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簽字
毓秀走出辦公室，立馬被一堆人圍住了，都是些她原來需要仰望的面孔，是來找她簽字的。毓秀也曾經(jīng)找過人簽字，首先找姜英簽字，然后找客房部經(jīng)理簽字……找更高層的領導簽字毓秀沒有資格……
毓秀讓他們在走廊上排隊，然后一個一個地接待他們。
“你講講，為什么要請樂隊前來演出，難道我們的生意不夠好，需要更加有效的宣傳……”
毓秀不直接拿意見，從小她就騎在父親的肩膀上……她是滿女，只有她才有騎在父親肩膀上的資格……參加村支部的各種會議，糧初支書總是抽著喇叭筒聽大家一個個發(fā)表意見，然后再問：為么子要提這樣的意見……父親在回家的路上感嘆：這個糧初啊，真是個人精！
毓秀當然得當人精啊，所以她不發(fā)表意見，只反問為么子要提出這種意見。
“……”
拿著文書前來簽字的小妹子咄咄逼人的氣焰一下子就徹底熄滅，她不負責這個項目，對這個項目根本就不了解。
“下一位……”
毓秀毫不留情地將她趕出房間。
“這是試營業(yè)以來半年的財務報表……”
來的竟然是財務部經(jīng)理劉柳柳。
“劉姐……”
毓秀慌張地站起來。
“小秀，不著急，不著急，你自己看還是我給你口頭報告……”
劉姐是個和藹的老大姐，辦事嚴謹認真，口碑不錯。
“當然我自己看……”
毓秀很自信地接過財務報表。要曉得，她父親蕭永和當了一輩子大隊會計，有自己一套做賬的經(jīng)驗，蕭永和曾經(jīng)要培養(yǎng)新安接班，后來想培養(yǎng)毓秀接班，毓秀3歲就開始打算盤，5歲參加全堯山區(qū)的珠算比賽，過五關斬六將，差點就蟾宮折桂……財務報表這個事難不倒毓秀！
大酒店的財務報表不比大隊的財務報表，有點繁文縟節(jié)，但并不復雜。要曉得，堯山村共2200號人，近萬畝良田，10萬畝山林，還有溝渠等水利設施20公里，發(fā)電站、水磨坊、大隊部、宗堂、學校等集體資產(chǎn)百十處；搞大集體時記工分，各生產(chǎn)隊主糧、雜糧、茶葉、菜油、藥材、杉樹松木產(chǎn)量、上繳、出售、增減、消耗、收益等等，蕭永和一個人經(jīng)手，無不記載得清清楚楚，不多一筆也不少一筆，賬本拿出來細細密密、工工整整，無一涂改訂正，全隊上下，沒有一個不信服的。毓秀是個鬼機靈，3歲就坐在書桌旁提點蕭永和這個不如這樣，那個最好那般，5歲就左右手各操算盤復核數(shù)據(jù)，只有蕭永和錯，沒有她不準的，遠近幾個村的老少會計前來觀摩學習，無不敬佩得五體投地，毓秀因此被譽為神童。
所以，毓秀將劉柳柳手里的報表接過來，只一眼就看清楚了，原來這6個月酒店開支一日多過一日，收入雖有增長，卻極為有限，賬面是平的，實則有100多萬元的虧空。
毓秀吃驚不小，哪里想得到酒店看上去生意紅火，經(jīng)常一房難求，竟然會出現(xiàn)嚴重虧空……如此下去，整個酒店300多號員工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問題嚴重，劉姐……”毓秀一動不動地望著劉柳柳：“您應該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虧損的嗎……”依舊使用了反問這個最穩(wěn)妥的方法。
“毓秀妹，你真的只有23歲嗎……”
劉柳柳有點出乎意外，原來以為安排毓秀當?shù)谝桓笨偨?jīng)理是在胡鬧，眼下看來倒也不完全是錯?。∮萌艘檬裁礃拥娜?，首先得用自己信得過的人，也就是自己的人，這個毓秀妹聽講是平先生二太太從老家?guī)н^來的，可靠上沒有問題，更難得的是少年老成，看上去不像一個沒有經(jīng)驗的學生妹……
“我……我確實只有23歲?。 ?p> 毓秀頗有幾分難堪。她哪里有20歲，實際上只有17歲多不到18歲……見到李霞姐她不講18歲，李霞姐會收留她不，不會呀！來大公司打工，不講20歲能行不？不行??！一年多過去了，她自然而然地變成了22歲??！現(xiàn)下當?shù)谝桓笨偨?jīng)理她自然得再長3歲，所以得號稱25歲??！這不叫撒謊，這叫做迫于形勢！
“不簡單，不簡單……”劉柳柳既像搖頭也像點頭：“既然你是平先生的人，我就跟你講實話……”朝身后看了看，發(fā)現(xiàn)房門沒有關緊，起身將房門鎖上：“都是馬總馬投縱容的結果……”
毓秀一邊翻看著手里的報表一邊講：“劉姐是個能手，我從來沒有見過做得這樣漂亮的賬目……”
她這是由衷的贊嘆，跟堯山村乃至整個堯山區(qū)的報表相比，劉姐做的報表科學、合理、漂亮得不止一點點。
“是嗎……我不是科班出身，半路出家……”
劉柳柳還是很高興，很多人看不到財務部的成績，認為財務部不過是走過場走形式，按部就班，對酒店的發(fā)展沒有什么貢獻，這是第一回聽到“高層”肯定財務部的工作。
“這還是半路出家啊，我爸當了一輩子會計……”
毓秀突然間想到一個大隊會計在專業(yè)人士眼中是不入流的，爸不入流，女兒就更不入流了……
“難怪毓秀妹一看就懂，原來出身財會世家……平先生沒有選錯人，沒有選錯人啊……”
劉柳柳覺得，平先生不是一個胡鬧的人，才子大酒店有救，自己的前途也有救……畢竟她從國企跳出來冒了很大風險，衷心希望酒店能經(jīng)營好，年底兌現(xiàn)獎金。
“呵呵，呵呵呵……”
毓秀裝傻。
毓秀否了公關部的項目，公關部長婭婭風急火急地闖進來，一點也不客氣地質問：“為什么要否掉我的項目……”
毓秀沒有看她，低聲細語地給保安部的幾個小伙子講道理：“顧客是上帝，到保安部也應該不走樣地堅持顧客是上帝這個基本道理……你們把顧客嚇跑了，不就是把婭婭部長的一番苦心給抹煞了嗎……”
“毓秀妹，你這話講的是人話……”
婭婭根本就沒有把毓秀放在眼里，毓秀否了她的項目，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胡鬧！眼下，她依舊認為毓秀否她的項目是胡鬧。聽了毓秀講的話，她認為，毓秀人倒不壞。
讓婭婭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毓秀講：“酒店請搖滾樂隊來演出，這主意不錯啊……弱弱地問一句，中國大陸有樂隊嗎？啊，有搖滾或者嘻哈樂隊嗎？聽講過美國的搖滾樂隊、嘻哈樂隊，沒有聽講過中國大陸的么子樂隊??！”
得虧平先生是個樂迷，毓秀才接觸到了搖滾樂、嘻哈樂，在來霞姐家里之前，毓秀只曉得漢戲、樣板戲、京戲、黃梅戲……么子叫做樂隊，腦海里一片空白……
“有樂隊，有樂隊，我們請的就是樂隊……叫做火狐貍樂隊……”
婭婭的聲調明顯低了許多，因為她覺得這個毓秀妹不是一個簡單人物，還曉得搖滾樂隊、嘻哈樂隊……
“有樂隊的唱片嗎，能不能先聽聽樂隊的唱片……”
屋里的音響正放搖滾樂，也不曉得這是一張什么唱片，各種音樂都有……毓秀覺得頭都要炸了，講實話，她不喜歡搖滾樂，她喜歡《留步喂留步》。這一點她跟李霞不一樣跟平先生一樣，李霞不喜歡《留步喂留步》平先生卻超級喜歡《留步喂留步》，平先生也喜歡搖滾樂與古典音樂！
“唱片……”
婭婭一時語塞，哪有什么唱片??！那只是香港的一支大學生樂隊而已，就算不是大學生樂隊，香港有哪一支樂隊錄過唱片？《Beyond》樂隊也沒有錄唱片啊，還真以為香港是紐約！
“是吧，沒有吧……所以吧……”
毓秀有點討厭自己的“絕情”，站在她面前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公關部長婭婭啊，所有的員工在她面前都服服帖帖，因為酒店所有的生意都是公關部拉過來的??！她簡直就是才子大酒店300多員工的再生父母、重生爹娘！
“有……有電臺的播音……每周3的凌晨2點……”
婭婭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后天是周三，凌晨2點我在辦公室等你……”
毓秀有么子辦法呢，在公關部長面前她也不敢太過分，該給的面子是要給的。
“毓……秀……妹！”
婭婭大喊，后一個字的音調大大高過前一個字的音調，如噴氣式飛機劃過長空！
“婭婭部長……等樂隊錄了唱片我一定簽字……”
毓秀心里害怕，但外表冷靜。堯山如“牽?；ā蹦菢拥臐妺D她反倒不害怕，她最怕的是婭婭這種又潑辣又漂亮又有文化的知性“潑婦”……
“好呀，毓秀妹！”
婭婭急速地轉過身，走過房間，房門“砰”地甩在墻上，整間屋子都在晃動。
“婭婭部長……”
毓秀大聲喊。
她咬著嘴唇想難道婭婭不曉得酒店的財務狀況？毓秀不曉得酒店的財務狀況是酒店的頂級機密，除了第一副總經(jīng)理和總裁，還有就是執(zhí)行董事和董事長，就再也沒有人能接觸到這個秘密。
“下班了，毓秀……”
這回走進來的不是排隊等候簽字的員工，是神仙姐姐蕭小姐。
毓秀站起來，朝窗外望過去，漫天燈火??！她第一次覺得這漫天燈火有一種格外的妖魅之力。
“平先生要見你……”
蕭小姐看上去很是親切，不是過往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啊……”
還有平先生這么號人物嗎，毓秀竟然忘記了平先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