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海州衙門,知州傅大人正在花園練劍。聽聞上差有事來訪,傅大人當(dāng)即丟掉手中的劍,急急地往正堂跑去。
等在正堂的捕頭還沒看到傅知州,就聽到傅知州遠遠地喊著“老弟,可想死你老哥啦!”捕頭趕緊迎了出來,兩人見面,當(dāng)即滿面春風(fēng)地拱手施禮;施禮過后,傅知州大笑著拉著捕頭的手一起到了正堂。
師爺拿著上茶過來了,屋里頓時飄滿茶香。傅知州言道:“此乃明前龍井,今年新收,昨日剛到,請老弟品嘗?!辈额^喝過一口,細細品過,言道:“眾人皆言大人雅量高致,所言不虛,此茶果是上品?!?p> “既然如此,還勞駕老弟辛苦,帶些茶葉給趙大人品嘗,老弟可愿代勞?”
“不瞞老哥,趙大人心里正煩,哪有心思喝茶?”
“求老弟指教,這是為何?”
“就說這秦巡檢吧,不知大小,竟然到府衙大堂教訓(xùn)趙大人。趙大人氣量宏大,不予計較,讓下官把他交于你處,讓你做個中人給個評斷:究竟是趙大人錯了還是秦巡檢不知天高地厚?”
“老弟放心,老哥知道該怎么做了?!?p> 捕頭把師爺?shù)臅沤唤o傅知州,拿著傅知州送給趙大人和自己的春茶回去復(fù)命去了。
傅知州高聲喊道:“來人!”師爺應(yīng)聲進來了,“大人有何吩咐?”
“秦巡檢和曲文魁何在?”
“回大人,二人正在偏殿歇息?!?p> “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不要讓他二人隨意走動?!?p> “是,老爺?!睅煚敳贾萌チ?。
秦巡檢和曲文魁在知州府等了兩天,也沒有見到傅知州。兩人心中焦急萬分,可是衙役看著,不讓出門。秦巡檢三番五次地求衙役帶話給傅知州,衙役就是不搭話,如同聾啞一般。
秦巡檢嘆道:“此事還是本官想簡單了。如果傅大人出面證實此事,趙大人的面子該放到哪里?傅知州豈肯做此等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曲文魁焦急地言道:“大人,明日就是三月十八,所余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大人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百姓之事不能不管,可是大人們的體面又不能不顧,本官左右為難,實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大人,我有一策,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曲兄弟有話盡管講。”
“大人,麻姑山東南二十余里處有一個村叫望山村,村民自古習(xí)武成風(fēng),多是武術(shù)高手。我與村里族長唐青山熟悉。只要唐青山出面,可立時召集到眾多百姓前來幫忙攔截,大人看是否可行?”
“行是行,只怕惹出事端牽連無辜村民?!?p> “大人,望山村村民向來豪爽仗義,國家用人之際,斷不會畏縮不前?!?p> “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我纏住看門的衙役,你瞅機會到望山村求援?!?p> 傍晚,秦巡檢高聲喊叫要見傅知州,衙役急忙前去報告。待天黑時,衙役過來回話,傅知州要見秦巡檢。衙役帶著秦巡檢走了,曲文魁見無人看管自己,便撒腿向望山村跑去。
再說夏允禮到德州后,以英國人在威海衛(wèi)開礦的名義招工,很快招夠了三百人,便走陸路,星夜兼程趕到了寧海州海邊,準備在寧海州北海登船,然后直達旅順。
此時,酒井的船已經(jīng)等在了海邊。
夏允禮招的人里有認識路的,覺察了有異,問道:“老板,到威海衛(wèi)走陸路還有一天多的路程,為何要在此登船?”
夏允禮回道:“俄日正在對面激戰(zhàn),為防戰(zhàn)火蔓延到此,英國人已經(jīng)把陸路切斷了,只能走海路?!北娙瞬辉傺哉Z。
酒井派出的代表過來了。來人清點了人數(shù),確認無誤,雙方簽字畫押。畫押之后,日本人開始組織勞工登船。
此時,曲文魁和唐繼文、唐嗣雨等望山村村民拿著棍子飛一般地跑了過來;等都大成、夏允禮他們反應(yīng)過來,曲文魁他們已經(jīng)把勞工圍了起來。曲文魁高聲喊道:“諸位兄弟,你們可否知道此行是要前往旅順上戰(zhàn)場給日本人出苦力當(dāng)炮灰?如想活命,趕快逃命去吧?!北娙寺劼牐讵q豫,日本人急了,罵道:“八嘎牙路!”舉刀就向曲文魁砍了過來。唐嗣雨拿著棍子,沖了過來,只用了幾招就把對方的刀打掉了。
被騙來的勞工聽到了日本人的話頓時醒悟過來,大聲喊道:“快跑啊!快跑??!”
數(shù)個日本人拿著刀從船上跳了下來,望山村村民拼死抵擋日本人的攻勢,掩護勞工逃跑。只是日本人極為兇猛,村民們漸漸不支。
曲文魁在望山村領(lǐng)著人走后,唐青山思來想去不放心,又從鄰村組織了一批人趕來支援。
援兵到了,日本人見情況不妙,乘船跑了。
夏允禮和都大成、都小春跟著勞工跑了出來。三人驚魂未定,不知該往哪里去。夏允禮想來想去,覺得這次事情大了,即便大哥饒過自己,日本人也饒不過自己,是無論如何不敢再回去了;都大成也覺得回去無法交差。兩人決定一起到外地闖蕩。都小春想跟著走,被夏允禮阻止了。夏允禮把酒井簽的接收文書交給了都小春,讓都小春護送回威海衛(wèi),親手交給唐繼業(yè),也算自己不辱使命了。
眾人都走了,海邊歸于了平靜。傅知州為了驗證秦巡檢所言子虛烏有,親自帶著秦巡檢和眾衙役到海邊巡視了一番,沒見到異常,又回到了官署。
當(dāng)晚,傅知州提筆呈報趙大人:府臺趙大人鈞鑒,日俄開戰(zhàn)以來,本州枕戈待旦,嚴防死守。交戰(zhàn)各方雖有虎狼之心,卻未敢覬覦我寸土之地。大人所托之事,下官親赴現(xiàn)場查看,秦巡檢亦隨之同行,并無任何異樣。本州四海升平,一片祥和;百姓感念大人德政,皆安心度日,快樂生活。
登州府衙派專使將傅知州的條陳和寫有秦巡檢越級請示一事來龍去脈的函一并送給了陳縣令,并當(dāng)場對陳縣令予以了訓(xùn)誡。陳縣令火冒三丈,命人把秦巡檢喊到縣衙,當(dāng)面狠狠地訓(xùn)斥了一番。
秦巡檢因為越級求援而敗走麥城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威海衛(wèi),威海衛(wèi)百姓無不為秦巡檢鳴不平??墒枪賳T之間的事情,哪里容得下百姓說話?百姓街談巷議一番之后,街面很快就歸于了平靜。倒是有一個人心中掀起了狂濤巨浪,久久也不能平靜。這個人就是唐繼業(yè)。
曾經(jīng)黃愣子帶著人到了后海,已經(jīng)與日本人完成了交割,卻不料無緣無故炸了群,好不容易募集來的人跑了個凈光,自己當(dāng)時就覺得不正常,想查是誰搗的鬼卻毫無頭緒。這一次總算弄明白了,原來是秦巡檢和曲文魁兩人搞的鬼。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唐繼業(yè)狠狠心包了三百兩銀子趕到文登縣衙,去見陳大人。
陳縣令因為秦巡檢和曲文魁的事情無端受了訓(xùn)誡,心中的憤懣到了極點。雖然把秦巡檢叫到眼前臭罵了一通,可是心中的怒火一直還在升騰。照自己的心愿,這樣的下屬是無論如何留不得了;不但不能留,還應(yīng)該關(guān)到監(jiān)獄去??墒堑侵莞玫男藕f得明明白白,保留職務(wù),只給予秦巡檢考評降等處罰。陳縣令雖然心中不滿,可是毫無辦法。
陳縣令心中正煩,聽說唐繼業(yè)求見,當(dāng)即回道“不見”。柏師爺言道:“唐繼業(yè)帶了三百兩孝敬銀子,說是感謝您的大恩大德。老爺看是否收下?”
“收下吧。”陳縣令聽說有銀子心情頓時好了很多,言道:“讓唐繼業(yè)進來吧,本官也想見見他?!?p> “是,老爺。”柏師爺出去了。
一會兒功夫,柏師爺領(lǐng)著唐繼業(yè)進來了,唐繼業(yè)撲通跪在了地上,匍匐在陳縣令面前。陳縣令被唐繼業(yè)搞糊涂了,慌忙問道:“唐老弟這是為何?”
“大人,您千萬給小民做主??!”
“唐老弟,你不是外人,有話起來說。”
“大人,您不答應(yīng)小民絕不起來?!?p> “好,我答應(yīng)你,你起來說話?!?p> 唐繼業(yè)爬了起來,告訴陳縣令,秦巡檢與曲文魁勾結(jié)在一起,把威海的藥材生意已經(jīng)壟斷了。自己被逼無奈,改做牲口生意??墒乔匮矙z竟然私下動用衙役,前去搶劫,意圖打擊自己的生意。
唐繼業(yè)哭訴道:“大人,秦巡檢知道你我交好卻一直在背后使壞,無非是針對大人來的。秦巡檢扶持曲文魁,無非是想等曲文魁有了錢,自己也就有了上位的資本了。大人可不能不察呀!”
陳縣令聽到此,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吼道:“秦浩然,他還反了他了!”
“大人,對于此賊萬不可心慈手軟啊!”
“你有何辦法,盡管說來?!?p> 唐繼業(yè)從懷里掏了個絲綢包裹出來,當(dāng)著陳縣令的面一層一層地揭開了;揭到最后,露出了一本破舊的古書。唐繼業(yè)用包裹托著,遞給了陳縣令。
陳縣令接過仔細看去,這是一本厚厚的手寫書,書名叫《先圣孔子紀年大事考》,整本書破舊不堪,書口處墨跡斑斑點點,很是不雅。陳縣令仔細地翻看了幾頁,發(fā)現(xiàn)這本書的內(nèi)容只是對孔圣人的生平逐年進行了考證,并詳細開列了證據(jù),再無其他。陳縣令不解,唐繼業(yè)言道:“大人,此書是當(dāng)初捻匪在膠東一帶作亂時,鄉(xiāng)民從一個到寧?;I糧被打死的捻匪頭目身上搜出來的。后來幾經(jīng)輾轉(zhuǎn),到了小民手中?!?p> “這本書與秦巡檢何干?”
唐繼業(yè)言道:“大人只要把書口攤開,一切都明白了?!?p> 陳縣令手握書脊,把書口平著攤開了,書口處的斑斑點點逐漸連在一起,變成了兩行醒目的字:混沌世界暗無日,諸事不明難有清。
唐繼業(yè)言道:“大人,秦巡檢癡迷儒學(xué),尤其喜歡研究孔子。秦巡檢如果看到這本書,一定會愛不釋手。秦巡檢被書中的內(nèi)容吸引,便不會關(guān)注書口處的墨跡。這本書已經(jīng)多處破損,秦巡檢拿到書后必會到威海衛(wèi)租界古舊書齋修復(fù)此書。到時小民找機會把書齋老板帶到大人這里,以后的事情就好辦了。”
“好!就依老弟所言?!标惪h令興奮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