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流民
“滾滾滾,我們這里不歡迎你們!”城門的守衛(wèi)逐漸增加,也擋不住洶涌澎湃的難民,他們靠著雙腿跋涉了無數(shù)里路,靠著沿路乞討為生,臉面被放在了生存之后,怎么可能會因為幾句不清不重的話就徑直離開?
在難民潮的沖擊下,郡守秦淮不得不下令暫時關(guān)閉城門,因為這些人實在太多了,而且老弱病殘也不再少數(shù),基礎(chǔ)孱弱的邊關(guān)小城,負(fù)擔(dān)不起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
自求多福吧,秦淮善意地想著。
然而還是有人沖破了城門的阻礙,混水摸魚地摸了進(jìn)來,不過因為人數(shù)太少,二那些人又滑溜的像泥鰍一樣,故而也沒人刻意去將他們抓去坐牢,只有被關(guān)在城外的人竭盡自己畢生所學(xué)咒罵這邊關(guān)的城與人。
而此時,熱氣騰騰的湯面已經(jīng)端了上來,蔥花的香氣沁人心脾,阿九剛吃了一口,連好吃這兩個字都沒想完,就感覺到不遠(yuǎn)處有人在一直看著她。
那目光堅定而熱切,讓阿九有些難受,她四下張望著,在店門前看見了個衣衫襤褸的人。
即使衣衫襤褸滿面污跡,那縈繞在他周身的氣勢,也依然讓他鶴立雞群,與這個平凡的邊境城池格格不入。
不過店家看見這么個人杵在門口,耽誤他做生意很是不高興,那掌柜的拿著一把大掃帚,像是掃除垃圾一般,想將人掃出去,口中還說道:“丑乞丐,別礙老子的事?!?p> 但那個人卻不愿意動,依然看著阿九,而阿九也在看著他,也或許是因為在阿九目光的注視下,那男人不愿意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人趕走。
阿九看著那張烏漆麻黑的臉,雖然她不熟悉那眼神,但那人這么看著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阿九姑娘?!蹦悄腥祟澏吨齑秸f出這句話時,嗓音干裂的像是好多天沒有喝過水。
而阿九心下卻是了然了,心道,或許是位故人。
于是她替男人解了圍,將臟兮兮的男人帶到了自己做的桌子旁,并也給男人點了一碗面。
“你是哪位?你這模樣我可實在是分辨不出來?!卑⒕胖苯恿水?dāng)?shù)貑栔?,但男人卻不想直接了當(dāng)?shù)卣f。
阿九旁敲側(cè)擊許久,那男人都沒開口再說過其他別的話語,只是一直看著阿九,有時候倦怠了,眼神就會掃向阿九面前的湯面。
男人的湯面很快也上來了,而阿九已經(jīng)吃完了,她一手撐著臉頰看著男人狼吞虎咽的模樣,說道:“你該不會是啞巴吧?可你分明就是認(rèn)識我,還能叫出我的名字?!?p> 那男人一口氣吃掉了小半碗面條之后,才仿佛緩過了口氣,對著她冷漠地說道:“我的確認(rèn)得你?!?p> 阿九金綠色的眼睛里充滿了大大的疑惑,話說,她請這人吃的這碗面雖然不算什么,但也不用這么甩臉子給她吧?
阿九心中生出了微妙的不喜。
“起來,檢查!”看城門的守衛(wèi)被編成了一支支的小隊,四散到城中搜查所有漏網(wǎng)的難民。
而阿九所在的店,毫無例外地遭遇了檢查,這店里大多數(shù)的食客只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原本阿九也該是他們中的一員。
可是,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過于明顯,他很顯然就是逃竄進(jìn)來的難民之一,甚至還囂張地保持原貌,連臉都沒洗,衣裳都沒換。
正愁無法向秦淮交差的守衛(wèi)們將男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有個為首的守衛(wèi)拿刀抵在了男人脖子上,說道:“走吧,違反了敕令,得去牢里帶上幾天?!?p> 男人連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為所動,他只顧著吃剩下的面,連守衛(wèi)在說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
作威作福慣了的守衛(wèi)們哪里能接受這樣被無視?手起刀落就要將男人直接一套組合刀法帶走。
然而刀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是阿九攔住了它。
“你們這樣就太過分了,明明只是來此避難的可憐人而已,為什么要這么對他?”阿九仗義直言道。
“姑娘,你沒去過南邊吧?”隊伍中有個士兵說道:“南邊的人幾乎要把我們視作蠻族,當(dāng)成敵人,所以憑什么我們要在南邊有難的時候幫助他們?等著他們到時候倒打一耙?”
“我并非此意,”阿九解釋道,“你們?nèi)绱藢Υ戏降牧髅?,等到有朝一日邊境遇天?zāi)人禍,你們該逃亡南方時候,會遭到同樣的報應(yīng)的,到時候人間,只會流傳南下的人有多可怖的傳言,而這樣的傳言將最終形成定勢,我想沒有人喜歡這樣的定勢。”
為首的人看起來聽進(jìn)去了阿九的話,他攔下了想要暴起拿下人頭的小弟,對阿九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去年大衍丟失大量城池的時候,我有家人南下,不過,這是郡守大人下達(dá)的任務(wù),也并非我等小人物能左右的?!?p> 阿九提起氣來,做好了一守衛(wèi)打一架的準(zhǔn)備,畢竟他們看起來那么信誓旦旦。
不過那個為首的守衛(wèi)來了一句但是,“但是我決定放過他,你記得帶他去洗漱換新衣裳,下次再遇見就格殺勿論。”
為首的人將刀收了起來,其余的守衛(wèi)也跟著江刀收回了鞘,轉(zhuǎn)身離開這家店鋪。
那男人仍然一言不發(fā),只是自顧自地將湯面吃完了,然后坐在那里發(fā)呆。
阿九默默嘆了口氣,心道,她從山上的村子逃離了之后也沒像這人這班模樣,這人是經(jīng)歷過什么?
想著,阿九還是認(rèn)命地給男人找了個幫忙洗澡的人,又隨便買了幾身男子穿的衣裳。
男人洗漱之后,就肉眼可見的與這邊關(guān)格格不入了,他像是生來就待在風(fēng)光霽月之地,在錦衣玉食堆里長大。
阿九拍了拍自己的腦殼,心道,這人有點眼熟,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還沒等阿九想起來眼前人到底是誰,人家已經(jīng)先開口問了:“你能聯(lián)系上唐昭嗎?”
他一說唐昭,阿九記憶的那根弦就被撥動了,她終于想起來了眼前的人是誰。
阿九滿懷著驚愕與詫異,用最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世子殿下?你怎么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