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懷疑與理解與突襲
“當(dāng)然是因為很美了,”唐昭理所當(dāng)然地說著,讓阿九簡直要信以為真,“你聽說那句詩嗎?夕陽無限好,自然會讓人心生喜歡?!?p> 但那后面接著的,卻是只是近黃昏,阿九想,她也曾在將軍府的書籍中看過完整的詩句,所以就總有一種微妙的唐昭在遮掩什么的感覺。
而在這種感覺之下,唐昭的笑容與輕柔的話語都仿佛是一層偽裝的薄紗,被邊境的風(fēng)一吹就會流云四散,露出本來的面目。
見阿九不再吭聲,唐昭便以為這就是阿九等在這里的原因了,畢竟阿九是從與世隔絕的地方來的,即使入世這么久,但有些特別的行為也是相當(dāng)正常的。
唐昭并未發(fā)現(xiàn)阿九的疑慮,他如往常般將阿九哄了回去,如此便過去了一夜。
清晨,阿九是在士兵們晨起時集合的號角吵醒的,她身旁的位置還有些余溫,唐昭已經(jīng)離開了。
阿九起身下床,開始一天的生活,可是原本正在訓(xùn)練,整齊有序紀(jì)律嚴(yán)明的隊伍出現(xiàn)了些許騷動,本來想溜去廚房的阿九腳步不自覺地靠近了騷動的地方。
那是一處偏僻的角落,是訓(xùn)練的士兵們尋找可以躲掉盛夏的太陽時發(fā)現(xiàn)的,那里躺著一個人,衣衫襤褸,他的腳踝出流著膿,血滲著簡單包扎的紗布滴了出來。
“借過,讓我來看看?!卑⒕艑^著的士兵說道。
經(jīng)過了之前采草藥的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阿九不止身懷不俗的武藝,還會些醫(yī)術(shù),于是在軍中專門的大夫還沒趕來之前,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然而阿九越走近,就越覺得那身破爛的衣裳有些眼熟,她上前為那人診脈,不過在那之前,她先將人翻了過來。
那個人臉色蒼白,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雙眸禁閉,但阿九還是認(rèn)識這個人的,只是她沒有講明,只是心念一轉(zhuǎn),就叫了幾個人幫她將人抬到她與唐昭所住的地方去,又取來草藥重新包扎了那人的傷口,又對癥下藥。
在太陽最熱烈的時候,這個人終于醒了。
“世子殿下,你不會一晚上都睡在了外面吧?”阿九開了哥玩笑,想讓氣氛輕松一些。
然而沒了唐昭,世子完全不想理會阿九,他動了動重新包扎好的腳踝,刺鼻的藥味溜進(jìn)了他的鼻腔。
“那先把藥喝了吧,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一邊上銀針,一邊灌你這苦湯了?!卑⒕哦藖砹怂幫?。
藥碗被世子一把奪了過去,雖然他不說話,甚至都不愿意看向阿九,但是卻很能明白好歹,他大口大口喝著苦澀的藥汁,仿佛那是某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
只是喝著喝著,晶瑩的水滴從他的眼角劃落,混在藥湯了,讓本就苦澀到極點(diǎn)的藥湯,苦澀的讓人無法喝下去。
他心里有百轉(zhuǎn)千回的思緒,也曾經(jīng)有過凌云的壯志,他是京城中人人都要贊一聲的小侯爺,而如今卻淪落到了這般地步,如同一個因饑荒而逃竄的流民。
阿九看見了那淚水,卻沒有辦法裝作看不見,她不明白尹仲容從高處跌落的感受,卻能明白在一瞬間一無所有的感覺,那是那么令人難以忍受,以至于再虛無縹緲的話語都會成為可以救命的繩索。
“你不要難過,”她極為認(rèn)真地說道,“珍惜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東西,然后抓住一個目標(biāo)往上爬,人總是能爬出深淵的。”
“需要你來教訓(xùn)我?”尹仲容惡狠狠地看著她,只是眼角的微紅,讓那兇狠失去了威力。
人如果將那些悲傷難過的心情壓抑在心里太久,一旦遇到一個表示理解的人,那么所有的委屈都會盡數(shù)涌上心頭,連同從前的現(xiàn)在的一起,哭個天昏地暗。
但作為堅強(qiáng)男子漢的世子尹仲容從不喜歡在女人面前哭,更不喜歡在身為異瞳者的阿九的面前哭,所以即使眼淚已經(jīng)積滿了眼眶,有些甚至要順著鼻腔流淌出來,他也依然在忍著。
阿九見他忍得實在辛苦,于是就隨便找了個借口,讓尹仲容一個人靜靜。
阿九去給尹仲容配了藥,又去找了林星與韓明軒,校尉的位置雖也需要訓(xùn)練,但更多的承擔(dān)的就是戰(zhàn)略上的事務(wù)。
她在去那邊的路上與一道身影擦肩而過。
阿九好奇地看著那個漆黑的背影,隱藏身形,放輕腳步一路追了過去,畢竟那人讓她有點(diǎn)眼熟。
只見那個人三兩下繞開了崗哨和守衛(wèi),走向了偏僻而又昏暗的地方,又繞過了迷宮般的樹林,來到了大衍國界的另一邊,蠻族的地盤上。
有蠻族的士兵操著大衍的口音問道:“確定了嗎?”
“確定了,”那個人回答道,那聲音嘶啞而又充滿了怨憎,不像是阿九所以為的那個人,“只是除了那些之外,我還要個女人的眼球?!?p> 蠻族士兵大笑了起來,說道:“女人的眼球?好說好說,要多少給你弄多少?!?p> 那人拿出了一卷畫軸,在蠻族士兵面前打開,說道:“這個女人一定要活的,我要在她活著的時候,挖掉她的眼睛。”
蠻族士兵不笑了,心道大衍的叛徒都這么變態(tài),動不動就要挖人家眼睛。
他將畫卷接了過來,讓其他的士兵吹響了號角,高聲喊道:“出擊!”
無數(shù)蠻族的士兵騎著高頭大馬從駐地而出,而那個黑色的人影終于轉(zhuǎn)身,讓阿九看見了他的臉。
那依然是阿九所熟悉的人,那個人的臉上掛著陰謀得逞的笑容。
那是江東流。
這些人要去突襲營地!阿九的頭腦中拉響了警報,可是她跑不過騎著馬的士兵們,要如何才能通知遠(yuǎn)處的唐昭?
她苦思冥想著,還要盡力隱藏著自己的身形不被發(fā)現(xiàn)。
阿九盯著不斷跳動的篝火,終于在蠻族士兵魚躍而出的最后一刻想到了方法。
她悄無聲息地摸盡了已成空城的蠻族營地,用易燃的布料裹住樹枝的一頭,引來篝火,制成了一個簡易的火把。
她將整個營地付之一炬,滾滾的濃煙上升到天空,讓遠(yuǎn)處大衍的守衛(wèi)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