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芳,宋太祖趙匡胤第四,宋太宗趙光義之侄,宋真宗趙恒的堂兄。歷任檢校太保、貴州防御使、興元尹、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檢校太尉,趙王等。其間仁德待民,民間百姓將他與仁王二人繪成門神,塑像參拜。是非功過自有后世評說。
趙王去世后,趙王府上披麻戴孝,朝中官員,各地富商百姓紛紛前來悼念。府上全靠趙信來回操持,這個精壯的漢子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鬢間已然全白。趙歆瑤自那日后便昏迷不醒,太醫(yī)診斷后搖頭嘆息,只說了句心病還需心藥醫(yī)。
而趙歆瑤昏迷之時,任逍遙卻不在榻前。
原來第二日,任逍遙便拎著伯琮走出趙王府。伯琮哭鬧不止,央求任逍遙讓他為父守孝,任逍遙橫下心來,夾他就要走出王府。
任逍遙心知伯琮這般下去,縱是去了宮中也是選儲無望,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風(fēng)聲一響,趙信出現(xiàn)在他面前。趙信眼眶通紅,默然不語,自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遞于伯琮便轉(zhuǎn)身走向王府。這個侍奉趙王半生的管家還要去送故主最后一程。
伯琮認出書信是趙王筆跡,慌忙扯開,細細讀了一遍,抬手擦去眼淚,哽咽道:“大哥哥,你把我放下來,我不哭也不鬧了,給爹爹磕個頭就隨你去宮里”。任逍遙松開他,伯琮朝著趙王靈位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堅定的說道:“爹,您放心,孩兒定不讓您失望”。說完,起身朝宮中走去,仿佛一下長大了許多。
任逍遙牽著伯琮進了宮門,王總管早已恭候在內(nèi),身邊站著一個與伯琮年紀相仿,白白胖胖的孩子。任逍遙松開伯琮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伯琮,我就送你到這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伯琮點點頭,附到任逍遙耳邊悄聲說道:“大哥哥,姐姐就拜托你照料了,每年替我給爹爹上香祭掃”。任逍遙點頭道:“這是自然,放心去吧”。
王總管朝任逍遙招呼了一聲,牽著兩個孩子走進宮中。伯琮抬頭朝朱紅的宮門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走進了宮中。
任逍遙本欲回趙王府上照顧趙歆瑤,轉(zhuǎn)身時想起趙王臨終之言,長嘆一聲,走進宮中。
但見任逍遙幾個起落,來去如風(fēng),已趕到御花園之中。忽然身旁一柄單刀橫劈過來,任逍遙右臂內(nèi)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呼的一掌向旁推去。只聽一聲脆響,單刀斷為兩截,半截單刀飛入宮墻之中,沒入數(shù)尺。那人也是悍勇異常,撇了手中半截單刀,挺掌就朝任逍遙拍去。
忽聽哎呦一聲,王總管幾個碎步趕來,口中喝道:“大膽奴才,你瞎了眼么?敢對逍遙侯動手”!那人慌忙拜到:“小人有眼無珠,不知是侯爺,還望侯爺恕罪”。任逍遙見他身著侍衛(wèi)服飾,笑著扶起他,說道:“不知者不怪,你身為內(nèi)廷侍衛(wèi),護衛(wèi)宮中本是指責(zé),若是個人都能隨意出入宮中,又要你何用?我看你頗有勇力,改日傳你幾手功夫,也好護衛(wèi)皇上”。那人慌忙道:“石彥明多謝侯爺”。
任逍遙說道:“王總管,圣上現(xiàn)在何處?”。王總管回道:“圣上正在觀堂內(nèi)以擇儲君”。任逍遙裝作不經(jīng)意看了眼伯琮,正要轉(zhuǎn)身而離去,忽然看到御花園中幾只彩蝶飛過,胖孩子伸手抓住一只,正在玩耍一會,見王總管招呼竟胖手一緊,將彩蝶捏死,又踩了一腳,碾入泥土中,拍了拍手隨王總管而去。
任逍遙心道:“這樣一個殘忍無道的人,如何做得了皇帝”。似想起什么,嘴角一揚,朝另一處園子而去。
且說王總管帶兩個孩子來到觀堂內(nèi),此時趙構(gòu)與吳皇后雙雙坐于書案前,趙構(gòu)正提筆斟酌,抬頭見了兩個孩子,一個白白胖胖,而伯琮則顯得有些單薄,眉頭一皺,對吳皇后說道:“儲君代表皇室身份,無形怎可”。吳皇后點點頭,指了指伯琮對王總管說道:“王總管,給這孩子賞金千兩”,趙構(gòu)仍低頭沉思,不再看堂內(nèi)兩個孩子一眼。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王總管暗自嘆息一聲,喊小太監(jiān)端來金子,交給伯琮。伯琮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拜道:“謝皇上、娘娘恩賞”。走到小太監(jiān)面前,看了一眼盤中金銀,說道:“我年紀尚小,這盤中之物斷然是端不動的,可否勞煩小公公幫我?guī)С鋈ァ?。小太監(jiān)看了一眼王總管,王總管人老鬼精,笑道:“這千兩黃金也夠你一生富足了”。伯琮搖搖頭,說道:“伯琮世受皇恩,家境富足,已然夠了??商煜虏恢嗌侔傩粘圆簧巷垼噬腺p賜我如此之重,定是要我換成糧食,分給苦難百姓,以示皇恩”。彼時任逍遙已閃身來到堂前,聽到此番言語,不禁仰天暗嘆:“趙王爺,伯琮果然是個仁德之人”。
吳皇后不禁稱贊一聲:“這孩子年僅十歲就有如此胸襟,真是難得”。趙構(gòu)聽了伯琮這番言語,猛然抬頭,看向伯琮。伯琮坦然而立,不與他直視。而那胖孩子倒也不是癡兒,轉(zhuǎn)念想明其中緣由,不禁喜上心頭,咧嘴而笑。
任逍遙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裹,拍了拍笑道:“一會你可要去加把火”。
趙構(gòu)心生矛盾,金口玉言如何反悔,縱使心間萬般無奈也只得硬著頭走到黑。正要開口之際,門口走近一只白貓,那貓四肢短而直,腳掌大呈短圓形,尾巴短與身材對稱,頭大而圓,額鼻扁平。鼻子很短,眼睛又大又圓,周身絲綢一般柔軟和有光澤的膨松的毛。
那白貓進的堂內(nèi),打量一番,走到胖孩子腳邊,噌了噌他腿,喵喵叫著。
那胖孩子此刻正在興頭,怎容它打攪了興致,小胖腿一抬,飛起一腳將白貓?zhí)唢w開來,白貓空中發(fā)出幾聲凄厲的哀叫。
吳皇后鳳目圓瞪,拍案而起,手指那胖孩子,盛怒之下竟不知說何言語。
這白貓本是西域奇種,當(dāng)年穆桂英掛帥出征西夏時所得,獻于宮中。此貓甚有靈性,歷來與皇后親近,是以宮中傳聞此貓親近者有皇氣。
伯琮上前抱起白貓,悉心安撫,雙目含淚,朝胖孩子斥道:“這白貓如此可愛,你為何下此毒手?”。胖孩子冷哼一聲,說道:“不過一只貓而已,有甚么了”。
趙構(gòu)拉著吳皇后坐下,看向伯琮說道:“你叫什么?”。伯琮答道:“回皇上,我叫趙伯琮”。趙構(gòu)面色一變,良久仰頭嘆息一聲道:“今后你就改名叫趙瑗,由王貴人撫養(yǎng)”。伯琮拜謝,王貴人進來拉著伯琮的手向?qū)m中走去。
可憐的胖孩子此時還不知為何將要到手的皇儲到了伯琮這,直到趙構(gòu)不耐煩揮了揮手,幾個侍衛(wèi)走上前來將滾地撒潑的胖孩子架了出去。
吳皇后抱起白貓,愛憐的撫摸著,口中說道:“這坤寧殿的管事太監(jiān)當(dāng)罰,沒看好這小心肝,叫它白白遭了此罪”。趙構(gòu)手中玉筆龍飛鳳舞般寫了一幅字,口中說道:“皇后說罰那便罰吧”。
這管事太監(jiān)被打的血肉模糊,躺在榻上哀嚎之時怎也想不通這白貓好端端在坤寧殿,為何會到了觀堂。
他怎知是任逍遙潛進這坤寧殿,將那白貓帶走。
任逍遙在后花園中見了胖孩子殘忍捏死彩蝶后,心中有了主意。想著宮中尋常小寵定不會引皇上皇后注意,猛的想起坤寧殿中的白貓,當(dāng)下運起輕功,悄無聲息的將那白貓帶出坤寧殿來了觀堂。見趙構(gòu)猶豫之際放出白貓,胖孩子那一腳不僅踢飛了吳皇后的心尖寵,更是踢飛了到手的皇儲之位。
正所謂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力到處常行好事,禮虧處常存好心。
任逍遙了卻一樁心事,深深的朝宮內(nèi)看了一眼,剛要走出皇宮,抬頭看了看天色,竟轉(zhuǎn)身又走進宮中。
待他到了趙王府上,天已擦黑,吊喪之人已走了,趙信仍在大廳內(nèi)望著趙王靈位出神,任逍遙朝他招呼一聲,提著一個瓷罐就朝趙歆瑤閨房處走去。
來到趙歆瑤閨房前,任逍遙推門進去,房中一片漆黑,本熱鬧的趙王府中一片冷清,只有幾絲微風(fēng)吹過院子中的枝椏,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任逍遙嘆了一聲,將瓷罐放在桌上,取出火石點了燈。房間一亮,只見趙歆瑤已然醒來,正蜷縮在床角,頭深埋進膝上的拿給趙王的外袍,燈光下外袍略有些濕潤。任逍遙走過去,輕輕的將她摟在懷中,口中輕道:“若是心中難過,就哭幾聲,別憋在心中”。趙歆瑤抬起頭,形容枯槁,顏色憔悴,眼腫腮紅,勉強笑了一下,向他開口道:“逍遙,能把燈熄了么?”。聲音干啞,惹人心憐。
任逍遙強忍心痛,抬手一揮,燈滅下來,黑暗又籠罩在房內(nèi)。任逍遙感覺懷中佳人將頭靠在他懷里,輕聲問道:“伯琮進宮里了?”。任逍遙點頭道:“伯琮已選為皇儲,日后你說不定貴為公主了”。趙歆瑤搖了搖頭嘆息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我倒希望我們姐弟只是尋常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家人平平淡淡,倒也快活”。任逍遙想開口勸慰,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這世上有多少風(fēng)光之人,人后黯然心痛。
良久,趙歆瑤說道:“我醒來見你不在,想必你定是為伯琮入宮選皇儲之事奔波,就想著府上已亂作一團,就不再添亂了。誰知天一黑,想起小時候向爹爹撒嬌,天黑不敢入睡,爹爹就會守在我床邊一直到我睡著。而現(xiàn)在我又不敢睡了,爹爹卻…”。說著淚如雨下,再也說不出話。任逍遙只緊緊抱著她,待她哭夠了,起身拿過桌上瓷罐,用手試了尚有些溫?zé)?,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勺,又悉心的擦了擦,打開罐子舀了一勺,小心的端到她干裂的唇邊,說道:“這是我從御膳房喚人做來的藥膳雞湯,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怎么行,快些趁熱喝了罷”。
趙歆瑤喝了兩口,只覺渾身一暖,抬頭看任逍遙在一旁細細的將雞肉一點點撕下,放入旁邊的小碗之中。
百般呵護方現(xiàn)萬般柔情。
月光灑下,趙歆瑤看著這一幕,眼眶竟有些濕潤。
任逍遙待她吃完后,收拾好碗筷,扶她躺好,把被子拉上,坐在床邊低聲道:“安心睡吧,我就在這守著,哪也不去”。趙歆瑤點點頭,柔荑輕探,拉住任逍遙的手,口中喃喃道:“如此就不怕你跑了”。任逍遙笑了笑,說道:“我不會走,不管何時何地,我都要與你相守”。卻聞趙歆瑤鼻息均勻,竟是安睡過去。
這一夜,趙歆瑤睡的竟如此安穩(wěn)。
直到第二日快晌午方才醒來,見任逍遙兀自守在床邊,雙眼血絲遍布,開口道:“醒了?我去給你拿些吃的”。趙歆瑤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說道:“真是個傻子,讓你不走就真熬了一夜么”。任逍遙笑道:“你讓我走,我也不會走”。此時門外有人敲門,說道:“大小姐,門外有人要找侯爺”。任逍遙起身,竟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趙歆瑤慌忙扶住,任逍遙朝她笑笑,說道:“起的太急了”。趙歆瑤心中知他一天水米未進,又坐了一晚未睡,心力交瘁之下方會如此,當(dāng)下滿目愛憐之色。
任逍遙扶她躺好,開門囑咐下人給小姐弄些吃的,才穿過庭院朝大門處走去。
門外那男子一席白衣,面色如霜,手中長劍寒光逼人,不是洛九川又是誰。
洛九川見了任逍遙,尚不等任逍遙開口,冷聲說道:“大哥,我奉爺爺之名,來拜祭趙王爺”。任逍遙啞然失笑,說道:“怎叫賢弟在這干等了許久”?;厣淼闪讼氯艘谎?,下人忙堆笑道:“這位爺也不說是誰,小的若知是侯爺您的貴客,怎敢讓他久候”。洛九川說道:“這是趙王府,不是大哥的逍遙侯府,怎好喧賓奪主”。當(dāng)下朗聲說道:“洛家洛九川,特來悼念趙王爺”。聲音遠遠傳送出去,只驚得城中鳥雀四下里亂飛,來往行人紛紛側(cè)目。任逍遙心中暗罵這小子榆木疙瘩,如何弄出如此陣仗,正要說話卻聽身后一人說道:“郡主命我迎洛公子進府”。
任逍遙回身看去,正是趙信。趙信朝前抱拳說道:“有勞洛老英雄掛念,洛公子請吧”。洛九川點點頭,抬步進了趙王府。任逍遙剛想進府去,忽聽身后有一人說道:“趙王爺一生忠心為國,仁愛為民,小生慕名已久,可惜無緣與他老人家得見,特來吊念”。任逍遙驚轉(zhuǎn)回頭,卻是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百曉生。
百曉生白凈的面皮上無一絲嬉笑之色,凝重的朝趙信說道:“勞請趙管家通報一聲”。趙信眉頭微皺,說道:“要進便進來,老爺生前最煩這些繁文縟節(jié),若知拜祭都需接二連三通稟,非要托夢罵我不可”。說完看也不看百曉生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百曉生搓了搓手,嘆道:“這洛九川名門之后,就可通稟,我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書生就無人問津。怪不得老話常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唉,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任逍遙不耐煩的說道:“哪里來的書生,在這撒混耍潑,來人,打出去”。下人聽罷,拿起棍棒作勢就要打。百曉生連忙叫道:“洛公子方才說的不錯,這不是你逍遙侯府,怎可喧賓奪主,趙王爺一生禮待百姓,怎會不讓我這書生進門吊唁”。說完大步走了進去。
任逍遙與百曉生進得大廳,洛九川已恭恭敬敬叩了幾首,正在靈牌前上香,趙歆瑤也著了身素縞,頭上戴了朵白花,竟也坐在廳前。洛九川起身后,朝趙歆瑤微微拱手,說道:“郡主還請節(jié)哀”。趙歆瑤微微躬身,說道:“有勞洛家眾位英雄掛念,小女代亡父謝過了,洛少爺舟車勞頓,還請坐上安歇,一同用過早膳”。洛九川搖首說道:“大嫂,不必麻煩,我還有要事,就不多叨擾了”。
這一聲大嫂,叫的趙歆瑤面色一紅,狠狠的瞪了任逍遙一眼,任逍遙只能苦笑一聲,不敢與她相視。
偏偏此時百曉生上完香,朝趙歆瑤深深一禮,低聲說道:“逝者如斯,生者長已矣,還請大嫂節(jié)哀,莫要傷身傷神”。說完,未及趙歆瑤反應(yīng)過來,上前拉著任逍遙與洛九川,說道:“大哥,三弟,咱們就別在此叨擾郡主歇息,一同去街上尋些吃食吧”。
任逍遙知他有話要說,當(dāng)即也不理會他適才言語,朝趙信說道:“信叔,勞你好生照顧歆瑤”。趙信點頭應(yīng)了,任逍遙與百曉生、洛九川一同走出趙王府。
百曉生帶頭,三人一同到了一處僻靜的酒樓,小二見了百曉生,正要招呼。百曉生從懷里掏出一物,小二慌忙引三人來到后院,走進一間房間后,轉(zhuǎn)動了桌上燭臺,墻壁咔嚓一聲轉(zhuǎn)開,一間密室映入三人眼簾。
百曉生走進去,坐在方桌前,拿起一塊糕餅說道:“此處不會為外人打擾,都是自家兄弟,莫要客氣”。任逍遙與洛九川相視一眼,走上前在他對首坐好。
百曉生一塊糕餅下肚,將手邊茶杯端起,喝了一口,輕聲說道:“金主月前已暴斃而亡,完顏亶即位,金人看似和睦,實則派系爭斗不斷,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把持朝政,力主和議,將河南、陜西之地還與我大宋”。任逍遙冷哼一聲,說道:“金賊狼子野心,豈會將到手的肉白白拱手讓回”。百曉生笑道:“豈會白白相讓,怕是要我大宋向他納貢稱臣罷了,靖康之恥猶在,誰知會不會再有一恥?”。
洛九川沉吟片刻,開口道:“我此番來臨安,除了奉家中長輩之命吊念趙王爺外,還要尋岳元帥,洛家北方分堂已暗探,兀術(shù)暗調(diào)會寧府兵馬十萬,右副帥宗輔所統(tǒng)帥的陜西諸軍也在日夜操練,恐有所動,特來告知岳元帥”。任逍遙以手附額,手指輕敲額頭,良久臉色一變,拍案驚道:“好一招偷梁換柱,若再不提防則悔之晚矣!”。
少頃,三人分別后,百曉生先持龍騎令教龍騎軍待命,洛九川攜了任逍遙親筆書信便出城去尋岳家軍,任逍遙則朝宮中行去。
六月十五日,岳飛回到宜興,岳家軍在岳飛離去的時日內(nèi)對宜興百姓秋毫未犯,深得民心。其他郡縣百姓紛紛踴躍來投,不少江湖豪杰也慕名而來,一時間岳家軍兵強馬壯,士氣如虹。
岳飛來到軍營后,教軍士好生休整一日,明日待圣旨而動??粗兰臆娷娙萑绱耸?,岳飛不禁豪氣干云,仰天笑道:“金賊何懼之有!”。此時岳云上前說道:“父親面圣期間,岳家軍已擴充十五萬,糧草軍械險些不夠,幸得本地富商張大年慷慨解囊,捐金三千兩以做軍用”。岳飛贊道:“常言道為商者利字當(dāng)頭,想不到竟有此等義商,若人人如此,天下早當(dāng)太平”。當(dāng)下喚張憲取來一柄寶劍,岳飛拔出寶劍,親自用瀝泉神槍刻上一代義商四字,攜了寶劍親去張大年家中感謝。
張大年聽聞,早已帶家人出門迎接。岳飛只著白袍攜岳云等十余騎前來。張大年見了正要下拜,岳飛下馬扶住,說道:“張老哥,我今日特替岳家軍十五萬兒郎前來謝你大義之舉”。張大年含淚道:“老夫只恨早生了幾十年,不能隨岳元帥一同上戰(zhàn)場殺敵報國,今幸得老天垂恩,降下岳元帥這等神兵天將匡扶社稷,實乃百姓之福也”。岳飛攜了張大年一同進府內(nèi),二人相談甚歡。
臨別之際,岳飛贈上寶劍,張大年連連說道:“好!老夫雖不能上陣殺敵,家中有岳元帥這柄寶劍,也教那些魑魅魍魎不敢進門,他日金賊再來犯,我定用此劍砍下幾個金兵頭顱!”。
此時張府老仆進來說新壁已粉刷完畢,請張大年前去查看。張大年腦中念頭一閃,上前拉住岳飛說道:“岳元帥,家中新壁尚無墨寶,今日得岳元帥前來也算有緣,老夫斗膽請岳元帥題幅字,不知可好?”。岳飛欣然應(yīng)允,張大年急喚下人取過筆墨。
岳飛走到白壁前,飽蘸濃墨,略一沉吟,抬筆便寫:
近中原蕩,金賊長驅(qū),如入無人之境;將帥無能,不及長城之壯。余發(fā)憤河朔,起自相臺,總發(fā)從軍,小大歷二百馀戰(zhàn)。雖未及遠涉夷荒,討蕩巢穴,亦且快國讎之萬一。今又提一壘孤軍,振起宜,建康之城,一舉而復(fù),賊擁入江,倉皇宵遁,所恨不能匹馬不回耳!
今且休兵養(yǎng)卒,蓄銳待敵。如或朝廷見念,賜予器甲,使之完備,頒降功賞,使人蒙恩;即當(dāng)深入虜庭,縛賊主蹀血馬前,盡屠夷種,迎二圣復(fù)還京師,取故地再上版籍。他時過此,勒功金石,豈不快哉!此心一發(fā),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建炎四年六月望日,河朔岳飛書。
通篇一氣呵成,筆若游龍,字若蒼松,拳拳赤子之心呼之欲出,忠奸善惡自有公論。
張大年讀罷,撫掌贊不絕口。
此時天色將暗,張大年留岳飛一同吃過晚飯再走,岳飛以軍務(wù)繁忙所推。張大年苦留不住,暗自垂淚道:“坊間百姓傳聞岳元帥將離宜興而去,此次一別不知今生還可否有幸再見元帥,老夫只得日日焚香禱告,祈求岳元帥貴體康健,長命百年”。岳飛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飛縱在何處心亦與天下大宋長生一道。這世間又哪來長生之說,不過我倒有一長生之法”。張大年奇道:“何法?”。
岳飛擲地有聲的說道:“鞠躬盡瘁,馬革裹尸,為匡扶社稷,救民水火而戰(zhàn),夕死無憾矣,此即為長生之法”!說完策馬揚鞭而去。
待到軍營,張憲迎上說道:“將軍,有一人來營中說有要事找元帥,已等候多時”。岳飛將馬繩甩給張憲,大踏步走進中軍大帳。
座上一人正閉目養(yǎng)神,聞聲睜開眼問道:“不知岳元帥何時回營?”。岳飛答道:“我就是岳飛,不知這位小兄弟找我何事?”。那人起身拱手道:“洛家上下敬佩岳元帥已久,今日有幸得見,洛九川代全家上下謝過岳元帥為天下百姓抵御金賊之恩”。岳飛拱手謝過,說道:“原來是洛少主,不必多禮,洛老英雄當(dāng)年率江南十大門派阻金賊過江之時,岳飛不過是一小校而已”。洛九川自袖中拿出書信說道:“我大哥有書信一封讓我交予元帥”。岳飛疑惑著接過書信,自思雖仰慕洛家英雄良久,卻未見過洛家一人,是何人送來?打開一看心中了然,細細讀了,面色凝重許多。
洛九川此時說道:“岳元帥是逍遙大哥的兄長,自然也是九川的兄長。逍遙大哥分別時曾交代岳元帥若有事用得上九川,九川自當(dāng)盡力”。岳飛笑道:“這小子這些年也倒是精明起來了,好,眼下真有一件事需洛少主幫忙”。
岳飛要洛九川所幫何事暫且不表。
單說金國京都王宮內(nèi),議事堂內(nèi)血流成河,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三位大臣摔在血泊之中,咽喉上一道血痕,宣告了金國三位不可一世的掌政大臣時代徹底終結(jié)。
一個單薄消瘦的身影正擦拭著手中金刀,緩緩走出議事堂。
議事堂外一陣腳步聲響起,兀術(shù)推開守衛(wèi)走來,見到那人低聲吼道:“人呢?”。那人金刀指了指議事堂內(nèi)流出的鮮血,兀術(shù)上前一把揪住那人,雙目赤紅的吼道:“那宗磐三人是先王欽點的掌政大臣!拋開這點還是你的親叔叔!你怎可假傳圣命做出這等不忠不孝之事!”。那人陰鶩一笑,一開口嗓音若磨砂般嘶啞,說道:“宗磐三人欺君年少,飛揚跋扈,禍亂朝綱,小侄為了大金社稷只得大義滅親”。
兀術(shù)大怒,吼道:“就算他三人萬般不改,也有新君定奪,豈容你私自傳詔騙來殺之!你又與他們何異?”。那人仍是冷笑不語,兀術(shù)右手一翻,腰間金刀出鞘,口中喝道:“太宗在時曾賜我金刀,上可斬昏主,下可誅奸賊,今日我就要替先主和當(dāng)今主上,誅了你這逆賊!”。說罷,金刀就朝那人脖頸砍去。
刀鋒剛要砍到脖頸之時,一陣篤篤之聲響起,一人叫道:“四弟,且慢動手”。兀術(shù)收刀,看向來人。來人正是完顏宗干。
只見完顏宗干開口笑道:“四弟,你現(xiàn)在可是我大金第一猛將統(tǒng)帥,怎能如此急躁行事?”。兀術(shù)冷哼一聲剛要開口,卻被宗干制止道:“我兒奉旨誅殺逆賊,此事四弟莫要再深究”。兀術(shù)冷笑道:“奉旨?奉誰的旨?我只認當(dāng)今主上的旨意,可不認你宗干大哥的旨!”。
宗干從袖中拿出一卷黃帛,說道:“主上剛剛降旨,宗磐三人欺君年少,飛揚跋扈,禍亂朝綱,著龍虎衛(wèi)上將軍完顏亮聚而殺之”。兀術(shù)愣住,宗干收起黃帛遞給他,笑道:“四弟,大哥當(dāng)年在營州被那仁王夫人一劍刺斷腳筋,跛了十余年了,走的慢些,恐貽誤圣意,這才叫犬子先行一步,主上方才讓我喚四弟前去見他,正巧四弟在此,可叫我少走許多路了”。兀術(shù)收起金刀看著宗干,良久,仰天大笑,歇斯底里的吼道:“好!大哥真是好一個忠臣良相!又生了一個國家柱石般的好兒子!”。說完,竟看都不看宗干父子一眼,徑直朝金主宮中走去。
宗干看著兀術(shù)走遠的背影,心中了然,數(shù)十年的手足之情怕是煙消云散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利益當(dāng)先,什么君臣父子手足之情,也變得如紙般輕薄。
宗干沉吟片刻,長嘆一聲,說道:“亮兒,你的傷如何了”。那人干啞的回道:“父親,宮中醫(yī)師說孩兒體內(nèi)之毒已祛得干凈,只是毒針傷了咽喉,氣血翻涌之下難免頭疼難當(dāng)罷了”。
原來那人就是消失多時的完顏亮,當(dāng)日張遠身死之時,桃花島主黃軒奕為妻兄報仇,只身一人殺入金營,殺死百余金兵,趁亂向出來查看的完顏亮射去三枚淬毒附骨針,其中一枚正中完顏亮咽喉,這針上喂有毒藥,藥性卻是慢慢發(fā)作,每日六次,按著血脈運行,叫人遍嘗諸般難以言傳的劇烈痛苦,一時又不得死,要折磨到一兩年后取人性命。武功好的人如運功抵擋,卻是越擋越痛,所受苦楚更其劇烈。
當(dāng)日完顏亮中毒之后被慌忙送回京都,由京都內(nèi)三大醫(yī)師救治整整十日方才挽回一條命,卻也落下頑疾,喉嚨毒啞,動怒后血氣翻涌頭痛難當(dāng),之后完顏亮心性愈發(fā)殘暴狂傲。
完顏亮眼中閃出陰狠之色,開口說道:“父親,兀術(shù)此時已對我父子起了殺心,要不要我暗中…”。宗干眉頭一皺,怒道:“你還嫌殺的人不夠?要不連我一起殺了!”。完顏亮慌忙跪下說道:“父親息怒,孩兒不敢,孩兒只是覺得與其…”。宗干止住他,說道:“亮兒,宗磐等人雖身處高位,但實乃庸腐無能之輩,殺了倒也無足輕重,宗弼文韜武略當(dāng)世罕見,若沒了他誰來抵擋岳飛那柄利劍?”。完顏亮叩首道:“孩兒知曉了”。宗干擺手道:“叫幾個人收拾一下議事堂,你回去休息吧”。完顏亮告退。
宗干一人佇立在廳內(nèi),長嘆道:“宋人常說知子莫若父,我怎會不知你在想什么,為父近日常夢見父王,料想大限將至,只能盡全力為你掃清道路,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再說金熙宗宣兀術(shù)進寢宮覲見,兀術(shù)剛要下拜,金熙宗慌忙止住,說道:“四伯,這只有你我二人,就莫要多禮了”。兀術(shù)堅持下拜請安,說道:“宮中沒有叔侄,只有君臣”。金熙宗嘆道:“質(zhì)勝文則野,若人人都似四伯這般,則我大金之興可指日而待矣”。兀術(shù)勸道:“陛下,你年歲尚淺,只要有此雄心,我大金定會一統(tǒng)天下”。金熙宗上前說道:“四伯,你可愿做我大金披荊斬棘,橫掃天下的利劍”。兀術(shù)昂首挺胸道:“臣愿為大金赴湯蹈火,肝腦涂地!”。金熙宗起身看向窗外,陰云籠罩著眼前,沉聲說道:“這天,該變上一變了”。
天眷二年三月,金熙宗下令百官詳定儀制,開始著手改制。在前后七、八年時間里,在宗廟、社稷、祭祀、尊號、謚法、朝參、車服、儀衛(wèi)及官禁制度等等方面進行翻天覆地的改革,制定了周密詳盡的禮儀制度。又置屯田軍,將契丹、女真人自東北遷入中原地區(qū),與漢人雜處。按戶授予官田,使業(yè)耕種,春秋量給衣物、馬匹,以資接濟;若遇出軍,始發(fā)給錢米。“凡屯田之所,自燕山之南,淮、隴之北皆有之。多至六萬人,皆筑壘于村落間”。
同年,金熙宗拜兀術(shù)為都元帥,封越國王。兀術(shù)在朝中撕毀完顏宗昌所簽與南宋合約,率二十萬大軍奪回原交還宋朝的河南、陜西之地,順利進駐汴京。
消息傳到臨安,趙構(gòu)急傳百官議事。聽聞兀術(shù)有揮師南下之舉時,朝中文官抖如篩糠,武將股間發(fā)顫。數(shù)年間和談造就的“太平之勢”早已使朝中文武百官日日笙歌,如何能再擔(dān)重任。
趙構(gòu)大怒道:“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放個屁出來!我要你們何用!”。群臣皆垂首觀鼻,反而秦檜站出來說道:“皇上,金國新主尚且年少,朝中不穩(wěn),兩國相安數(shù)載,從未再起刀兵,此傳聞定是空穴來風(fēng),無稽之談!還請皇上寬心則個“。此言一出,群臣附和,這時任逍遙尚在臨安城外督建三座營寨,并不在朝中,有心主戰(zhàn)之人見朝勢如此,也只好緘口不言。伯琮和另一位儲君正在后方聽政,伯琮想起年少時趙王講過的一個故事: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鐘者,欲負而走,則鐘大不可負。以錘毀之,鐘況然有音??秩寺勚鴬Z己也,遽掩其耳。
似乎滿朝百官,皆掩耳盜鈴之徒爾!
卻也并非全然如此。正在趙構(gòu)無奈要下朝之時,宮外傳道:“皇上,太尉、武勝定國軍節(jié)度使、湖BJ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有扎子八百里加急送到”。趙構(gòu)大喜,竟不顧威儀起身竟要親自去拿,王公公反應(yīng)奇快,輕輕一拉趙構(gòu)黃袍袖子,喊道:“皇上有命,快呈上來”。
彼時岳飛已收復(fù)六郡,聽聞兀術(shù)進攻汴京之時,便知時機已成熟,連夜寫扎子一封,派人上送到臨安。
趙構(gòu)打開扎子,從頭細細讀了一遍,連說三個好,將扎子交給王公公,說道:“給這殿內(nèi)的文武百官聽聽,何為國之棟梁!”。王公公接過扎子,朗聲讀道:“臣伏自國家變故以來,起于白屋,實懷捐軀報國、雪復(fù)讎恥之心,幸憑社稷威靈,前后粗立薄效。而陛下錄臣微勞,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數(shù)視二府,又增重使名,宣撫諸路。臣一介賤微,寵榮超躐,有逾涯分;今者又蒙益臣軍馬,使?jié)謭D。臣實何人,誤辱神圣之知如此,敢不晝度夜思,以圖報稱。臣揣敵情,所以立劉豫于河南,而付之齊、秦之地,蓋欲荼毒中原生靈,以中國而攻中國。粘罕因得休兵養(yǎng)馬,觀釁乘隙,包藏不淺。臣不及此時稟陛下睿算妙略,以伐其謀,使劉豫父子隔絕,五路叛將還歸,兩河故地漸復(fù),則金賊詭計日生,它時浸益難圖。然臣愚欲望陛下假臣日月,勿復(fù)拘臣淹速,使敵莫測臣舉措。萬一得便可入,則提兵直趨京、洛,據(jù)河陽、陜府、潼關(guān),以號召五路叛將,則劉豫必舍汴都,而走河BJ畿、陜右可以盡復(fù)。至于京東諸郡,陛下付之韓世忠、張俊,亦可便下。臣然后分兵濬、滑,經(jīng)略兩河,劉豫父子斷可成擒。如此則大遼有可立之形,金賊有破滅之理,四夷可以平定,為陛下社稷長久無窮之計,實在此舉。假令汝、潁、陳、蔡堅壁清野,商於、虢略分屯要害,進或無糧可因,攻或難于饋運,臣須斂兵,還保上流。賊定追襲而南,臣俟其來,當(dāng)率諸將或銼其銳,或待其疲。賊利速戰(zhàn),不得所欲,勢必復(fù)還。臣當(dāng)設(shè)伏,邀其歸路,小入必小勝,大入則大勝,然后徐謀再舉。設(shè)若賊見上流進兵,并力來侵淮上,或分兵攻犯四川,臣即長驅(qū),搗其巢穴。賊困于奔命,勢窮力殫,縱今年未盡平殄,來歲必得所欲。亦不過三二年間,可以盡復(fù)故地。陛下還歸舊京,或進都襄陽、關(guān)中,唯陛下所擇也。臣聞興師十萬,日費千金,邦內(nèi)騷動七十萬家,此豈細事。然古者命將出師,民不再役,糧不再籍,蓋慮周而用足也。今臣部曲遠在上流,去朝廷數(shù)千里,平時每有糧食不足之憂。是以去秋臣兵深入陜、洛,而在寨卒伍有饑餓閃走,故臣急還,不遂前功。致使賊地陷偽忠義之人旋被屠殺,皆臣之罪。今日唯賴陛下戒敕有司,廣為儲備,俾臣得一意靜慮,不為兵食亂其方寸,則謀定計審,仰遵陛下成算,必能濟此大事也。異時迎還太上皇帝、寧德皇后梓宮,奉邀天眷歸國,使宗廟再安,萬姓同歡,陛下高枕無北顧憂,臣之志愿畢矣。然后乞身還田里,此臣夙昔所自許者。伏惟陛下恕臣狂易,臣無任戰(zhàn)汗。取進止。三月十一日,起復(fù)太尉、武勝定國軍節(jié)度使、湖BJ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
字字句句,如雷般振聾發(fā)聵,群臣無不羞赧滿面。秦檜靜默不言,側(cè)首看了看一旁的太傅張俊,張俊臉色如常,眼神卻閃爍不定,秦檜咬了一下后槽牙,擠出一抹陰狠的笑意。
待百官散去后,張俊正若有所思的走著,秦檜在身后叫道:“張?zhí)?,你有東西落下了”。張俊回頭,只見秦檜笑著指了指殿內(nèi),張俊猶豫了一陣,抬步走了回去。
此時整個殿內(nèi)空無一人,秦檜似笑非笑的說道:“張?zhí)担@岳飛胃口不小啊,手中已有十五萬之眾,又惦記上了劉光世那五萬精兵”。張俊面不改色說道:“秦太師進士出身,豈不聞漢初淮陰侯曾說多多益善之理?自古良將皆如此,又有何胃口大小之說”。秦檜哈哈大笑道:“那淮陰侯又如何身死于長樂宮鐘室之中?張?zhí)荡搜则_得了別人又怎騙得了我!你我心知肚明,整個朝廷軍隊加起來不過四十萬,岳飛獨掌十五萬,其軍號岳家軍,張?zhí)瞪頌檐姍C大臣,捫心自問可調(diào)動那岳家軍一兵一卒否?十萬龍騎軍又掌在那逍遙侯手中,逍遙侯與他岳飛情同手足,若再將劉光世那五萬精兵給了岳飛,他日岳飛若生了歹意,振臂一呼與那逍遙侯率三十萬精兵強將反戈一擊,張?zhí)担憧捎邪盐漳軗??”?p> 張俊面色微變,旋即鎮(zhèn)定自若,說道:“岳飛乃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忠臣良將,逍遙侯更是救過陛下的命,陛下委以二人重任,秦大人,你我二人就莫要杞人憂天了”。秦檜笑道:“是秦某擔(dān)憂朝廷社稷過了,不過近日我聽身邊人說起些閑言碎語,說當(dāng)日令郎本不應(yīng)身死,是那逍遙侯怕他日令郎繼承尊位,擎肘于岳飛,逼令郎與那完顏亮對陣,完顏亮之武功可與他逍遙侯平分秋色,令郎又怎是對手,唉,落得個…”。說完忙捂嘴說道:“張?zhí)的姽郑莆疫@嘴,令郎為國捐軀,本是流芳千古之舉,怎容坊間如此亂傳,我回去后定人下人好好懲治這幫空穴來風(fēng)的閑人”。說完,轉(zhuǎn)身告退而去。
此言一出,張俊面色陰鶩,秦檜走出不過數(shù)步,張俊叫住他,說道:“秦大人,可愿與我一同面見陛下?”。秦檜站住身,輕哼一聲,轉(zhuǎn)過身滿臉堆笑道:“張?zhí)禐榱舜笏伟倌杲缴琊⒅?,秦某食君之祿,又豈有不為君分憂之理”。
二人反身入宮見君,及至夜深方出,秦檜晃了一晃手中的黃帛,笑道:“張?zhí)?,這下可高枕無憂了”。張俊皺眉道:“雖暫將岳飛這頭猛虎翅膀折下,但始終尾大不掉”。秦檜冷笑道:“張?zhí)刀鄳]了,這老虎尾巴就快要掉了”。說完轉(zhuǎn)身離去,張俊想了片刻,渾身打了個冷顫,看著秦檜離去的方向,沉聲說道:“好一條殺人不見血的毒蛇”。
再說岳飛休整兵馬正待北伐之時,忽一日夜里狂風(fēng)大作,吹斷中軍大纛桿。第二日,成群烏鵲繞營飛了數(shù)圈不散。
岳飛集眾將議北伐之戰(zhàn),張憲再三斟酌,開口道:“元帥,自古中軍旗斷乃不吉之兆,今日烏鵲繞營而飛亦是如此,北伐之事是否暫且…”。話音未落,岳飛斥道:“我等從軍報國之人,馬革裹尸又有何懼?豈可學(xué)那些巫醫(yī)神棍那般!再敢胡言亂語,休怪軍法無情!”。
正在此時,牛皋慌忙跑進帳中喊道:“元帥,有上使到”。岳飛大喜,忙率眾人出帳迎接,來傳旨的正是安撫使馮騰,二人寒暄一陣,岳飛與眾軍士跪地接旨。馮騰打開黃帛,宣了數(shù)言忽止住了,拼命揉了揉眼睛,再三看過之后狠狠跺了跺地,將黃帛折好交予岳飛,說道:“岳元帥,這旨馮某實在是宣不得,還請元帥自己看吧”。
岳飛疑惑著起身接過一看,黃帛上寫著:自古兵貴精而非多,岳家軍乃國之棟梁,無不以一當(dāng)百,楊國公方薨,其軍散亂不堪,不可大用,各地州縣戰(zhàn)亂不定,匪患不寧,當(dāng)以此軍散入各州縣好生歷練,方可大用。北伐之事事關(guān)朝廷社稷,岳愛卿莫負厚望,朕在宮中靜待卿得勝凱旋。
寥寥數(shù)言,如一陣冰雨,澆熄了岳飛心中北伐的拳拳之心。
此時岳云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摔在岳飛面前,哭道:“爹,娘派人傳話,祖母駕鶴西去了”。岳飛只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待岳飛醒來,已是深夜,胸中豪情已被積忿取代,當(dāng)下喚軍士取來紙筆,寫了一道乞罷軍職的扎子,將帥印一并交予馮騰請他轉(zhuǎn)交圣上。馮騰大駭,不顧儀禮跪道:“岳元帥,鵬舉兄,金賊此時正蠢蠢欲動,你若離去,江山社稷危矣,馮騰求鵬舉兄為我大宋,為天下百姓留下”。岳飛冷聲道:“馮大人,岳某已是一介草民,當(dāng)不起如此大任,自古孝字當(dāng)先,怎可不讓岳某為母守制盡孝”。說完,與岳云一同上馬離開,竟不回頭看去。
馮騰不敢耽擱,星夜趕往臨安面圣。
當(dāng)真應(yīng)了:
漢令班南海,蠻兵避郁林。天涯柱分界,徼外貢輸金。
坐失奸臣意,誰明報國心。一棺忠勇骨,漂泊瘴煙深。
風(fēng)云莫測之間,又將如何變幻,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