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慶王大勝而歸,皇上允他一個承諾。
熟料文武百官面前,他俯首一跪,卻只求了一樁姻親——娶個村姑當王妃!
聽說那村姑抬頭月現(xiàn),低眸花開,有沉魚之姿,落雁之貌。與戰(zhàn)功赫赫的慶王相配,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帝王家怎會允許如此門不當戶不對,有辱皇家尊嚴的事情發(fā)生?
于是皇上龍顏大怒,百官俯首;
可慶王不知到底是中了什么魔,竟毫不妥協(xié),幾番爭執(zhí)之下,終于抱得美人歸。
但這段不被看好的姻緣,似乎注定了不會順利。
慶王和村姑在無人拜賀的大堂結(jié)為夫婦后,當夜樊國舉兵來犯,慶王立刻令兵迎戰(zhàn)。但奈何弱小的樂國剛經(jīng)歷一場大戰(zhàn),元氣耗損,無招架之力,只好向絡國借兵,而絡國則以聯(lián)姻為條件,將死活要嫁給慶王的公主珠姬屈尊降貴嫁入了慶王府為側(cè)王妃。
眾人皆道慶王好福氣,卻也晦氣。
因為珠姬嫁入王府以后,村姑變成了妒婦,日日將王府鬧得雞犬不寧。
這不,昨日害珠姬不成,被關(guān)一夜撞壞腦子以后,那妒婦更蠢了,做了件傻子都能揪出兇手的蠢事!
當珠姬領(lǐng)著一眾丫環(huán)婆子,跟著湛行風來到清芳院之時,只見一位身素紗,美艷似牡丹天仙一般的女子正躺在樹下的吊床里小憩。
聽見有人入園,她眼皮略略一抬,在看清來者后,雙眼一閉,竟又睡了過去!
這是把他們當空氣嗎?!
珠姬見狀面色一變,控訴道:“王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她肌膚呈古銅色,鼻梁高挺窄小,如鷹的眼一眨,微厚的唇一嘟,抓著湛行風的衣袖委屈一晃,頗為楚楚可憐。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被她如此一鬧,湛行風看向清婉綾的神色更冷了幾分,“你且將事情原委細細道來。”
珠姬聞言點點頭,兩眼淚花打著轉(zhuǎn)便開始訴苦,“今兒姐姐突然叫人送玲瓏雞湯來給妾身,妾身以為姐姐要與妾身重歸于好,心里十分歡喜,可誰知道那雞湯里竟然有毒,姐姐是想毒死妾身呀!”
是嗎?
湛行風狐疑的看了一眼吊床上一動不動的美人,心想:婉綾平日雖表現(xiàn)得純良憨傻,但內(nèi)里卻是個機靈鬼,她會把壞事做得這么明顯?
不知道她今日又抽的什么風,湛行風只好順著珠姬的話問,“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毒?”
“是留青告訴妾身的!”珠姬滿臉篤定。
“留青?”湛行風瞇了瞇眼。
眾人皆知留青是清婉綾的丫環(huán),她會出賣自己的主子?
再次疑惑的看一眼樹下的絕色美人,湛行風眉頭微蹙。
他總覺得婉綾今天的反應有點奇怪,可又說不出來奇怪在哪……
珠姬一直著觀察湛行風的臉色,見他似乎不大相信,忙對樹下背脊僵硬的丫環(huán)道:“留青,你快把事情的原委道來!”
湛行風聞言轉(zhuǎn)頭,果然看見一個小丫環(huán)自美人身邊顫顫巍巍的走出來。
想必珠姬說的是真的了。
可婉綾為什么還是不動?難道她就這么任由自己的貼身丫環(huán)為她人作證嗎?
湛行風想不通,又疑惑的看了珠姬一眼。
珠姬對他肯定的點點頭,卻在心中暗暗嘲笑:傻婦!這種時候還只顧睡覺,說她傻,著實不冤枉!
這時,被點名的留青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面前,她先對湛行風福了福身,然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回王爺?shù)脑挘袢沾蠓蛉送蝗蛔屌救ソo二夫人送雞湯,還讓奴婢在里面下毒,說要毒死二夫人……”
說罷,她小心翼翼的瞄一眼樹下的美人,似有所忌憚。
這小小的動作很快被珠姬捕了捉去,怕她礙于清婉綾的威壓不敢再說,珠姬忙出聲引導,“不用怕,有王爺做主!”
提及慶王,留青又顫顫巍巍的瞄了一眼湛行風,很快便有了底氣,結(jié)巴道:“然后,然后奴婢不得已就下了毒……可那是害人命的,奴婢實在害怕,就,就將此事告訴了二夫人……”
話音落,滿座嘩然。
站在珠姬身后的婆子剜了一眼的清婉綾,小聲道:“這山村粗婦,一臉狐媚相,一看就不是好貨!”
很快便有人接過話茬,“可不是么?若非留青心善,今日二夫人就要慘死在她手里了!”
然后議論的火一點就著,有人罵清婉綾魅惑慶王,有人罵清婉綾搬弄是非……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雖都說得很小聲,卻還是有幾句鉆入了珠姬的耳朵。
她聽著人群里的躁動,暗笑道:清婉綾是昨夜被氣壞了腦子吧?居然明目張膽的給她送毒雞湯,讓她白白撿了這么個便宜。
今日她非要把清婉綾拉下王妃之位不可!
想罷,她把目光轉(zhuǎn)向湛行風,畢竟主要的決定權(quán)還是在他的手里,削不削妃,還要看他的態(tài)度。
只見明媚的日輝之下,他俊眸深沉,依舊一瞬不瞬的望著那一抹素白。
半晌,才緩緩開口,“婉淩,你可有什么辯駁?”
聽到慶王喊她,這回樹下的美人終于有了反應。
斑駁的碎光里,她慵雅起身,手輕輕一抬,便有丫環(huán)自動將她扶起來。
“簌簌”白衫隨風飛揚,她便裹著清透的朦朧立在光影里,似月下初綻的曇花,娉婷美好。
盡管昨日想推珠姬下水未果,反倒自己摔傷腿的緣故,她此刻走有些路一瘸一拐,但這并不影響她與生俱來的美艷,媚態(tài)之間的病弱讓她看起來更令人憐惜。
她每走一步,十來個艷羨的目光便移一寸,縱使已經(jīng)嘗過她傾城容色的滋味,可屢屢再見,眾人還是會忍不住再次喟然。
而她就在這種喟嘆中緩緩前行,最終停在慶王面前,淡粉色的唇一張一合,“我沒什么可說的?!?p> 此話一出,空氣凝固。
清芳院里瞬時滿是倒抽冷氣的嘶嘶聲。
果然是個無知蠢婦,事情被揭露后,知曉自己逃不掉,竟直接承認了!
珠姬聽完她的回答,捂嘴輕笑,等待湛行風宣判。
可她等了很久,卻遲遲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
她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湛行風的表情比剛才還要凝重,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知他還在猶豫什么。
他不是說他當時娶清婉綾只是年少不更事,受美貌蠱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因為清婉綾的善妒無德對她沒了感覺嗎?那為什么還不借此機會將她休了?
難道他還喜歡她?
想到這里,珠姬忽然感覺有點毛躁。
但還不等她發(fā)話,就被一個笑聲打斷了。
“姬賊不想跟我和好,我沒什么好說的?!?p> 敢直接用“姬賊”二字形容珠姬的,除了無知無德的八王妃,還有誰?
大家都習慣了,所以聽到這兩個字時都沒有太大反應。
唯獨珠姬激烈辯駁道:“胡說!妹妹自然巴不得跟姐姐和好的!”
每每聽到清婉綾貶她作賊,她古銅色的肌膚便漲得通紅。但對方是正室,她做小的單憑一個稱呼不能拿她怎么樣,可讓她改口她又死活不改,珠姬沒辦法,只能安慰自己:她是公主,清婉綾是鄉(xiāng)下人,她跟一個鄉(xiāng)下人計較,顯得有失身份。
“那你為什么不喝湯?”清婉綾也跟著辯駁。
眾人:“……”
人家都曉得雞湯里有毒了,怎么會喝?
難道她以為全世界都和她一樣傻?
珠姬被清婉綾蠢得沒了脾氣,抬頭望天,“姐姐,你要拿雞湯毒死我,我怎么敢喝?”
清婉綾似乎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一拍腦門,“哦~”
她又睨一眼珠姬身邊的留青,“是你告的密?”
留青:“……”
我剛才不就在你眼前告的密嗎?你還問?
她無語道:“是奴婢?!?p> 清婉綾聽罷點點頭,目光一斜,準備又問。
但還不等她開口,已經(jīng)被她毫無營養(yǎng)的問句磨得耐心全無的小丫環(huán)就打開了盅蓋,“是是是,這就是您送給我家夫人的雞湯?!?p> 聽到雞湯二字,清婉綾忽然眼睛一亮,笑了。
大家不明白一碗雞湯有什么好笑的,一個二個瞪著眼睛望著她。
只見她手一抬,一端,頭一仰。
額……
喝下去了?
她居然把雞湯就這么喝下去了?!
喂喂,這可是毒雞湯啊!
你親手下毒的毒雞湯??!
難道你不想活啦!
看到清婉綾“畏罪自殺”,院子里嘶嘶聲此起彼伏,卻沒人阻止。
唯有湛行風眼疾手快奪過她手里的湯盅一摔。
“哐啷!”
瓷片碎了一地。
雞湯的濃香飄散開來,液體順著紋路流到美人腳下,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即將完成眾人的心愿——送她香消玉殞。
可大家等了半晌也沒有等來想象中的結(jié)局。
只聽見那貨還在意猶未盡的咂咂嘴說:“姬賊不領(lǐng)我的情,不想和我和好,那就不要白白浪費佳肴?!?p> 說完,她如紅花搖曳的眸又不滿的瞪向湛行風,“你說你,好端端的,摔東西作甚?錢多就可以燒???”
湛行風忽然被點名,余怒未消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怎么回事?雞湯里不是有毒嗎?為何婉綾沒有毒發(fā)?
眾人也覺得很奇怪。
既然雞湯里有毒,那為何妒婦喝了什么事也沒有?難道是二夫人在自導自演?
可這說不通啊!二夫人如此善良,怎么會陷害大夫人呢?反倒是大夫人,時常陷害二夫人,鬧得慶王府雞犬不寧……
況且雞湯有毒沒毒一查便知,如此蠢笨的計謀,只有妒婦想得出來,是妒婦想嫁禍二夫人吧?
疑惑的目光從珠姬到清婉凌,再到一家之主,她們想從這三人中找到答案。
良久,終是湛行先開了口,“雞湯到底有毒沒毒?”
他冰冷的目光掃向珠姬,可珠姬也是一臉懵。
湯她親自讓狗喝過,狗當場流血死亡,可為什么偏偏清婉綾喝了就沒事?
面對最愛的男人的質(zhì)疑,她慌了,忙轉(zhuǎn)頭對留青喝道:“是你告訴我雞湯里有毒的,你來說,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敢欺瞞,決不輕饒!”
王府規(guī)定,攪亂后院,誆騙主子,杖打發(fā)賣……
留青一想到這個后果,臉“唰”的就白了,忙解釋道:“回,回二夫人,奴婢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呀!況且奴婢受了您的恩,自當為您辦事……”
她不過一個小小的丫環(huán),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風大浪,高壓之下一急,便將和珠姬的事都抖了出來。
盡管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但也為時已晚。
死寂之中,不知是誰悄聲道:“原來,是二夫人買通了大夫人的丫環(huán),在自導自演?”
經(jīng)此一提醒,大家頓時恍然。
這是側(cè)王妃買通了王妃的丫環(huán),自己設計的一出戲,想害王妃!
沒想到她竟然連王妃的貼身丫環(huán)都能買通,心計太深了,好可怕!
不管雞湯里到底有毒沒毒,反正側(cè)王妃害人之心是真的了!
縷清整件事的原委后,眾人再看珠姬的眼神都充滿了難以置信。
“沒想到她以前的善良都是裝的,真恐怖!”
“是呀,城府真深,我就說王妃不過一個村婦,怎么能欺負得了自小在宮中長大的側(cè)王妃呢?”
“難怪以往王妃總是害她不成,反倒自己受傷,原來都是她設計的……”
一時間竊語不斷,都有偏袒清婉綾的態(tài)勢。
珠姬聽了臉色難看至極,喝道:“閉嘴!再胡說,全都把你們打出府去,找人隨便發(fā)賣了!”
語落,亂哄哄的院子瞬時落針可聞。
只聽見湛行風忽然嗤笑一聲,用以往都不曾對她有過的冷漠眼神道:“本王相信你,把掌家之權(quán)放到你手上,可這就是你服眾的方式?”
珠姬被那銳利的目光一剜,臉上的從容頓時消失殆盡,激動道:“王爺,那雞湯里有毒,妾身找人查驗過,妾身真的沒有騙您?!?p> “既然如此,那為何婉淩喝了沒事?”湛行風冷哼。
“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呀!”
珠姬想不明白,慌忙的想要抓住湛行風的手,讓他相信自己。
可湛行風袖子一甩,撇開她,“來人??!側(cè)王妃心思歹毒,妄圖陷害王妃,給本王重打十大板!”
語落,便有三人上來,二人執(zhí)杖,一人拿著長凳,把珠姬按在凳子上要打。
可她是絡國公主,自小嬌生慣養(yǎng),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受得了十大板?
珠姬的丫環(huán)見狀即刻“撲騰”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王爺開恩,求王爺開恩,娘娘這么瘦弱哪里經(jīng)得住打???求王爺念在娘娘是初犯的份上,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饒了她?那又有誰饒過她家夫人呢?
站在清婉綾身后的丫環(huán)聽那話就不服氣了,站出來道:“你家夫人瘦弱?再瘦能有我家夫人瘦嗎?你家夫人犯錯了就要原諒,可我家夫人呢?關(guān)禁閉,罰跪,挨打……為什么就沒有人可憐可憐我家夫人?”
眾人聞言一愣,細想這些年來受罰的確實都是王妃,不由對清婉綾同情起來。
但她們同情沒有用,一切還要看慶王。
云層流動的陰影下,慶王對丫環(huán)的求饒視而不見,也沉默不言。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
執(zhí)杖的人一掄棍子。
“啪!”
“啊!”重重的板子打在珠姬的屁股上,疼得她尖叫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吶!”
“真不是妾身冤枉姐姐,是姐姐設計陷害妾身呀!一定是姐姐聯(lián)合她的丫環(huán),讓妾身以為里面有毒,請王爺明察呀!”
但大家看一眼還在因為一盅湯而對慶王冷鼻子冷眼的清婉綾,表示并不相信。
因為就憑她這腦子,還達不到那種境界。
可清婉綾聽了就不樂意了。
只見她美得令人嫉妒的眸一挑,一瞇,“你再說一遍?”
珠姬痛哼一聲,“就是你陷害我!”
“哦?”
清婉綾發(fā)出一聲贊嘆。
眾人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看她走到珠姬身邊,挽了一只袖子,再挽另一只,接著道:“板子拿來,我親自打!”
她不打得這姬賊屁股桃花開,這姬賊就不知道什么叫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