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出了大太陽,雪已經(jīng)開始融化了。
謝念被謝母一通電話吵醒,未免不就是提醒她多穿一點,注意身體,她都一一應(yīng)到,然后謝母提到李木,讓她跟李木一起吃個飯,當過年了,謝念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以往每年過年都是中午李木一家到她家吃飯,晚上她跟謝母去李木家吃,然后吃完晚飯,所有人都擠坐在沙發(fā)上看春晚,那種感覺就像家一樣。可是現(xiàn)在她不知什么時候跟李木的關(guān)系變得那樣尷尬,就連一句新年快樂都沒有勇氣發(fā)出去。謝念匆匆掛了電話,起床穿衣,手機上收到了很多人的問候,雖然是群發(fā),但看到新年快樂這四個字,她便有一種暖意。
都說下雪沒有化雪冷,謝念一下樓便覺著一股冷氣迎面而來。畢竟是過年,她自然不能虧待了自己,想著要去大吃大喝,然后買仙女棒。一聲鳴笛嚇得她靈魂出竅,見車窗搖下來,看了看車牌就知道是誰的車。“學長,你怎么來啦大過年的?!敝x念彎腰望他,沒有上車的意思。程逸拍了拍副駕駛說:“上來,一個人過年還不如去我家吃,我家過年可熱鬧了?!彼旖巧蠐P,“不了不了,多謝好意,大過年去你家怎么好意思,心領(lǐng)了,謝謝。”謝念故作抱拳,溜之大吉。
她不負其言玩了一整天,吃了平時舍不得吃的美味佳肴。此時此刻她滿足的躺在宿舍床上,聽著外面煙火爆炸的砰砰聲,仙女棒買了,她卻一點想玩的欲望都沒有,甚至連出去看煙花都懶得動。
打了會游戲,剛準備結(jié)束過年的一天去到夢鄉(xiāng)時,李木給她打了個電話,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靶∧?,生日快樂。”她頓時淚如泉涌,全世界都在祝她新年快樂,只有李木跟她說,小念生日快樂。今天是她的生日,很巧,過年出生,都忙著過年卻很少有人記得她的生日。謝念只是哭,并未回答?!澳銊e哭了,到陽臺來?!?p> 瞬間放下手機沖出去,路燈下,李木捧著蛋糕站在由路燈灑下來的昏黃燈光中。恰好一簇煙花升起在他背后炸開。謝念毫無例外的再次哭泣,她說不出來一句話,也找不到一個恰當?shù)脑~語來形容她現(xiàn)在的心情,謝念忽然想起那個他砸監(jiān)控的升旗典禮上,李木現(xiàn)在望向她的笑容跟那時站在主席臺上的是一樣的。
氣溫零下,昏黃的燈光,時不時會響起的爆竹聲,可她只要一看到李木的笑容就覺得一切都是安靜的,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誰也沒開口說話,他捧著蛋糕站在樓下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將淚水拂去。
“新年快樂?!敝x念聽著自己的聲音被寒風吹散,距離那么遠,她看見李木的口型,“永-遠-快-樂!”李木說。
李木對謝念說過,我不要你只是生日快樂,新年快樂,我希望你永遠快樂,于是每年過節(jié)都會受到他的一句永遠快樂。
如果換做是以前,她一定會馬不停蹄的跑下樓,然后奮不顧身的投入他的懷抱。而如今,謝念只是擦干了淚走進宿舍拿起手機給了發(fā)了句:“謝謝?!彼麄冎g終究還是有了一句謝謝,從小兩個人不管如何付出,誰都不會說謝謝。他為她打架打傷了臉,她只會說一句傻不傻,她為他買了那么多飲料,他只會默默接過,好像說謝謝是不尊重。李木看了手機一眼,一抹凄涼的笑綻開在嘴角。
開了春,有學生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到學校,汪晴雨拖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來時,謝念正在給導師傳論文,宿舍門忽然打開嚇的謝念一激靈的站起來。“念念!我回來啦!”汪晴雨笑著將東西放下,沖進謝念的懷抱。然后她看見李木將一個大箱子拿進來,視線短暫的交匯,謝念慌忙低下頭?!扒缬辏氵@回來也太早了,假期還有一個星期才結(jié)束呢?!彼龔澭帐皷|西好給汪晴雨騰地方?!拔疫€想你們了就提前回來了,怎么你不想我?”上頭傳來汪晴雨的笑聲,謝念不想抬頭。
“我先走了?!?p> “我送你,正好有話要跟你說,念念,我馬上回來哦?!彼笱艿泥帕艘宦暎晕赐O率种械膭幼?,等到兩個人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氣。
看了看原本空蕩蕩的宿舍,此時此刻堆滿了東西,心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謝念把衛(wèi)生打掃了一遍汪晴雨才回來,臉上紅撲撲的?!澳钅睿銈冞^年玩什么了呀。”她沖上前勾上謝念的肩,謝念一愣,清了清嗓子。“我跟李木沒在一起過年?!蓖羟缬瓴潘砷_手去清理自己的東西。“李木也真是的,你一個女孩子在宿舍也不多照顧你。”她回頭望謝念一眼,“我又不需要,他照顧你就好了?!敝x念正巧也抬眼望她,這一眼,意義復雜。
晚上兩個人都躺上床了,也只是玩著自己的手機?!扒缬辏闶遣皇窍胝f什么?”終是謝念先打破的尷尬,另一張床上傳來輕咳。隨即手機屏幕的燈光熄滅,“念念,我跟李木在一起你會不會不開心???”謝念刷微博的手指頓時停在手機上,“沒有,我高興還來不及,你怎么會這么想?”她也放下了手機,整個宿舍陷入黑暗。“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沒有別的意思?!薄澳惴判?,我很開心。”再無言語,謝念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
“念念,醒醒,念念!”謝念耳邊只回蕩了這個聲音,眼皮卻怎么也睜不開,頭昏腦漲,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汪晴雨怎么也搖不醒謝念,睡了一上午,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她去試謝念的體溫都不知道她發(fā)了燒?!拔?,李木,念念發(fā)燒了,我一個人抬不動……”汪晴雨話沒說完,手機便只剩下了忙音。
汪晴雨爬上床,將她的衣服穿好,謝念突然拽住了她的手,叫了聲李木,汪晴雨一愣,將她的手重重甩開。
李木闖進來的時候,動靜很大,后面跟著宿管阿姨?!爸x念呢?”他望了一眼還未等汪晴雨回答,便往她的床沖去,“小念!小念!”幾聲呼喚,底下的人沒醒,他伸手在汪晴雨的配合下將她抱下床?!斑@位同學,你這樣闖進來可是不行的,這女生宿舍……”宿管說著就要攔住要走的李木,“你先走吧,我來溝通?!蓖羟缬昝鏌o表情的拉著宿管阿姨給他們讓地方,李木點了點頭。
看到醫(yī)生給謝念打完退燒針仍是不放心,李木從來沒有這么心慌過。汪晴雨感到醫(yī)院的時候便看到了這么一幕,謝念躺在病床上,李木坐在椅子上,緊緊握著她的手,她霎時覺得自己有點多余,又不得不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皼]事吧,也不知道怎么了,說發(fā)燒就發(fā)燒了?!蓖羟缬贻p輕搭上李木的肩拍了拍,李木隨即望她,伸手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她去旁邊。
“晴雨,我覺得我們的關(guān)系還是不要在繼續(xù)下去了,你當初跟我說的辦法根本行不通?!崩钅久碱^緊鎖,想到當初汪晴雨跟他表白,他拒絕了,他說他喜歡謝念,從小到大都喜歡,是汪晴雨當時告訴他謝念有喜歡的人了,說他根本沒機會,倒不如和她試試,說不定謝念會吃醋??墒撬l(fā)現(xiàn)這么做只是把謝念越推越遠,但他每次想跟汪晴雨提出分手的時候,都會被她投過來可憐巴巴的眼神給憋回去,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的謝念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
“李木,我們不是說好試一年的嗎?還有半學期……”汪晴雨頓時哽咽,“你也知道我很喜歡她,不想讓她受苦,就跟你說的,如果我表白了連朋友都做不成,那我也要試一試,對不起?!崩钅緩亩抵刑统黾埥恚龥]接,用手將眼角的淚拂去,“可是她不喜歡你啊,她真的有喜歡的人了,這樣吧,過段時間你再表白,我?guī)湍阍偬教斤L,別擔心我,我沒什么事。你也照顧她半天了,去休息休息吧,我來守著?!蓖羟缬瓴粮裳蹨I,又揚起燦爛的笑容,李木點了點頭,方才離去。
她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謝念,謝念躺在病床上,臉上的顏色有點偏白,汪晴雨的眼神越發(fā)有點狠,謝念真的很普通,放在大街上,像她這種姿色,一抓一大把,可是李木喜歡她,她就是人群中最特別的那一個。
“她沒事吧,我剛收到你信息就趕過來了?!背桃輳牟》客馀苓M來,汪晴雨扭頭看他,把椅子讓給他坐?!皼]事,打了退燒針了,再睡會兒就醒了,學長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她擠弄眼神,“謝了?!?p> 李木回來時,謝念跟程逸正聊的開心,她精神上好了不少。“還難受嗎?”李木將粥放下,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給謝念嚇的一縮,急忙搖頭。
“醫(yī)生剛來量過體溫了,已經(jīng)退燒了,你不用擔心?!背桃莸婚_口,將桌上的白粥拿起,“餓嗎?”看了眼謝念。
“她有手,自己會吃?!崩钅倦p手抱于胸前,靠著窗戶。程逸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我自己來吧。”謝念也覺得尷尬,匆忙接過他手上的白粥,一口又一口的喝,“李木,晴雨呢?”她望他,手上喝粥的動作倒是沒停。“我和她分手了?!蹦橙说膭幼饕汇叮鬃釉谕肜锎蛄藗€轉(zhuǎn)兒,“分手?”一聲疑問,回答她的只有淡淡一聲嗯。
謝念出院前一天,收到導師的來信,說她的論文寫的太棒了,他幫她將論文寄到美國大學,那邊教授看中了這篇論文,同意讓她去美國深造。謝念不由的一驚,那是多么遙遠的地方,她覺得離開家鄉(xiāng)就已經(jīng)很遠了,可是美國在另一端?!爸x念,你在愣什么?我們該走了?!背桃輰迷谑稚峡粗錾竦乃?,謝念回過神,沖他搖了搖頭。“你朋友今天好像沒來?!背桃萃崎_房門,謝念知道他在說李木,跟上他,“他今天有考試?!?p> 依舊被程逸一路送到宿舍樓下,她本想在校門那下車,程逸不讓,說她大病初愈,不讓她多走路。“學長,謝謝你,還有你的花。”謝念抱著花拿著包,滿臉笑容,正想進樓,被他叫了一聲,她便轉(zhuǎn)頭,“謝念,聽你導師說了,這次是個好機會,你很優(yōu)秀的?!彼琶靼壮桃菔窃诟f出國的事情,她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在這兒,至少現(xiàn)在?!拔以傧胂?。”
回到宿舍,一片的空蕩蕩,這幾天打汪晴雨電話也不接,以為她會待在宿舍,沒想到也不在。擔心之意頓時涌上心頭,看了看手機時間,李木差不多已經(jīng)考完試了,“喂,這幾天晴雨跟你聯(lián)系沒有,我找不打她。”謝念眉頭微縮,看著床鋪如幾天前一般整潔,“跟我說出去散散心,讓我轉(zhuǎn)告你,我忘了。”李木周圍一片嘈雜,似乎是剛出了考場,“考的怎么樣?”“自然不錯。”本想跟他提去美國的事突然卡在嗓子,上不去下不來,謝念只得匆匆掛掉電話。
她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去美國深造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或許一年,兩年,如果拿到獎學金,她能在美國讀三年甚至更長,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在這兒,她有媽媽,她一去兩三年不可能經(jīng)常回來,甚至回不來,媽媽怎么辦,她和李木,她如果去美國,李木會為她照顧媽媽,可是那時一種怎樣的關(guān)系呢?她不敢再想下去。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