跳，但并沒有后退，見對方收了手，這才正了正嗓子，“我去稟報家主，你們在這里等著?！?p> “好！”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來了人。
懷里的小貓咪有點不安分，顧凌深知道，這位雖然長著一副人樣，但其實是一只虎妖。
“你是顧凌深？”話雖是對顧凌深說的，但人卻警惕地盯著阿虎。
“嗯?！?p> “你找我有什么事？海棠？我們這叫海棠的人多著呢！”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沒有人我們就走，放心，那位海棠是我的一位朋友，我們并無惡意?！绷譁Y誠懇地看著他。
“可以是可以，但我……那虎妖看著阿虎，不許它進去！”
“……”
小貓喵了一聲，猛地撲到了虎妖身上。
這是叢林法則，一山本就不容二虎。
顧凌深一把拉過生氣的阿虎，將他交給林淵，“小淵，你就在這呆著，我與懷散進去?！?p> “阿深！”
阿深？懷散愣了，他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那虎妖倒是坦蕩，“把自己的心上人扔在這，真是的?！?p> 顧凌深扶額，一把拍了一下虎妖的脖子，就像當(dāng)年馴服阿虎那樣，“別廢話！”
“……”虎妖往后躲了幾步，“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虎大王！”
“……”顧凌深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只是懷散卻憋不住了，他笑得很大聲，“虎大王……哈哈哈……”
“你還找不找你心上人了？”虎大王皺著眉頭，氣呼呼地往前走。
這里很漂亮，各式的植物，各式的動物，處處散發(fā)著花香與嬉笑。毫無疑問，虎大王確實是一位稱職的王。
幾人走了很久，虎大王停住了腳步，他指著前面嬉笑的姑娘，“看到?jīng)]？”
話還未落，懷散就往前跑了過去。
“鼻子不錯，記憶也不錯！”顧凌深不吝夸獎。
“有你這么說人的嗎？”
“你是虎！”
虎大王扶額，“在這個世界，人和動物有區(qū)別嗎？”
“虎有虎樣，人有人樣，但你，是個好虎！”
“哼，自然！想當(dāng)年神谷初次恢復(fù)清明之時，是我拼勁全力殺掉了那群怪物，也是我保護了這片山林?！?p> “可是，外面也不太平?！?p> “弱肉強食，我只有不斷變強，才能守護一方太平，不僅僅是我，這里的所有人都該變強?！?p> 顧凌深點頭，問它，“你識字嗎？”
“自然，文明是通用的好不好?！?p> “這本書給你，妖有妖的修行方式，我不干預(yù)，但你覺悟高，或許可以學(xué)學(xué)里面的治世之道?！?p> “哼，看在我?guī)湍阏业胶Ｌ牡姆萆?，這本書我就收下了?！被⒋笸鯇b在懷里，“我其實也看了不少，但我看不慣人類的虛偽，就像你，不敢牽那男人的手！他當(dāng)時明明已經(jīng)抬步想要跟你進來了。”
“……”
“別害羞，我老婆天天找我要親親！”
“……”秀恩愛？
顧凌深挑了挑眉，朝懷散的方向看去，那邊的情況好像不太妙，但奈何自己不能清楚地看到具體情況，但她依舊相信自己的徒弟，懷散為人正派又長得端正，況且兩人之前也算是有點感情。
但，懷散帶著海棠過來見她的時候，臉上并沒有笑。
“師父，海棠失憶了！”
“我是海棠，但我不認識你，家主，這些人要干什么？”海棠手上端著花露，小口抿著。
“你身上有他們的味道，尤其是他的?！被⒋笸跽f著，指了一下懷散，“他們此行是來找你的，你想怎么做自己安排，不愿意跟著去，你就待在這。”
“也不是！”海棠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懷散，“我感覺他很親切！”
“海棠！”懷散聽她這么說，心中有了些許安慰，“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這……”海棠仔細盯著懷散，“長得還不錯，就是怎么臉上有疤呢？”頓了頓，由加了一句，“別誤會，我沒有其他的意思?！?p> “我知道?！睉焉⑿?，“那你是答應(yīng)了嗎？”
“家主，可以留他在這嗎？”
“這……”虎大王捋著胡子，“我們這座山是容不下人類的?！?p> “留著吧，他可以幫你！”顧凌深在一旁開口。
虎大王看著顧凌深，嘴角張了張又將話咽了回去，“那就留著了，不過，要是我們……”
“我定當(dāng)全力以赴！”
“那就好！”虎大王爽快地拍著手，瞥了一眼海棠，“你去給他安排個住處，明天讓他來護衛(wèi)隊報道?！?p> “好！”海棠笑，拉著林淵的手，微冷，“秋天雖然來了，但現(xiàn)在也不冷呀，今晚給你加床被子好不好？”
“嗯。”
見兩人離開，虎大王笑呵呵地邀請顧凌深四處參觀，“來看看，我們這如何？”
“還在等夸嗎？”顧凌深笑了笑，“把這封信給懷散，我先走了?！?p> “別呀！”
“怎么？我家先生還在外面呢？”
“……”虎大王撇了撇嘴，“去吧去吧，有事怎么聯(lián)系你！”
“找懷散就行?！?p> “嗯，拜拜了您嘞！”
把人送到了門口，虎大王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小子，一個人在外面冷嗎？”
“不冷！”林淵笑了笑，去牽顧凌深的手，“秋風(fēng)涼，我們回家吧！”
“嗯！”顧凌深點頭，兩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虎大王的視野中。
“家主，你看什么？”
“沒什么！”虎大王搖了搖頭，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缺了點情調(diào)。
*
林淵一路上都很安靜，沒有吵也沒有鬧。這不太符合以往的樣子。顧凌深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著話，“我已經(jīng)寫信向懷散說明了情況?！?p> “嗯，阿虎很乖，不需要怎么照看?！?p> “你還在生氣？”
“沒有！”
“嘴硬?！鳖櫫枭钐ь^看著他，格外認真，“對不起?！?p> 林淵一愣，連忙回她，“以后不許向我說這三個字！我就是在外面，有點冷，暖暖就好了?！?p> “以后不會了！”
“不許騙我?！?p> “好！”
一回家顧凌深便寫信將自己與林淵的關(guān)系正式告訴了自己的親人好友，他們之間，不應(yīng)該被師徒的身份所約束，而自己也應(yīng)該正式他們的關(guān)系。
發(fā)送完畢，林淵的心情貌似好了很多，顧凌深不由得笑出了聲，“我們下一站去哪里？”
“我們?nèi)タ茨赣H吧！”林淵哼著歌，認真炒著菜。
“好啊！”
兩人一拍即合，林母見到林淵的時候，眼角掛著淚。
“小淵，你……回來了！”
“嗯，母親，我和阿深來看你?！绷譁Y牽著顧凌深的手，一臉幸福。
“你們兩……”
“我們在一起了。”
林母笑了笑，點頭稱好，“顧仙師是個好姑娘，你可要好些待她?！?p> “自然！”
“進來吧！”
兩人一并往前走，剛進門的時候，正門口就掛著一個大大的香爐，上面還點著香。
顧凌深一愣，但沒細想，坐著和林母一起嘮了會嗑。
林母的狀態(tài)比以前好了很多，林淵做好了飯便來叫人吃飯，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
夜深了，兩人便宿于一屋。
顧凌深卷著被子，“你注意到屋子里的香爐了嗎？”
“嗯。家里沒有喪事發(fā)生，母親也不信神佛，今天會不會是……”
顧凌深垂眸，“先睡吧！母親不愿意說，我們也就別問?！?p> 但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林淵聽到了嗚咽聲，他看著身旁熟睡的姑娘，替人捻好被子這才輕手輕腳地下床。
林母坐在地上，邊燒紙邊嘮叨，“他爹，小淵現(xiàn)在長大了，娶了媳婦，真好！你和兒子在下面要好好的，我現(xiàn)在生活還算不錯，孩子也很孝順，就是……就是……我現(xiàn)在都沒找到小淵的尸骨……罷了罷了……”
林母嘆了口氣，又哭出了聲，林淵悄悄退了回去。
原來母親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個替代品。那時的她心里該是有多么絕望。
林淵突然想起初見林母的時候，她說他不是自己兒子，那時只當(dāng)癡傻，但……
樹上的鳥兒低聲鳴叫，顧凌深做了一個夢，自己像是沉入池底一般，呼吸不暢。她猛地清醒，才發(fā)覺自己被人緊緊抱著，“阿深！”
聲音有些哭腔，顧凌深撫摸著他的頭，“怎么了？”
“母親……早就知道我是假的?！?p> 顧凌深一愣，“這……我們在家里多呆幾天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