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錫楨無奈的搖了搖頭,想了一下之后,才又繼續(xù)說道:“好,你們答應了就行,首先,我們每個人要準備一套夜行衣,既然是晚上去匪巢,那最好就是不要暴露蹤跡,有一套夜行衣的話,也能方便很多,再一個,我們能找一條船,能租就租,不能租就買,再不然,就晚上‘借用’一下,最后的話,到了島上,不能隨便就動手殺人,要殺的話,把匪首,還有幾個領頭的殺了就行了,其他的小的水匪,能放的就放了,不能放的,拼死反抗的,那殺了也就殺了,當然,這是在能報仇的前提下,要是不能報仇的話,那就好好的記住島上的路線,方便我們回去的時候研究,等你們的少主人長大成人的時候,我們再來報仇,你們覺得各照?”
“好,聽你的,只要我們一起去就行,哈哈哈哈。”兩個人又是一起回答。
胡錫楨無奈的一笑,不過也沒辦法,這事,確實,要真把他們兄妹倆分開,他們雖然嘴上不講,但是心里肯定不高興,與其這樣,讓他們彼此心里多一分牽掛,這樣反而容易出錯,一旦出錯,可能就是要命的事情,所以,胡錫楨思前想后,最終還是同意了一起去。
這件事決定了之后,剩下的就是為上島做準備,他們下到山腳下的時候,找了個小飯莊,飽飽的吃了一頓再講,又買了不少的干糧,準備晚上的時候,辦事前再吃,他們吃飯的時候,跟掌柜的閑扯了很長時間,目的不過兩個,一是問老板,哪兒能租到船,這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二是匪巢到底是在哪個島上,他們三個可是從來都沒有到過這里的人,本來掌柜的,可不敢跟他們講這些,但架不住三個人不停的拿話敲打,再加上他也對那些水匪,恨之入骨,經常過來吃飯不給錢,還見什么拿什么,從來不問價,久而久之,他的心里就充滿了怨恨,只是苦于不敢反抗,怕被報復,所以一直都憋在了心里。
今天他瞧見來了三個生面孔,而且長相都不像是那種奸邪之人,一個個正氣凌然的,再加上于鵬飛在旁邊不停的敬酒,于小蝶不停的用話助攻,很快,他就打開了心里的話匣子。
掌柜的四十多歲,按理講年紀不大,但是卻一臉的滄桑,沒講話之前,先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哎~~~~~~!”這才開始說道:“幾位客官,你們是不曉得啊,我們這一帶啊,本來是個風調雨順,水產豐富的魚米之鄉(xiāng),不講比得上蘇杭二州,那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的,就在六年前,也不曉得從哪兒來了一幫子水匪,先是在水中間的小島上,到處打家劫舍,搶劫漁船,但是沒到兩年的光景,這幫子水匪,是越干人越多,壞事也是越干越大,不光是打家劫舍,搶劫漁船,還殺人放火,販賣娼妓,開設賭場,這里附近的人家,一個個是給搞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就在去年,聽講還把那邊的一戶人家,給滅了滿門,也不曉得是誰透露出來的風聲,說是有外面的人過來,找到那伙水匪的頭子,給了他們重金,讓他們去干的,也不曉得是真是假,反正外面是這樣傳的?!闭乒竦闹v到后面這里的時候,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還用手把自個兒的嘴巴遮住,生怕旁人聽見。
其實這整個店里,就胡錫楨跟于家兄妹倆,三個人,掌柜的店也不大,里面不過就擺了八張桌子,胡錫楨他們就在離掌柜的柜臺那邊最近的一張桌子,掌柜的接著說道:“他們開始的時候啊,一個月來一趟,收個三五兩的保護費,講是交給他們了,就保證我們的小店平安無事,敢不交的話,就一把火燒了我這家店,小的我就是個生意人,哪敢跟這幫不要命的人講理啊,一個月三五兩,我心想也不多,給就給了吧,就當多請一個伙計,我們這樣的店啊,生意也不算特別好,為了給他們交這個保護費,我店里本來兩個伙計的,后來我就辭退了一個,店里忙的時候,我就自個兒上陣,不忙的時候,一個人也就夠用了?!?p> 于鵬飛一邊聽掌柜的講著話,一邊給他倒酒,掌柜的這會兒也是越喝越興奮,什么苦水都往外倒了,他拿起手邊的酒碗,揚起脖子,一口就干了,然后繼續(xù)說道:“就這樣維持了大半年,我默算著,要是就這樣下去,日子也還過得去,講句實在話,誰愿意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啊,可好景不長,突然有一天,月半的時候,他們就來了,開口就講,要收保護費,小的我就跟他們講,不是才給過嗎?怎么又要收了?哪曉得他們的一個頭子,上來就是一個嘴巴子,打的我嘴巴里的板牙都飛了出來,你瞧,你們瞧。”掌柜的講到這里,還扒開他的嘴巴,讓胡錫楨他們三個人瞧他嘴巴里的牙。
于小蝶當然不好意思,可是胡錫楨卻是瞧的清清楚楚,確實不假,在掌柜的嘴巴里,上面那排牙齒,的的確確是少了一顆。
掌柜的把手從嘴巴里拿了出來,在抹布上擦了擦,又接著說道:“那個頭子打完我,就開口罵開了,他講啊‘我日你媽的王八蛋,你飯店的菜能漲價,老子的保護費就不能漲價?那是去年的事情了吧,我們這都隔了一年了,去年我們人少,開支小,今年人多,開支大,我們老大又收了上百號人,你們不多交點保護費,他們吃什么?啊?拜廢話,以后保護費你要想半個月交一回,也行,一次五兩,兩次十兩,要是一個月交一次呢,老子給你打個折,那就交九兩,怎么樣,老子對你夠仁義了吧????還不快謝謝老子,給我們這幫兄弟好酒好菜的上著,?。克麄兏?,每天跑東跑西的,不曉得犒勞犒勞他們的嗎?’這幫家伙講完之后,就往桌子上一坐,等著我給他們拿吃拿喝的,我一個小老百姓,哪敢跟他們這些手里拿刀拿槍的干啊,只好憋著氣,還要服侍好這幫祖宗們,好打發(fā)他們快點走?!?p> “哎,就這樣,一年,兩年,三年,我已經把家里前些年買的房子,置的地啊,都賣出去,給這幫水匪做保護費了,現在搞得我老婆帶著孩子,躲到娘家去了,哎~~~~~~”掌柜的講到這里的時候,拿起于鵬飛手里的酒壺,自顧自的又倒了一碗,一口干了。
“你老婆能帶著孩子去娘家躲避,你為什么不去呢?你這個店已經開到這樣了,你還要天天往里頭貼錢,而且還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還有必要繼續(xù)守著這家店嗎?”胡錫楨有點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
“對啊,對啊,這家店已經讓你傾家蕩產了,還留著它干什么?”于家兄妹倆也問道。
“誰講不是呢?只是~~~~~~,只是~~~~~~,哎,只是我一個大男人,從小時候家里一無所有,到從飯莊學跑堂的,再到自個兒開店做掌柜的,最后有了房子有了地,又有了一個有錢的老丈人跟老婆,現在要我拋家舍業(yè)的去投奔我老婆他娘家人,我怎么能拉的下這個臉啊????就你們講講,我怎么好意思去投奔她的娘家人?這不是被人家笑死嗎?哎~~~~~~!”掌柜的無奈的回答著他們三個人的話。
胡錫楨跟于鵬飛,倒是能夠理解掌柜的心里的想法,胡錫楨跟這掌柜的身世,不講百分之百的相似,起碼也有一些共同之處,從小家境貧寒,靠著自個兒雙手的努力,才換來眼下的一切,只是這掌柜的,沒有能力保護自個兒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才導致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又轉手送給了旁人,可于小蝶是個女孩子,她哪兒能理解掌柜的呢?她的嘴巴里嘟囔了一句“真沒用,自個兒的產業(yè)保護不了就算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真是個廢物。”
這句話掌柜的沒有聽個真切,不過胡錫楨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一方面掌柜的情緒還在最高點,沒有注意到旁人的話,另一方面他被自個兒的話,引回到老婆孩子的身上了,現在滿腦子想著自個兒的老婆孩子呢,可胡錫楨就不一樣了,不講他是什么順風耳,就算她于小蝶的聲音再小,他也能聽得見,于是狠狠的給了于小蝶一個眼神,讓她拜亂講話,嚇得于小蝶吐了吐舌頭,趕緊把頭別到一邊去了。
掌柜的問道:“啊?這位姑娘,你在講什么?我沒聽見?!?p> 胡錫楨可不敢讓這丫頭講話,他趕緊插話說道:“哦~~~~~~,沒什么沒什么。她說啊,掌柜的沒這個能力保護好自個兒的產業(yè),還有老婆孩子,實在是有點可憐啊,哎~~~?。?!”胡錫楨沒辦法,只好就著于小蝶的話,把話又往回拉,要講這掌柜的一點都沒聽見,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順著話里的意思,改一下里面的字,把話講成相反的意思。
果然,掌柜的聽見胡錫楨的話之后,情緒到了最高點,一下子沒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胡錫楨沒辦法,只好一個勁的勸解他,讓他不要鉆牛角尖,這家店既然開不下去了,就先去他岳父老泰山家躲一躲,雖然這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畢竟能一家團圓,要是死守著這家店的話,到時候落個妻離子散,人各一方,孤苦老死,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掌柜的慢慢的,也把胡錫楨的話給聽進去了,轉念一想,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話是在理,可要是活都活不下去,這臉死了之后,給誰瞧呢?與其是這樣,那又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