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風(fēng)清氣正。
一輛疾行的馬車“咕嚕咕嚕”踏破繁華,在熱鬧的坊市中尤為惹眼。
眾人心想又是哪個官家出了事,打馬打得這樣急?紛紛探頭觀望。
只見車簾里滑出一只嫩白如玉的手,和著天光泛著剔透的色澤,然后輕輕一撥,半開的小窗里,女子面上白紗隨風(fēng)起落,雖不可見全貌,卻也似乎從那如絲媚眼中瞧見了盛開的春華,孤清的弦月。
她美眸一掠,似心有所動,眼底粼粼波光一蕩,視線游移在餅攤、包子攤、面攤……
賣果子餅的少年紅了臉;
賣肉包的青年失了魂;
賣面的大叔挨了老婆暴揍……
她卻車簾一關(guān),嘟囔道:“要不咱別去了?”
先在這里吃個遍也不枉她們出的這趟門。
“你以為我不想?”若兒趴在車窗的另一邊眼饞,“若不是你為了個不值得的男人自廢武功,放棄大好前程,我們何必為了紫菱花赴鴻門宴呢?”
提到湛行風(fēng),清婉綾纖長的睫毛動了動,表情似夾雜著一絲辛酸,忽然緘默不言。
或許是曾經(jīng)丟了性命也要愛的人,縱然忘了過去,也無法忘掉埋藏在心底的感覺吧。
若兒猜測著,搖頭嘆氣,“罷了罷了!吃一塹長一智,好在那些不好的回憶你都忘了,現(xiàn)在我們重新來過,江湖上還有好多新鮮玩意兒等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呢!”
她故意岔開話題,“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次皇后指名讓你參加宴會,肯定沒安好心,我們可得放機靈點?!?p> 畢竟深宮里的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她們?yōu)榱双@得權(quán)力,腳下不知堆積了多少條人命,當(dāng)然也不在乎多她們這兩條。
馬車一路前行,不一會就來到了宮外。
她們在公公的引領(lǐng)下,走過金碧輝煌的宮殿,穿過亭臺樓閣,終于到達御花園。
此時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一個時辰,園內(nèi)的女眷們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宴席中央的一只孔雀。那孔雀毛色光滑,通體翠藍,昂頭斂著一尾長長的羽毛,正在上下打量跟前衣著華麗的女子。
那名女子名叫秦云兒,乃皇后本家一個偏遠旁系的嫡女,是本輪比賽的最后一個比試者,也是決定本輪比賽結(jié)果的關(guān)鍵人物,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guān)注。
清透的光穿過云層,落在珍珠翡翠上,折射出耀目的珠光。人滿為患的院子里,卻鴉雀無聲。
大家都屏著呼吸,看孔雀朝秦云兒一步一步靠近,心中暗自希望孔雀對秦云兒也不要開屏,如此大家都沒能贏得孔雀歡心,這局便沒有勝負,是平局。
寂靜之中,不知是誰忽然問了一句,“那是誰?我怎么沒見過?”
話語雖然小聲,卻在這寂靜之中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耳中,于是那些聚集在秦云兒身上的目光隨著疑問者的視線都轉(zhuǎn)到了小宴南的回廊上。
只見不遠處的來人身穿鑲銀絲邊拖尾曳地翠色長裙,外罩錦緞繡玉蝶氅衣,身姿妙似芙蓉出水,肌膚白若月下霜雪。
她走得很急,頭上步搖隨其步伐輕輕搖曳,在那細長的眉下投一絲碎影,更襯得她一雙美瞳像剪水一般潺潺動人,其中三分嫵媚,三分清澈,一切都美得恰到好處,一切都美得融洽自然。
小宴上的女眷們,包括皇后在內(nèi)看見她,都忍不住心神蕩漾,暗嘆世上竟真有女子能這般驚世絕艷!
看來者的穿著,應(yīng)該不是宮里的人。
那還有哪個受邀的人沒來呢?
眾人逡巡一圈,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位置空著,正疑惑間,突然有人道:“好像只有八王妃的位置空著,她應(yīng)該是八王妃吧?”
什么?居然是她?
原來她就是傳說中將慶王迷得神魂顛倒,不惜忤逆皇上也要迎娶的八王妃?
“聽說她為人善妒,脾性暴躁潑辣,皇后怎么會邀請她來?不怕她砸場子嗎?”有人小聲問,似是不大相信。
“可不是么?你看看,她竟還遲到呢!”有人接話。
“村婦不懂規(guī)矩唄!仗著自己美貌,受八王爺寵愛,行事囂張跋扈,還經(jīng)常陷害側(cè)王妃。如今這么重要的宴會也敢遲到,簡直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坐在珠姬身旁的趙氏立刻接過話茬,她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詆毀清婉凌的機會。
同時另一名經(jīng)常到慶王府拜訪,沒少收過珠姬好處的王氏也道:“我可見識過她的本事,那日差點把側(cè)王妃推下水呢!”
“是啊是啊,還有那次……”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本來都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心態(tài)的夫人小姐們聽了,都頗感憤懣,即刻認定了清婉凌就是個善妒無德的毒婦,并紛紛對她進行譴責(zé)。
“真是個潑辣村婦,禍害了慶王!”
“不要臉,竟還敢來找罵!”
這時趙氏又帶節(jié)奏道:“是呀,可憐了側(cè)王妃,被她陷害,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大家心想確實如此,又轉(zhuǎn)頭安慰珠姬,“您在慶王府可千萬要小心,別被她害了呀!”
“就是,若您敵不過她,可以來找我們,我們給您出主意!”
趙氏、王氏聞言與珠姬相視一笑。
這清婉凌善妒兇惡的形象算是樹立起來了,之后無論發(fā)生什么,大家都只會認為是清婉凌自己在作妖。
珠姬暗自得意,轉(zhuǎn)眼便看見清婉綾已經(jīng)入了宴。
此時眾人看她的目光早就從驚艷轉(zhuǎn)為了嫌惡,但她似乎并未瞧見,或者并不在意,只匆匆走到桌前,一副驚慌的樣子。
大家心想:皇后娘娘設(shè)的宴也敢遲到,這個惡婦等著受罰吧!
可還不等皇后發(fā)話,她“撲通”一倒,梨花帶雨的便抽噎起來,“婉綾來晚了,請皇后娘娘打死婉綾吧!”
哈?
世上居然還有這么變態(tài)的要求?
親眷們掏了掏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個個瞪大眼不解的望著她。
只見她眼含秋水,氣喘不均的哀戚道:“都怪婉綾身子不爭氣,前些日子死里逃生后一直恢復(fù)不佳,今早竟在臨行前忽然暈倒,以至于姍姍來遲,婉綾體弱不堪有罪,請娘娘殺了婉綾吧!”
話音一落,席里的人大致都明白了。
原來她演的是苦情戲!
不過是遲到罷了,要說殺人,未免太小題大做,何況她還是慶王妃……這分明是覺得皇后仁慈寬容好說話嘛!
果然,皇后聽完她的話后,氣消了大半,關(guān)切道:“婉綾,你別急,先起來。”
幾個候在她左右的仆人聞言,紛紛上來扶起清婉綾。
皇后又道:“你剛從人販子手中險象環(huán)生,身體尚未恢復(fù),本宮邀你前來,實屬本宮思慮不周?!?p> 竟是一點也不生氣。
果然有母儀天下的風(fēng)范!
若兒嘖嘖佩服,趁大家不注意又狠狠掐了清婉綾一把。
剛被宮女扶起來的清婉綾再次嗷的一聲撲下去,好在有兩個宮女?dāng)v著,才沒有磕到地上。
她痛苦的抬頭,美眸越發(fā)淚眼婆娑,那凄楚幽怨的一望,看得人心都碎了。