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離開了,村中的人們起初的幾天還常常扼腕嘆息,懷念起霍斯的種種來,似乎他們以前與霍斯有多么親密似的,但當這種旁觀者的消遣逐漸變得無趣乏味后,霍斯這個名字便逐漸淡出了他們的閑談。
唯有埃里克,在每天的三餐時間,都會在原本霍斯的位置上擺上一套餐具。他一天天地記著霍斯的歲數(shù),在霍斯離開后的第八年,也就是霍斯的十八歲生日那天,埃里克把自己的煙槍也放在了霍斯的位置上。
「“……這種感情,你能理解得了嗎?”」
「“我嗎?我的話……似乎可以理解?!薄?p> 「“為什么?你沒有父母長輩?!薄?p> 「“嗯……雖然我自己不能受到你們所謂的父愛母愛,但讀過許許多多的故事后,我也開始依稀有了對這種感情的概念。而且,當我做夢的時候,我也能親身參與到里面去,最初的時候我很不理解,但現(xiàn)在過去……嗯嗯……大概……幾十億個地球年?現(xiàn)在,當我夢中參與到這種事里去時,我也慢慢能體會那種復雜而又單純的情感了?!薄?p> 「“……我對這種感情不理解,大概……永遠也理解不了?!薄?p> 「“所以,我們要努力,把你的記憶找回來!”」
「“……”」
「“……有心事?”」
「“算是吧,你繼續(xù)?!薄?p> 霍斯十八歲的那年,木星廣袤的山脈間早已流傳起一段傳說,關(guān)于一個少年游俠。
人們對他知之甚少,只知道那個少年有一頭不羈的橘紅色長發(fā),蹤跡不定,神出鬼沒。被他盯上的目標,必定會被偷走最重要的東西,從錢財,到生命,他都不會失手。
他行竊時,必定會帶著一口唐橫刀和一把解腕刀,當他要偷走的東西是“生命”時,那口唐橫刀就必然會引一個怨靈墜入黃泉。
無需說,那個游俠就是霍斯,在木星龐大身軀下孤獨的八年,他的足跡遍布木星山脈的處處,至今仍在延伸。
他已然從一個鐵匠的兒子,被磨礪成一個在黑暗中獨行的影子。
這一切,只是始于那個晚會。
“貧窮弱小的人,永遠受著有權(quán)有勢者的壓迫奴役,他們擁有的東西很少,卻無時不刻不在被剝奪。直到他們最重要的東西都被奪走,他們也不能迸發(fā)出任何一點的力量,向壓迫他們的手揮出利刃。但不管什么樣的巧取豪奪,偷盜永遠是奪走他人所有物的最快捷徑,既然那些大人用他們的方式剝削弱者,那也就讓我用最野蠻有效的方法讓他們一個一個嘗嘗被剝?nèi)テと獾淖涛栋??!?p> 「“有時候我會想,你講的東西,真的是童話故事嗎?”」
「“是童話故事喲,木星的童話故事,《唐橫刀前的紅狐》?!薄?p> 「“這樣的故事,講給孩子聽,大概很難讓他們理解?!薄?p> 「“唔……我覺得,只要有聽這個故事的孩子理解了,這個故事就是有意義的?!薄?p> 「“我不覺得會有那種情況?!薄?p> 「“這里不就有一個嗎?大孩子,也是孩子吧?”」
「“……你對地球討人厭的說話方式有比我更深的理解?!薄?p>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么做真的有用嗎?”」
「“不過是一種畸形的報復心理而已,他真正想報復的對象是當時的自己,但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轉(zhuǎn)移自己的報復打擊對象,求得內(nèi)心的安寧?!薄?p> 「“我想,大概也是這樣吧?!薄?p> 霍斯盜取了數(shù)不清的財寶,將它們暗中分給窮苦的人民,民間便開始傳說他的事跡:一個紅發(fā)的俊朗少年,割破貴族地主的錢袋,把它們變成糧食分給善良的人。
霍斯還取了數(shù)不清的人命,他的手上沾滿惡人壓迫者的鮮血,貴族間便開始傳播他的暴行:一個像紅毛鬼般的惡徒,無法無天地闖進有錢人家的宅邸,殺光他見到的每一個活物,盜走可憐主人辛辛苦苦一輩子的積蓄。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讓霍斯內(nèi)心最深處得到改變,得到安寧。
再多感恩的祝福,再多恐懼的誹謗,都無法使他改變當初的那件事,他永永遠遠地無法原諒自己。
他需要一場重生,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他只能拼命地貫徹自己的信念,以期麻木自己的本心。
八年的生活里,他慢慢領(lǐng)會到一件事,偷走別人珍視的東西是簡單的,把自己珍視的東西偷回來才是困難的。
「“……”」
「“……”」
「“……你看著我干什么?繼續(xù)往下講吧?!薄?p> 「“我想看看,你會不會對這句話有什么觸動?!薄?p> 「“你想看到我有什么反應(yīng)?”」
「“嗯……撲到我身上哭的程度?”」
「“?……”」
「“不過,畢竟是麥麥,怎么會做這種事呢!”」
「“……”」
霍斯一直在尋找當初那個小女仆曼果的蹤跡,卻始終未能得到任何線索。他心里明白,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被富人家因為“不誠實”而趕出門后,還有幾分氣運能保全性命,但他從未放棄過尋找。
他從村子出發(fā),八年的時間,找遍任何一個地方,他已經(jīng)走出山脈,現(xiàn)在正一步步走向王都。
與此同時,他的存在也逐漸被貴族所忌憚起來,貴族為了自己茍且偷生,想盡一切辦法了解他的行蹤,進而抓捕他,但從未成功過?;羲故翘焐姆缸锾觳?,他精通變裝、反追蹤、潛行,最重要的是,他的刀法天賦遠遠超過正常人,沒有人能在他的唐橫刀前支撐住三回合。他那把唐橫刀是在一個貴族家中搶來的,陪伴了他足足六年,僅次于他的那把解腕刀。
離王都越來越近,霍斯心里也有了打算,要真正改變這個世界,唯有向所有貴族中最高一級的貴族——國王,挑戰(zhàn),這勢必是一場他從未面對過的戰(zhàn)斗,他必須做好充分準備。
然而,就是在他精心準備時,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深夜,霍斯爬上一戶鄉(xiāng)紳的房子,他事先了解過,這個鄉(xiāng)紳平日里好收重稅,地租幾日可翻好幾番,農(nóng)民一旦交不起,便要以身相抵,為他做工還債。在得知了這些事情起,霍斯就沒有放過這個鄉(xiāng)紳的念頭。
霍斯靈活地爬上二樓,輕盈地從未關(guān)的窗戶跳入,他環(huán)顧四周,自己似乎是在鄉(xiāng)紳的書房。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推開門的聲音,霍斯心中一驚,知道已經(jīng)無法躲避,下意識地拿出了唐橫刀。
開門的人剛露出半個身子,霍斯已經(jīng)飛快地撲了上去,將那個人壓在身下,用手捂住了那個人的嘴,另一只手抬起刀來。
當那個人反應(yīng)過來開始掙扎時,霍斯的刀已經(jīng)準備落下了,那個人絕望地閉上雙眼,因驚嚇而生的淚水從眼角涌出。
“……曼果?是你嗎?曼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