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芳杰認為于倩華和唐部長交好這個新情況很重要，必須告訴杜廣海，電話不方便，就特意去了一趟鐵廠。
到那以后，她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跟杜廣海說了，還把手機里邊的朋友圈翻給杜廣?？?。杜廣海很快就認出唐部長來，他跟馬芳杰說：“唐部長我認識，當兵時我倆是一個部隊的戰(zhàn)友。唐部長先轉業(yè)，去了一家城鄉(xiāng)建設開發(fā)公司；我后轉業(yè)，選擇了自己創(chuàng)業(yè)。
“開始時唐部長是個一般工作人員，他利用所在單位的信息優(yōu)勢，到即將動遷改造的棚戶區(qū)或是采煤沉陷區(qū)低價回收小房，幾年的時間里搗弄了幾十戶房子，以不同的戶名得到樓房后再轉手賣掉，發(fā)了不少財。
“那時唐部長資金周轉不過來，找我借過錢，答應給高額利息。我正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手頭的錢也不寬裕，沒借他。也是看不上他投機取巧的做法，即便有也不想借他。
“前兩年市里邊戰(zhàn)友聚會，我見過唐部長一回。偌大的餐廳，二十多人的大餐桌，他坐在桌子的上首，自帶一種即有權又有錢的架子，又長得高高大大的，確實氣派不凡。
“我先跟他打招呼，他明明聽到了，非得慢半拍回答，知道他還在意沒借錢的事情，我就不怎么理他了。他以為他腳下，便是地球的中心，我沒有借他錢，便是我的錯。
戰(zhàn)友會戰(zhàn)友，就是喝大酒。酒喝完了，我和他基本就斷了聯(lián)系。
馬芳杰問杜廣海：“上次你被檢察院帶走，人家說是在洗浴中心抓的你，一起抓走的還有那個陳科長，是真的嗎？”
“是。陳科長上樓了，我在樓下等他。我動不動送他過去，每回都是他一個人上樓，我從來不上去?！?p> “陳科長老婆來你廠里砸了玻璃，是怎么回事兒？”
“陳科長去洗浴中心，人是我送過去的。他老婆以為是我領她丈夫找小姐，其實是他主動要去的。他掐著我廠子的命脈，我招待他是為了鐵廠生存，沒辦法兒?！?p> “有個三公主說你們倆人是案中案，既有經濟問題，又有生活問題?！?p> “陳科長是既有經濟問題，又有生活問題。經濟問題結案后，因為嫖娼觸犯了治安管理條例，拘留了十五天。我啥事沒有啊?！?p> “你和我說的是實話?！?p> “我可以和你發(fā)誓，說的絕對是實話?！?p> “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于倩華誤解了你，你去跟她解釋吧，消除誤會，她也許能拿回頭。”
“在邊溝村分手后，她誤解了我三十年。她回來以后，我費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讓她有點兒轉變，沒想到這一回又系上一個大疙瘩，我有點兒厭倦了?！?p> “你這么說我贊成，天涯何處無芳草?！?p> 馬芳杰走了，杜廣海郁悶了。他和馬芳杰說的是氣話，嘴上說厭倦了，心卻還在于倩華身上。
嫉妒是所有人的天賜稟賦，杜廣海也不例外。他現(xiàn)在有點兒嫉妒唐部長，自己遇到了強大的對手。唐部長高大帥氣，有權力還不差錢，這么好的條件，年輕的女孩兒都抵擋不住誘惑，于倩華能免俗嗎？
生活經驗告訴杜廣海，你所擔心的事情，往往會發(fā)生；你的擔心越大，發(fā)生的概率就越大。萬事萬物都受自然規(guī)律的支配，想擋是擋不住的。
杜廣海當兵時就養(yǎng)成早起的習慣，現(xiàn)在也是每天都起得很早。每天出了門，沿著工業(yè)廣場四周轉一圈，看著沖天爐生火，工人們走上各自的崗位，鐵廠按部就班開始了新的一天，他才回屋里吃飯。
最近手機上多了一款軟件，計步功能。杜廣海吃完早飯，每天都翻看一下，不看自己先看于倩華，根據她的步數(shù)，猜測她人在哪里，去了什么地方。
他對于倩華家里和公司所在的位置一清二楚，能準確算出于倩華步數(shù)里面透露出來的信息。步數(shù)是一千二百步，呃，她是坐公交車上班；零步，呃，她是待在家里，星期天公司休息沒上班；八百步，呃，她是搭別人車上班。于倩華以前跟他說過，有時候她搭公司同事的車上班。
有一天早晨，于倩華記步顯示三千步，杜廣海猜不出來了，面對手機屏幕，像是一個中學生面對一道難解的方程。大清早三千步是什么意思呢？于倩華去了哪里呢？苦想不出之后，他給馬芳杰打電話，有一搭無一搭地套話兒，才知道她們公司搞培訓去了城郊的林業(yè)賓館。知道后，心里算是一塊石頭落地，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他懷疑于倩華在跟唐部長交往，想通過于倩華的步數(shù)看出一些端倪。他也知道整個白天于倩華的步數(shù)是很難把握的，她要出去拜訪啊，要和同伴一起去公共場所展業(yè)啊，有時候還要辦自己的事情啊，可他還是要在于倩華的身上操心。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于倩華最近很少待在公司里，每天開過大晨會、小晨會，匆匆忙忙就走了。馬芳杰開始以為她是不愿和自己待在一起，畢竟倆人的關系僵著，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多余的話一句沒有。直到有一天于倩華走后，馬芳杰無意中去窗戶探了一下頭，才發(fā)現(xiàn)這里邊有情況。
樓下的馬路邊，于倩華和紅辣椒倆人正說著什么。她們都換上了旗袍，看見一輛出租車，急忙招手喊過來，上車走了。
她們身上的旗袍，是在職場外面的更衣室里換穿上的，馬芳杰不用腦子也能想到?？墒撬齻兏墒裁慈ツ?？馬芳杰一臉的迷惑。
女人的好奇心像石頭下面的青草，肯定會從下面鉆出來。馬芳杰問了不少人，終于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兒。
市里面組織一次模特大賽，唐部長所在的綜合開發(fā)公司是獨家贊助單位。唐部長費了不少口舌，說服了于倩華參加中年組的比賽，她和紅辣椒倆人現(xiàn)在每天去現(xiàn)場做賽前練習。
過了不長時間，公司里傳出一個轟動事件，是從紅辣椒的朋友圈里傳出來的。她發(fā)了不少張本市中年組模特大賽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于倩華獲得第一名領獎的照片；有一張評委的照片，唐部長坐在中間；還有一張?zhí)撇块L和于倩華的合影，于倩華站得筆直端正，唐部長把頭歪向于倩華一邊，含情脈脈。
馬芳杰去了杜廣海廠里，把這些事情講給杜廣海。杜廣海說了一句傷心透頂?shù)脑挘骸疤煲掠昴镆奕?，由她去吧。?p> 馬芳杰聽出杜廣海的語氣，里面有悲愴也有不甘，心中陡然產生出一股憐憫的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