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上班時的事情有多煩，周末總是讓李慕高興的，用她的話說，只要不上班，生活都是美好的，但前提是沒有同事或客戶的電話。公關做得久了，時間都是別人的，李慕最怕下班后或假期收到同事或客戶的微信與電話。那意味著，不是有事發(fā)生，就是臨時有工作需求。
在TRN的時候，占了李慕周末時間的不僅僅是客戶，還有江子。江子是她在TRN的同事，不僅是上班時間，就連下班和周末也要和她粘在一起，吃飯、逛街，甚至還會一起出游。有時候，李慕看著江子都覺得煩了：“除了我，你就沒有其他朋友了嗎？和你在一起，總覺得是在加班?！?p> 在這個跳槽和換血同樣頻繁的行業(yè)里，李慕在TRN工作了六年。對于從業(yè)十幾年的她來說，在TRN的時間幾乎占據(jù)了她職業(yè)生涯的一半。李慕還記得她從TRN離開的時候，HR拿出一沓厚厚的檔案文件給她看，說那是她在這家公司所有的人事記錄，里面有她入職時的簡歷，中間的晉升，還有離職時的手續(xù)，現(xiàn)在這沓文件就要封存了。
TRN，留給李慕的不僅僅是六年的資歷，還有六箱家當。辦完離職手續(xù)那天，她借了保潔阿姨的手推車，拉了兩趟才收拾干凈。臨走前，李慕去歸還印著公司logo的本子和司徽。入職文件里有一條規(guī)定，這些東西連同門禁卡，在離職時都要歸還給公司的。HR沒收她的東西，說：“這些不用還了，在公司這么多年了，留著做個紀念吧?！?p> 江子比她早進公司兩個月，現(xiàn)在仍然留在TRN?？赡苁且驗榻舆€在TRN工作，所以李慕和TRN之間就依然保持著某種關系。她們私下經常交換各自公司的八卦信息，也相互串串手里的資源，也算是互相幫助。但涉及各自公司商業(yè)信息的內容，她們都不太深聊?，F(xiàn)在，她們更像是朋友，周末再約出來見面的時候，自然也就沒了加班的感覺。
快中午的時候，李慕從地下車庫上來，直奔一樓的屈臣氏，江子正在貨架前挑染發(fā)膏?？匆娎钅竭M來，沖她招了招手。李慕看了眼江子在挑的染發(fā)膏，又從貨架上拿了兩盒塞給江子，說：“給我也買兩盒?！苯影琢怂谎郏€是拿著染發(fā)膏去結了帳。
結完帳，兩人在樓上找了一家餐廳坐下，隨便點了幾個菜，就聊起來。
李慕和江子說了公司最近的調整：“咱們永遠也猜不著老板下一秒想干嘛，也猜不透他用人的想法?！?p> 江子說：“沒提你，有點失望吧？”
“開始有點兒?！崩钅街澜訉ψ约汉芰私?，所以就沒必要在江子面前隱藏自己的想法，“怎么會不失望呢，當時BK沒人接的時候，可是我接的啊，現(xiàn)在有利潤的項目也都是我在做，盡心盡力的干活，手腳還干凈，不失望才怪呢?！苯狱c點頭，表示贊同。
李慕頓了頓，又接著說：“不過后來我也想通了，升到總經理可是要背業(yè)績的。我現(xiàn)在又沒大項目，現(xiàn)有客戶都在砍預算，陸宇那個團隊又不中用，讓我背兩個團隊業(yè)績的話，我這條老命都得搭上。其實，也不用升職了，加薪就行?！?p> “你們老板和陸宇肯定談條件了，升職加薪這種事后面，跟的都是血淋淋的要求。你沒提上去也不見得不好，咱們這種性格，就是低頭做事的性格，看不慣的人和事太多，光是應付公司內部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就得扒層皮?！?p> “內部何止是亂七八糟，每次例會上那些VP們?yōu)榱俗约旱睦?，真能拉得下臉皮，換我可不行。而且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客情呢，不不不，應該是不干不凈的客情。像你說的，低頭做事吧，咱們只配賣賣苦力了?！?p> 江子嘆了口氣說：“現(xiàn)在的世界啊，做人太干凈了，有時候還是會吃點虧的。你、我都不行。”
“對對對。”李慕笑著說，“不過我現(xiàn)在可慫了，都不敢教訓客戶了，你還教訓客戶嗎？”
“現(xiàn)在市場這么不好，我們連個十萬的月費都很難拿到，我再教訓客戶，還怎么混啊?！苯右残α耍皩α?，前一陣我自己找了兩個小單，唉，利潤薄得要死，我也沒好意思跟公司談提成。”
“臉皮薄死你呢?！崩钅秸f，“咱們都是吃了這種虧，平時看著糙的不行，該不要臉的時候反倒不行了。早想明白這事兒，何至于到現(xiàn)在了，還是個不上不下的總監(jiān)。我最近常常想，咱們到了40歲是不是還在干這個，那50歲呢？”
“現(xiàn)在就是這樣，年輕的都用不過來了，最要命的是，甲方都換成90后了，尊重我的叫聲我姐，我還有點兒不樂意，嫌他們土。要是真碰上一個跟我直呼其名的，我又不知道能不能忍的了。”
“忍不了忍不了，肯定是忍不了的?！崩钅叫χf。
江子也跟著笑起來，然后一本正經地說了句：“咱們是不是選錯行了??？”
“選的時候誰知道對錯啊，不都為生活所迫嘛。不過現(xiàn)在想想，不管入哪一行，在能選擇的時候，往上夠一點兒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次啊，我也看透了，在耀盛我可能不會再有這個選擇的機會了。所以……這算不算是現(xiàn)實在逼我轉行啊?！?p> “轉行……現(xiàn)在想有點兒晚了吧?！苯诱f，“不過，你其實也不用太在意這一次，焉知非福呢。起碼項目還在你手里，不管是陸宇還是誰升上去，你手里有項目，在公司就有你立足的地方，就有機會。”
李慕每過個兩三年，就會周期性的厭倦公關這個行業(yè)，尤其是過了30歲以后，她越來越覺得這個行業(yè)太虛了。她嘗試過轉行，但最后因為房貸這種世俗的壓力，不得不妥協(xié)了。來耀盛，就是她嘗試轉行失敗后的一次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