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州一聽“妹妹”,他才突然意識到剛才情急之下,都沒有注意到馮倩還在。關(guān)于如何攤牌,他想過很多種方式,但都沒想會是過這樣的情景。如今看來,也是時候了。他強忍著內(nèi)心的痛苦,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靜,“他不是我妹妹?!?p> 馮倩正在收拾著桌子,手突然慢下來,仔細(xì)回味著他句話。突然,心里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他是我愛了8年,追了8年的女朋友。”褚云州平靜地不能再平靜,但馮倩卻震驚得不能再震驚,她端著粥的手徹底凍住了,整個人就那樣傻傻得站著,一動不動。
過了不知多久,只聽馮倩沙啞著嗓子,哽咽著一頓一頓地說,“她,周染,你女朋友?”手開始控制不住地抖,“8年了,我,我馮倩……”眼淚也猛地沖了出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8年了,你居然騙了我8年,我居然信了你8年?!瘪T倩一下子沖到褚云州面前,指著自己說,“我是不是像個傻子,在你們眼里,我是不是像個徹頭徹尾地大…傻…子?”馮倩感覺心被抽空了一樣,她氣憤地打翻了手里的粥,整個人再也沒有了支撐??粗床挥乃以浦莶皇菦]有愧疚,但是他卻真的沒有一絲心痛,他只那樣平靜地站著,任由馮倩氣憤地向他砸著拳頭,他反而感到了一種解脫,不過,他卻不敢想象,周染如果知道了這些,她會怎樣?萬一馮倩要找她的麻煩怎么辦?想到這,他突然有些心慌。
馮倩最后是怎么離開的,他好像記不清了,他感覺像是打了一次仗那么累,最后很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再次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立刻拿出了手機,
先給馮倩發(fā)了一句對不起。畢竟他覺得這是欠她的,此外,他不希望她會因此遷怒周染。然后,他又給導(dǎo)師打了電話,說了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并表示抱歉,以后恐怕很難完成他的囑托。
等徹底處理完這些事之后,他才感覺終于可以安靜地專心地想想周染的事。本來,他是要等爸媽隔離完,就要爸媽去提親的,眼看還有5天了。所以,他昨天才忍著沒見她,他覺得這5天,他的手術(shù)也就觀察出結(jié)果了,也許用不了14天,即便他覺得14天才最踏實,5天,他本來就只想再讓她等他5天的。他昨天明明跟她說了,他因為被隔離不能見面,讓她在家好好等他的??蔀槭裁??好不容易等到爸媽該回來了,她卻偏偏又走了。雖說那里已經(jīng)不再封城,可是,很可能還有復(fù)陽患者,還有無癥狀患者,還有……他突然有了自疫情以來的第一次絕望。因為,他出不去,她也回不來。他既不能自私地丟下病人去找她,他也不能自私地讓她為了他安心,就放下自己的工作。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只是沒想到,身不由己,力不從心是這樣的滋味。
他合著掌,無力地抵著頭,心里不停地祈禱。他本是無神論者,但他此時卻希望真的有神靈能替他庇護她,保佑她。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很像那些在手術(shù)室向他一遍遍祈求的家屬,他們祈求醫(yī)生,祈禱上蒼,之前他不理解,如今他才終于懂了。并不是因為知道一定會靈驗,人們才去祈求,而是除了祈求外,他們已無能為力。
突然,電話響了,屏幕上顯示著周兒,褚云州馬上就接通了。
“喂,云州,”周染有些怯生生地叫著他,昨晚沒商量就自己跑了,她一直抖心虛,剛才她一直忙著寫劇本,手機靜音沒聽見,看著滿屏的未接,她就更心虛了,所以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應(yīng)該有利于問題解決,畢竟犯人坦白,還可以從寬處理,更何況她,撒嬌賣萌主動認(rèn)錯呢?
褚云州剛剛看見她的電話,想都沒想地接了,什么氣憤,什么責(zé)罰,全都拋在了腦后,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安不安全,還沒等他開口,周染就先他一步,他聽見她是平安的,懸著的心才放下了些。這才有力氣去聽她究竟要說什么,
雖說周染只那么一句就讓他所有的怒氣都化作了心疼。早就舍不得再訓(xùn)她一句了,但是她之所以這么大膽,都是他平日里慣的。如果這次不讓她害怕害怕,她將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來。即便他自己心里明鏡似地,不管她做了多么出格地事,只要她愛他,他估計都會原諒她。愛情容易使人盲目,褚云州也是領(lǐng)教了。不過好在這樣的沒有理智,他也只是對她。
“說。”褚云州雖然舍不得兇她,但是自己有多生氣還是要讓她知道的。
“我怕打擾你休息嘛,人家心疼你嘛,州州。”周染學(xué)著曾經(jīng)看過的劇本里的撒嬌臺詞說。
聽到周染這樣說話,他真是又生氣又好笑,這8年多來,她周染幾時會這樣低三下氣、撒嬌賣萌地說過話,雖說聽著假地離譜,但那句“州州”他的確很受用。不過想到她如此這般賣力地表演無外乎是想躲過責(zé)罰,為了以后她不捅婁子,還是不能輕饒了她。
“好好說話!”褚云州很用力地兇了她一句。
“是!報告領(lǐng)導(dǎo),我就是想跟您一起并肩作戰(zhàn),擊退病魔,護佑百姓,盡職盡責(zé)?!彼止室馑毜卣f。氣得他剛想開口訓(xùn)她,只聽她接著說。
“云州,我知道沒告訴是我不對,我保證,下不為例!”周染說話時也頓時坐得倍兒直,相當(dāng)嚴(yán)肅。“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來,即便讓我來了,你也肯定會提心吊膽的。昨天看見你那么疲憊,我就知道你還有太多的人要救,要擔(dān)心。所以,我即便不能成為可以保護你的人,但我至少可以馬上成為不拖累你的人。”周染說的很認(rèn)真,褚云州也聽得很用心,也很感動。
“其實,你如果能讓我好好愛你,你就是在保護我。還有,你從來都不是什么拖累,你其實,就是我的命。”褚云州靠著椅背,很溫柔很安靜地說著。他知道他舍不得兇她,索性就不再裝了。
周染連連答應(yīng)著他,她雖沒有體會到最后一句的分量,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愛最大的敵人不是第三者,而是“你并沒有像我愛你那樣愛著我”。最美好的愛無非于“愛對方勝過了愛自己”恰好他們倆都是,才不會彼此辜負(fù)。
兩個有愛的人,兩個勇敢的人,隔著城市,隔著疫情,卻望著同一片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